第六章 误入圈套(1 / 1)
辰年忽地猜到了文凤鸣的用意。想当初义父带着她离开清风寨。张奎宿便是暗中派了叶小七去送那刻着“张士强”的军牌给他们。想要杨成放他们出关。眼下文凤鸣点出叶小七來。必然是要用此事來做文章。
张奎宿尚未说话。他身旁的那刘头领却已是不平道:“好你个叶小七。亏得大当家待你如子侄。你却这样狼心狗肺。想着与贼人一同來诬陷大当家吗。”
叶小七身形较之前高了许多。嗓音因着变声有些沙哑。闻言只冷然说道:“我叶小七谁也不诬陷。我只说实话。”
“好。”文凤鸣扬声赞道。“好一个只说实话。叶小七。我且问你。那日穆展越带着义女谢辰年离开。张奎宿当天夜里将你偷偷找了去。叫你去做何事。”
叶小七答道:“大当家叫我去寻穆展越。”
“去穆展越何事。”文凤鸣又问。
“大当家给了我一块军牌。正面写着:张士强。北面是:青一七四九。大当家命我把这军牌交给穆展越。并转告他说只要拿了那军牌去寻杨成。问一句‘是否还记得当年祖辈们的同袍之谊’。杨成自会放他过关。”
叶小七此言一出。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叶小七说得这样清楚。竟连那军牌上的字都说出來。想來应是却有此物才是。
文凤鸣示意众人安静下來。这才又说道:“大伙许是还不知道这张士强是何人。我也是查了好久才知道。此人是大当家的祖上。早之前清风寨的大当家本是姓息。传到第五代时。因着老寨主沒有儿子。便将清风寨传给了独女。这张士强后來娶了那独女。也是从那以后清风寨才姓了张。”
文凤鸣喝问张奎宿道:“张奎宿。你与那杨成本就有所联系。你受他指使。杀薛直以乱冀州。好叫他有机可乘。只可惜薛直虽然身死。可冀州却沒乱。杨成非但沒得了好处。反倒遭了报应身死飞龙陉。把青州城也拱手让给了薛家。唯独可怜的就是我们清风寨。全因了大当家的野心。成了那遭殃的池鱼。”
众人闻言。皆都惊愕地看向张奎宿。似是都不敢相信张奎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文凤鸣又厉声逼问道:“张大当家。我说得可曾有错。”
张奎宿脸色虽然灰败如土。静默了片刻。却是咬牙点头道:“沒错。张士强是我先祖。他老人家本是江北军中之人。曾随麦帅抗击北漠鞑子。功成后不愿接受朝廷封赏。这才落脚在清风寨。”
他这样的应对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就连陆骁也十分诧异。忍不住低声问辰年道:“他怎就这样容易地就承认了。”
张奎宿勾结杨成之事已是瞒不住。与其百般狡辩还不如坦然承认。许得还能夺得些转机。辰年眼睛仍紧紧盯着高台之上。低声说道:“我瞧着他这是想要置死地而后生。不过……怕是很难。”
果然就听得张奎宿又说道:“不过。我杀薛直却不是因着一己私利。”
文凤鸣千方百计将张奎宿引入了绝境。怎会容他再说下面的话。张奎宿刚一开口。文凤鸣便高声喝断了他的话。“张奎宿。不管你为着什么。可结果大伙却都看到了。清风寨因着你寨破人亡。大伙的父母亲人也都因着你惨死官兵刀下。且不说别的。就这两条你认与不认。”
若是换做心思灵活些的人。此种情形下便是那话说得都对也绝对不能认下。可张奎宿为人忠厚耿直。本就因着这两件事内疚自责。现听文凤鸣质问。竟是困难地答道:“是。是我的责任。”
文凤鸣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又当头棒喝道:“岂止只是责任。这是你的罪孽。就凭这两条。张奎宿你死不足惜。你想想那惨死在飞龙陉的男女老幼。你想想寨破之时被官兵砍杀的寨中兄弟。张奎宿。你若是还有半点良知。就该在这台上向众位兄弟以死谢罪。”
这每一句话都似一柄巨锤砸在了张奎宿的心上。震得他三魂七魄都已离体。眼前只晃动着那一幅幅惨绝人寰的画面:那被扔在沟底的男女老幼的尸体。那被官兵砍下的残肢断臂……
不错。都是他。都是他害得清风寨落到了如此地步。都是他害得无数的人丧命。都是他害得自己老母与妻子儿女也一同惨死在飞龙陉。张奎宿心中只觉痛悔万分。竟想也不想地抬手想着自己天灵盖拍了下來。
一旁的刘头领忙伸手拦住了张奎宿下落的手掌。急声叫道:“大当家。”
台下的寨众瞧到这般情形。更是都信了那文凤鸣的话。一时如同炸锅。不少人都激愤地叫嚷道:“以死谢罪。以死谢罪。”更有甚者。已是开始高声怒道:“杀了张奎宿。杀了张奎宿。”
文凤鸣见目的达到。便暗暗向着那单舵主使了一个眼色。单舵主略略点头。带头向着仍沉浸在自责之中的张奎宿缓缓逼压过去。亏得那刘、赵两位头领对张奎宿极为忠心。瞧得情形不对便忙将张奎宿护在身后。喝问众人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单舵主冷笑一声。“要做什么。自然是要替清风寨铲除叛徒。”
话未说完。他人已是向前扑了过來。那赵头领挺身而出接了他一掌。刘头领心中大急。又瞧得张奎宿仍是愣怔不语。忙大声叫道:“大当家。咱们中了贼子的奸计。”
张奎宿这才醒悟过來。他本是要当中揭穿文凤鸣的面具。不曾想却落入了他的圈套。到了此刻。台上除却一些谨慎稳重之人尚保持中立之外。剩下的人隐约分为了两派。倒是站在文凤鸣一边更多了些。也亏得张奎宿这些年來也交下了几个肝胆相照的兄弟。直到此刻仍是肯护着他。
台上两派人相争。远处的陆骁看戏却看得热闹。还不忘问辰年道:“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眼下分明是文凤鸣占足了优势。甚至只要他现在能杀了张奎宿。完全可以取而代之。辰年说道:“我若是张奎宿。之前才不会和文凤鸣斗嘴皮子。先杀了文凤鸣再说。”
就如封君扬曾与她说过的。你既是对敌。便要心狠手辣。如若做不到这一点。那索性也不要去和人家叫阵。文凤鸣武功低微。远不及张奎宿。张奎宿不先杀了他。反而要与他讲什么道理。那就别怪被文凤鸣带沟里去了。
陆骁听辰年说得杀气腾腾。不由得侧目看了她一眼。问道:“那现在呢。若你是张奎宿。现在怎么办。”
辰年答道:“自然还是先擒住文凤鸣以武力震慑全场。然后再慢慢为自己辩解。不然现在谁容他说话。”
陆骁默了一默。却是忍不住问道:“小柳可是你的好友。”
辰年点头道:“是啊。”
陆骁又问:“文凤鸣可是小柳的亲爹。”
辰年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到了这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你怎么这样问。”
陆骁的眉头就不由皱了皱。“我只是奇怪。文凤鸣既是你好友的亲爹。怎么却听着你跟他有仇一般。”
辰年愣了下。答道:“小柳是小柳。文凤鸣是文凤鸣。小柳是好人。也不见得她爹就一定是好人了啊。”她停了一停。又解释道:“你不知晓寨中之事。虽然杀薛直确是张奎宿与杨成合谋。可我总觉得文凤鸣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正说着。忽地失声低呼道:“坏了。张奎宿要跑。”
原來辰年虽一直与陆骁说着话。可眼睛却一直注意着高台上的情形。就见张奎宿后面虽也动了手。却是招招留有余地。显然是不愿向着这些昔日的兄弟下狠手。他们人数上本就占着弱势。这样一來。更不是那单舵主等人的对手。瞧着形势不对。那刘头领便招呼着张奎宿等人先走。
陆骁看了几眼台上。奇道:“打不过就得跑了啊。难不成还要留在台上等着被人打死。”
辰年却是说道:“他这一跑。便再也回不來这清风寨了。”
张奎宿现在跑了。那便是坐实了罪名。清风寨一旦落入文凤鸣的手中。如何还能容他回來。
高台上。张奎宿本是已经冲出了单舵主等人的包围。可回身一瞧刘头领等人还落在里面。竟又转身冲了回去。再次陷入了众人的围攻之中。陆骁瞧得片刻。不由得深深地皱了眉。说道:“这张奎宿心太软。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下不得杀手。我瞧着那些人对他可一点沒留情。”
辰年沉默片刻。忽地自言自语地叹道:“你说他连对这些人都下不了杀手。又如何会出卖清风寨的那些家眷。狠得下心來拿自己的亲人去换富贵。”
说话间。高台那边不断有人从台下跃上加入围攻。那单舵主趁张奎宿不备。从后偷袭。一招击中张奎宿背心。刘赵两位头领眼看形势不妙。咬牙为张奎宿杀开一条血路。高声喝道:“大当家。快走。”
张奎宿被人拽了一把。从高台之上飞掠而下。在人群头顶几处点跃。连地都不曾落。只向外急冲而出。陆骁瞧那些人竟是往自己这边逃來。不由的暗骂一声。拉了辰年便欲退走。可惜却仍是晚了一步。被人瞧见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