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狭路相逢(1 / 1)
这头的伊兹密说走就走,时间一到就带着心腹的几人出发了,只留书道别。『雅*文*言*情*首*发』等苏皮努利乌马士发现的时候,连儿子的坐骑毛都没看到一根,更别提人了。顿时气得连摔手旁几份让他心烦的文件,心下暗骂:叫这让人头痛的儿子娶个侧妃真比杀了他还难,也不晓得是哪个蠢货走漏了风声,这下可好,那位远道而来尚在海上的格鲁吉亚第二公主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丈夫果断地就离家出走了,还不知道怎样打发才好办呢。这孩子还是该留在自己身边养啊!要是有自己的一半风范,他早就孙子成群了,哪儿还会这般年纪还是个孤家寡人,太不像话。
没有接收到比泰多王的怨念,伊兹密对自己父王的男性魅力还是很有自信的,所以很放心地将这个残局留给了始作俑者收拾,他则迅捷地顺着河谷中的弯曲小道往恩师的隐居之所策马而去。
在哪寂静的圣山深处,伊兹密为自己老师配备的名医果真不同凡响,次日清晨,凯西的烧便在众人忧心的目光中慢慢退去,也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给你们添麻烦了。”拉巴鲁很客气地跟医师道谢,让对方有些受宠若惊,连说这是职责所在,当不得大师的感激。“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不打扰大师你。”他们非常识相地主动请辞,毕竟拉巴鲁可是出了名的不爱被一群人围着伺候,宁可在山里自己挖野菜做学问的怪脾气。
拉巴鲁点了点头,吩咐库玛去送他们。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方已经在山上各处都布置不少的人手,就是怕万一凯西又不见了,至少在王子到来之前,要保证人不会弄丢。
凯西在中午的时候悠悠醒转,鼻端嗅到的是肉粥的清香,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清脆鸟语。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身处二十世纪的别墅里,还是三千年前的小木屋?只是下一瞬间,床榻那较为坚硬的质感和现代的羽绒被完全不同,她也恍然明白过来那一切温暖确实只是梦境。
如果都是真的就好了。
也许大病初愈的人总是特别脆弱,只觉越发悲从中来,不想哭出声,只时不时用食指轻轻抹去眼角淌下的泪痕。
五大三粗的库玛背对着她,脸朝着门口放心,所以并不知道她已经醒来,正在专心致志地熬粥呢。凯西悄悄发泄了郁结的情绪,心情也平复许多,刚要挣扎着下床,拉巴鲁就衣衫不整地踹开大门,一脸焦急地大步冲了进来,手上还捧着十来个摞在一起的粘土板:“凯西醒来没?”
“还没呢,大师。”库玛上前接过那重物,一扭头,却见病人正坐在床榻上:“咦,凯西你醒了!感觉饿了吗,粥马上就好,医师说你饿了一天,不能吃除了流食以外的东西。”
“嗯,谢谢库玛,我吃什么都可以。让你们担心了,大师熬的药啊太有效了,我还以为要回到神的身边啦。”凯西笑眯眯地道谢,顺便用掺杂了委屈、谴责、受伤的复杂目光看着拉巴鲁。
这次还真是被坑的挺惨的。她哪儿知道,拉巴鲁是真的一窍不通而不是谦虚啊,不然她再怎么不把命当一回事也不敢喝下去啊,特别是看他那很有把握的模样,总以为对方是无所不能的呢。『雅*文*言*情*首*发』
拉巴鲁本就心虚,被那目光生生勾起愧疚来,视线游移开来,轻咳几句后,又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下仪容才郑重开口:“是那本医书有问题,”想到凯西差点一命呜呼或是烧成傻子,他补充了句:“这次是我疏忽了。但是,你的身体底子太差,医师们说这次风寒不仅仅是在河里泡过的缘故,也包含同时激发了过去一直遗留的小病症的影响。他们只能将你的寒症驱除,对其他却无能为力了。也就是说,你的体质非常虚弱。”
指了指被库玛仔仔细细摆放在小桌子上的那一堆书简,他皱眉:“这是我找出来的、在各国游历的时候买到的医术古籍,都没有对解决方法提出任何有效意见。只有下埃及的名医们或许有办法,你知道,埃及人的医术是诸国里公认最好的,我准备过几天跟库玛一起带你去埃及寻求治疗方案。”
凯西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活动活动酸软的四肢,将湿漉漉地黏在前额的刘海拨开后认真地回答:“我很感激你,大师,但这个不是任何一个医生可以办到的。”
在这个年代,不可能有能治愈她的药物。
她的体虚就算是二十世纪的医学昌隆也无法找到根治的途径。还是在一年前的一位老埃及名医手中得到极大程度的稳定,除了要定期服药外与常人基本无异,可惜这段时间以来不仅断了药,还遇到各种灾厄,不衰败下去才怪了。
比起找古代的医生,她更想去各国拜访一下那些据说拥有神秘力量的祭司们,看会不会有时空变换的线索。
她的语气很诚恳也很笃定,但拉巴鲁很明显不赞同那说法,顿时就滔滔不绝起来:“你都没有尝试过,怎么就那么肯定不行呢?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是最愚蠢的做法,浪费了自己的学识也是在亵渎神的恩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只是短暂在这里停留,你的未来还在延续,而不是消极地等它在某日戛然而止。。。”
凯西有些无奈,只是也不好断然拒绝这位老人的好意,作出虚心受教的模样敷衍着,实则左耳进右耳出。恰逢此时眼珠子转转正好瞅到那堆书简,灵光一闪,于是她趁拉巴鲁说完一大堆后正酝酿着来下一段的时候匆匆打断他:“大师,我突然想到,让更多的人可以看到你精心著作的书籍,其实有一个不错的办法?”
“什么办法?”拉巴鲁被骤然打断了思路,勉强分出点心神询问。
“我是这样想的,大师。你将你生平所学所悟都呕心沥血地写在纸莎草纸和羊皮卷上,但但那些著作却不是一般人能买得到和买得起的,对吧?那不是太遗憾了吗?”见拉巴鲁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她高兴地再接再厉:“如果用粘土板去做呢?那成本并不高,只不过光靠人用芦苇笔一笔一划地写上那么多锲文字这个过程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而且还很笨重,才限制了运用和传播。不过这是有解决方法的,打造青铜武器的时候,多余的那些废料硬度不足以铸造利器,却可以用来做文字的印章模型。”
她在桌子上找了找,没找到可以示范的工具,只好靠比划:“在烤的松软的泥土底板上,像按印章一样一排一排按下去,这样就省时费力多了,文字也不会头重脚轻。再调整调整的话,甚至一整块板子同时印下去也行。”可惜她不会造纸,不然肯定更容易和轻便了。起初她以为那轻薄的纸莎草纸就是用造纸术所制成的,后来才知道不仅材料难寻,步骤繁杂,属于埃及特产,造价比羊皮卷还要昂贵,大量制作完全是不现实的,属于王室里记载重要文件的时候才会用到的奢侈品,就算是在埃及,也不可能滥用。
拉巴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子,不置可否,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抿了抿有些干涩的下唇,凯西莫名地小紧张起来,声音也小了许多:“还有,你有没有想过联合一些比较经验丰富又品德良好的老师们联合编著几本浅显易懂的,给孩子们看的教科书?我听说过,除了能请得起私人教师的贵族家庭,学堂里并没有统一教材,都是依照每位老师的喜好来自行施教,各个学科占重的比例也和老师的倾向性有直接关系。这样直接导致他们所学都较为片面,也与老师的水平有直接关系。如果有一本标准又全面些的教材作为模板给他们用来授课,可能会好一些吧?一些难懂的概念要是配置一些插图,也会更容易理解。甚至是上不起学的孩子,也可以通过用芦苇杆抄录一份课本达到自学。”其实还有很多设想,譬如图书馆的借阅制度,但那些涉及到的方面太多了,管理起来也很麻烦,她还是三缄其口吧。
事实上她说的也已经够多了。
从那天之后,拉巴鲁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仿佛隐藏的教育者属性被彻底激活起来,把那几间屋子里的所有藏书都翻了个底朝天。最大的那一间里早就积满了灰,哪怕只是最轻的走动都会让烟尘飞舞,他却浑不在意,一头扎了进去,盘腿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嘴里念念有词地把那些笨重的泥土板挨个儿翻一遍。他记性很好,只要是看过的,再扫扫开头就能将大概内容了然于心,但凡觉得需要用到的,就拿出来扔到门口。而支气管较为敏感的凯西不敢进去怕吸入灰尘,就留在外面负责给他将这些扔出来的板子麻利地分门别类后,再整整齐齐码到木桌上,等库玛忙完家务后再来帮忙一并搬走。
她看着那灰扑扑的背影,暗自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还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她真是非常担忧拉巴鲁的身体状况,别说是老人家了,年轻人也吃不消这样高强度的赶工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拉巴鲁似乎已经彻底把要在半个月后带她去下埃及求医的事情彻底遗忘了。
心情复杂地将手边的最后一块板子堆上去,桌面这下可是满得再也塞不下了。再往上堆高一点不是不可以,但这个书桌在设计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去承担那么多重物,纯库玛手工制作,瞧着那半点跟粗扯不上关系的桌子腿,凯西觉得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好。低头看了看表,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平时这个时候库玛早就从山下买完东西回来啦,怎么到现在还是静悄悄的呢?
就在这时,她听到前门小菜园外的那道橡木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很快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是库玛回来了吗?这次那么久,怕是买了很多东西吧。
她正准备出去迎接他顺便帮忙拿东西,却在刚刚凑到门前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发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很明显不止是一个人呀?步伐声整齐有序可见纪律性极强,参杂着库玛沉重又凌乱的那份显得极其突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可以分辨来人,没有人冲彼此发出一言半语。
不会是坏人吧,挟持了库玛来绑架大师?
被这个念头惊得汗毛直竖,凯西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拖着拉巴鲁大师躲起来,然后把书室的门牢牢拴上。可稍稍用大脑想想,就知道这个完全不现实。不说对方人数较多随时可以破坏这纯木和泥砖做成的小间,而他们这两个老弱份子没有丝毫战斗力,就算暂时性地躲起来,又能指望谁来救援?他们不硬闯,也能把他们活活渴死饿死。翻墙而出?虽然墙并不高,也有可以垫脚的草垛,可他们恐怕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逮回来了。
她挥去脑海里自然浮现的关于纳粹集中营在密室中释放毒气的画面,还是果断将外间的木门关上了,可惜这个设计没有门栓,随便就能打开。然后拿起用来扫除的扫把,扯下发带,将那一直蒙尘的贴匕首拿出来固定在扫帚上头,死死缠了好几圈让那被尽量捆得结实,当做临时刺枪用。
随后,她站在门的内侧死角上,紧紧双手握着那粗糙的木柄,屏着呼吸心情紧张地等那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来者开门。
“大师就在这里,”库玛拘谨地说着,总觉得在那无形的威压下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推开了门让那位先进去——
“啪!”
一声脆响,只听那修长有力的右手轻轻松松就握住了那突然袭击、因为用力过猛还失了准头的木柄,那能轻易弯弓搭箭射穿对山杉木的有力臂膀再稍一使劲,轻而易举地就夺了过来。
“伊兹密王子,好久不见了。”
凯西很自然地把双手放到背后,无辜地眨了眨眼,做出个纯良无害的表情来。
好像刚才拿棍子抽人的不是她一样。
出发时间正好和报信的手下错了开来的伊兹密显然没接到传讯,所以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在路卡证言里已经回去尼罗河女神身边的金发姑娘为何会在自己的恩师这里?
偶然占了个好位置的路卡很有幸地全程欣赏到了王子千载难逢的惊讶表情。虽然那面具只有一点点龟裂,但从那上挑的眉稍来看,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推断主子心里有多么惊诧了。
太满足了。
半分钟后,忙晕了头的拉巴鲁终于拿正眼瞅了久未谋面的爱徒,兴冲冲地就拉他到客厅去商量关于如何施行教材和拓印的相关事宜了。伊兹密的手下们自然也跟上,只不过是守在外面。而凯西则早就尴尬得溜进自己房里了。
她——果然弱爆了!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