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大龄剩男(1 / 1)
似乎被伊兹密的威胁击中了要害,比泰多王好几日都没前来骚扰他,反而老老实实地呆在政务厅里做出偃兵息甲的姿态来,.
伊兹密却没有半点放松警惕的意思。他很清楚自己的父王可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人,战场上也一样,暂时的蛰伏只是留待到时候发出致命一击罢了。要是傻到把这示弱当真,他就不是伊兹密。
不过表面上他似是毫不在意对方的反常,平静无波得很。苏皮努利乌马士不传唤他去,他也乐得轻松,只安心呆在宫殿里处理单属于自己的诸多事务,除此之外就是每日照常去演武场锻炼武艺和去母后殿里看望她。而在比泰多王所不知道的暗地里加派了更多的人手在埃及境内等待那两位尼罗河神女的出现。
终于苏皮努利乌马士先按捺不住了,在一天政事处理完毕之后,他将儿子留了下来,努力展现出一个慈父的笑容:“我儿伊兹密啊,既然近期也没什么战事,就留在哈图萨斯长久些吧。”
伊兹密垂眸一笑,装作没看到对方眼里的那点黠光,也没答应下来。
父王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苏皮努利乌马士并不气馁,再接再厉地劝道:“你是比泰多最重要的唯一继承人,以后去他国搜集情报的事情,不必亲力亲为,还是转交给手下去做吧。”
伊兹密闻言抬眼看向他,神情平静,却透着那么股不容忽视的坚定:“父王,在乌利亚姑妈和希达表哥离开的那年,拉巴鲁大师的建议让我四处游历、开阔视野增长见识才是一个更合格的继承人,这番话你也是同意了的。”
伊兹密甚少提及乌利亚姑母,她过去在比泰多王族里狠狠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但每次开口,都无疑让苏皮努利乌马士心中勾起深深的愧疚:当时要不是他太过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的姐姐是真心对待他儿子,并且无意中给了对方太多的希望,他们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胆大包天地要谋害亲生侄子伊兹密以谋夺继承人的位置。若不是伊兹密自己在那九死一生的关头、警醒地用铁剑从刺客手中的利刃下捍卫了自己的性命、在坠入河谷之后又于湍急的红河中幸运地被路过的拉巴鲁大师救起并且在大师的掩护下逃过进一步的追杀,那王位就难逃落入卑鄙小人手里的命运了。
也是从那次开始,伊兹密不再愿意相信任何人,除了父王和母后。不管是任何人做出暗杀他的事来,他都不会有被历来都伪装得和蔼温柔的姑妈对自己痛下杀手来的伤害大。
“咳,大师说的也没错。但你还是多陪陪你的母亲吧,你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里,她都一直很忧心你的肩伤。她刚才说有要事找你,等下去她那里一趟。”受到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不良影响,比泰多王没继续说下去的**了,便不再坚持,只随口一提。
这一点伊兹密倒没有反对的意思,本来他就不打算那么快离去的。且不说神女们皆都暂时行踪不明,根据探子的汇报,如今巴比伦已经发兵埃及,先行部队正在前往下埃及的路上。
比起贸贸然地参一脚,他更喜欢在旁静观其变,于是在前些日子里就建议父亲拒绝了拉格修王的邀请,在旁占个好角度看看,到底是巴比伦当机立断,占尽先机用雷霆速度攻下几城,在那沃土上狠狠咬下一口;还是后院失火的埃及王技高一筹,将那位拉格修王的伎俩都尽收眼底,只等着猫戏老鼠,给对方来个当头痛击?谁输谁赢都于他影响不大,起码能试探出交战双方不少真正的军事水平。
因为谈起了乌利亚那号让人膈应的人物,苏皮努利乌马士也没心思再说太多,就松口放伊兹密回去了。
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现在大了,也有自己主意了,他每当深刻意识到已经管不起来的时候虽感到些许怅然若失,却更多感到欣慰。
在伊兹密起身告辞的时候,苏皮努利乌马士忽然说:“羊皮卷传书可是很昂贵的,上次那张名单你肯定看都没看过就扔了吧!”
伊兹密似笑非笑:“父王,你新收的那个努比亚舞姬似乎更加奢侈,听说你还允许她撕纸莎草纸玩、就因为她喜欢那声音?”
苏皮努利乌马士半点不愧疚:“我儿啊,你消息也太滞后了,那是上个满月之前的事情了。昨夜睡在我床榻上的是来自巴比伦小神殿的祭司,”他抚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眼睛都眯了起来:“要送给你用用,尝尝成熟女人的滋味吗?”
伊兹密对此连表情都欠奉,.
当他走进王后的宫殿时,这位比泰多高贵的达瓦安娜正在看一份文书,见心爱的儿子来了,连忙放下招呼伊兹密坐到她对面的软椅上。
依言坐下,伊兹密看向风韵犹存的母亲,眉眼之间多了些柔软:“母后,你说有要是找我谈谈?”
“嗯,很重要的事情,伊兹密。”她却不着急说,先朝一旁的侄女蜜拉使了个眼色:“蜜拉,端茶给王子。”
“是,王妃。”蜜拉欣喜地应了,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腾腾的茶,小心翼翼地端到伊兹密面前,双颊浮现的红晕在麦色的肌肤上显而易见。她一直以来都爱慕着这位高贵的王子,尽管对方从来不多顾盼她一眼,她也甘之如饴,单只要伊兹密偶尔无意的一个视线,都让她心动如擂鼓。这次姑母特意决定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此刻的心潮因为激动、羞涩和些许期待而澎湃不息,连直视深深恋慕的对象的勇气都没。
伊兹密不知是无心还是无意,仿佛没有接收到蜜拉发出的求偶讯号一样,面无表情地淡淡嗯了一声,既没多看她一眼,也没出手接,蜜拉只好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
她退后两步,恭谨有礼地站在王妃后方,低眉顺目地研究起织物上的花纹来,两只耳朵却竖着,竭力从快要震耳欲聋的心跳中听清姑母的话语。
而从伊兹密进门就一直在关注他们两人互动的王妃有些失望地发现,儿子根本没去多看一往情深的侄女,哪怕是一眼也好啊,看来只是蜜拉在单相思了。
不过她还是决定姑且一试。直视伊兹密探寻的目光,她唇角带笑,开门见山:“伊兹密,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吧。你的父王希望你走政治婚姻路线,娶格鲁吉亚第一公主为正妃。可母后想介绍你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话让伊兹密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他自然猜得出母后想要介绍的是谁,只奇怪她竟然会与不太靠谱的父王一起向他催婚,提供的选择对象也不同。
他历来都有自己的主意,但也不急着反驳,默默等对方的下文。
在丢下这个大炸弹后,比泰多王妃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地劝道:“就目前局势而言,巴比伦已经向埃及兴战,诸国之间局势不稳,战火随时可能在比泰多燃起。总之,我希望你早日娶妻生子,迎娶一位称心如意的王子妃,让我们都安心。我跟你父王商量过了,无论是选谁,都不再多加干涉。”
这些话当然也毫无保留地落入了蜜拉的耳中。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那自己倾慕的高高在上的殿下有许多更好选择,她只是其中之一,靠的还主要是王妃对她的看重和默许,蜜拉依然禁不住有些受伤地神情一黯后,立刻强自振作起来挂上笑容。
王妃话音刚落,就将一旁站着的侄女拉到儿子面前,语气和蔼地问:“伊兹密,你觉得蜜拉怎样?”
伊兹密却从刚才就开始了酝酿该如何回绝最为委婉,他是注定要让母后和父王失望了。无视蜜拉殷殷期待的脸庞,他略带歉意地冲从小就全心全意为他盘算的母亲鞠了一躬:“母后,谢谢你的美意,可是我不打算这么仓促就娶妻。”
“伊兹密!”
“王子。。。”隐隐抱着一丝美好期待的蜜拉没料到会听到这么断然的拒绝,脸上霎时间如同火烧一样烫,又是羞耻,又是伤心,忍不住啜泣起来。她死心眼地坚信,王子之所以不愿意接受她的理由,非那位叫凯罗尔的尼罗河守护神莫属。但那是敌国的王妃啊!而且凯罗尔还害王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呢,为什么王子对她不屑一顾,却对那从不掩饰嫌恶的凯罗尔刻骨铭心呢,她恨凯罗尔!
伊兹密绝不是那种会因为女人的泪水而心软的人,只是见室内气氛尴尬,也不欲多说,径自告辞:“母后,我告退。”
王妃站起来追了几步,冲着伊兹密的背影不死心地说:“伊兹密啊,你父王不是说你已经对那个无缘的河神之女死心了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是比泰多的王子啊,就连比你小几岁的曼菲士王都结婚了,你还要再等多久呢!”
伊兹密自然是听见了,但他离开的脚步连一瞬都不曾顿过。
固执和自负这两项品质早就深深铭刻在他的灵魂之中,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就会不顾他人看法坚持到底。其中能让他认定的事情里,就包括将正妃位置留给那独一无二的、能与他并肩前行的女子。这亦是他自幼以来的憧憬和愿望,不容一丝动摇,侧室也不愿纳娶就是为了届时将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地交奉给那位公主。即便必须要辜负父母的好意和殷殷期望,他也不肯放弃去等待命定之人的出现。
如果不是凯罗尔,那伊修达尔女神所预言的那一位,到底是谁呢?
他的心海里漂浮着一些迷惑、一些茫然,只不过他极度擅长掩饰,面上还是挂着那副无波无澜的镇静表情。
在门口蹲守的路卡没有偷听的胆量和恶习,他习惯性地躲在门帘后,见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后连忙跟上去轻声说:“王子!王召见你去议事厅。”
伊兹密微不可见地颔首,往那方向走去。乍看之下一切平常,但极其善于察言观色的路卡却十分敏感地意识到此刻王子的情绪有些低落:王妃可是将王子看得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又到底会做出什么让他不快的事情呢?
他眼珠子转了转,在脑海中略一分析,很快得出了个大概结果:怕又是催婚了。
这也不是他特别有真知灼见的缘故,而是上至比泰多王室和元老院,下至黎民百姓,这几年来都对这位好说歹说都不肯成亲的王子伤透了脑筋。偏偏除了不近女色这方面以外,伊兹密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他们这些干着急的人也就只好走迂回路线,时常催着王和王妃对这位耳提面命,让他赶紧生下好些个大胖儿子才是正理啊!
直到前段时间王子终于对那位传说中的尼罗河神哈比的女儿动了凡心的传言淌过了全国,除了那些怀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梦的女子心碎一地外,大多数人们吊着的心都总算被放了下来,高兴得快泪流满面了——那段时间里,比泰多国可谓是举国欢腾,欢欣鼓舞啊!看在不明所以的他国人眼里,还以为是比泰多王又打了胜仗呢。
他们只一厢情愿地为王子快自愿结束单身生活而感到极其欣慰,却从没考虑过他会情场受挫。在他们眼里,向来只有伟大英明又睿智谦逊的王子挑人的份,谁都没料到那位按理说理应感到三生有幸的神女居然会对伊兹密避若蛇蝎,眼里心里都只有年轻冲动的埃及王。
得知那位金发神女不识好歹地多次拒绝王子,还从王子的宫殿里不惜性命地出逃时,他们既是气愤又是纠结,仿佛看到那些个胖乎乎的头戴比泰多金冠的迷你小男孩都长了翅膀——飞了,这强大的怨念让躺着中枪、在某方面真的很无辜的凯罗尔狠狠地恶寒了一阵子。
路卡有些拿捏不准王妃这次到底是成功了,失败了?抚着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的小心肝,路卡那深褐色的眼睛都要发亮了——等下要找在王妃那里执勤的侍卫朋友好好打听一下才是。
通常这种较为罕见的、临时由比泰多王对他发出紧急传唤的情况,都会是有关于国家重要决策的探讨。伊兹密强迫自己去掉所有不必要的杂念,然而当他才堪堪迈进议政厅的大门时,就被一直盯着门口的苏皮努利乌马士瞅见了:“王子,过来这里,听听他怎么说。”
见身为首席智囊的伊兹密到了,这些大臣们也停下了嘈杂的争论,不约而同地屏息等王子一会儿发表看法。
伊兹密刚依言落座,比泰多便挥手示意那个地上跪着的传讯兵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那位此生第一次受到这么多重要任务关注的传讯兵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红光满面地回报:“是!探听到的消息是拉格修王所率领的部队即将抵达北方盐海处的耶利哥市。。。”
伊兹密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飞速地思考、衡量这情报的可信度和可利用度,还时不时打断一下那士兵,询问一些更细节的东西。周围的人也很默契地不去打扰他,从过去的经验看来,王子提出来的建议和看法,往往是这些人里最有建设性也是最全面的,早就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毕竟伊兹密这么多书没有白读,这优秀的天赋也自然没平白被浪费,更何况这些年以来,他没呆在宫殿的这些日子里也不是在外游山玩水,而是货真价实去游历的。若不是有丰富的经验、卓越的见识和出众的决断力,他也不可能当时那么轻松就将身为法老王爱妃的凯罗尔从重重护卫中伺机带出,而曼菲士根本晓之不及,只有冲着大海望洋兴叹、对侍卫的重大疏忽轩然大怒的份。
比泰多王在初发觉伊兹密的才思敏捷、思维慎密后,很高兴地就把文职都推到儿子头上,美其名曰:早晚要独立处理的,越早锻炼越熟练。其实谁都知道,他就是不耐烦看文书,只对大刀阔斧去征战四方感兴趣罢了。
在之后的激烈探讨中,苏皮努利乌马士有些得意:“当初拒绝拉格修联合出兵的决策果然是正确的,就他那军事力量也能撼动强大的埃及?他也未免太小看曼菲士了。”说着赞许地朝伊兹密投以一瞥。
埃及是比泰多长久以来的宿敌,也是惺惺相惜的对手,在米达文离奇死去之前,他们甚至还保持着良好的邦交关系。当然,这脆弱的友谊早就随着第一公主的香消玉殒以及利益的冲突而支离破碎了。
曼菲士看不上米达文的头脑简单和乏味性格,苏皮努利乌马士和伊兹密又何尝看得上这个不可一世的毛头小子?但他们个人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在战略上小觑对手,可是致命的失误,而较为短视的拉格修很明显没看穿曼菲士的善于伪装和精明。
正是伊兹密在先前成功劝服了蠢蠢欲动的苏皮努利乌马士不要急于参合其中的。他认为比起征服那隔着一片汪洋的遥远埃及帝国,他们要先控制住爱琴海诸岛,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至少后顾无忧。打了下来又能怎样?拉格修铁定要占大头,他们路途遥远也不便管理那地盘,还要时刻担忧曼菲士卷土重来,发起报复。而且谁又能保证在他们出兵远征的时候,虎视眈眈的诸边邻国不会趁机对防守力量薄弱的比泰多发动猛攻?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山地部落也想分一杯羹呢。
不过他一开口就泼了兴冲冲的父王一盆冷水:“这可不一定,父王你忘了在拉格修王身边的那一位是谁?那可是下埃及曾经的女王,难免爱西斯会将埃及的情报出卖给她的丈夫。”
曾经爱西斯对她的弟弟有多爱,如今梦想破灭,就有多恨。这难捉摸的女人心啊,能让她用嫉妒武装起来,变成斗士去摧毁爱而不得的人,以及她的祖国那个伤心地。伊兹密暗想:她难道就不会心痛么?
还是说,爱情就注定是种变质得那么快的轻浮情感?如同他对凯罗尔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怦然心动一样,即使过去有多么深刻,到现在似乎也只有些许余痕了。
顿觉口中的茶水变得有些寡淡无味起来,不,他不这么认为。如果认可了这种说法,那也是对自己原则的一种亵渎,一种慢待,一种侮辱。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诸臣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各叙己见得很是痛快,空闲着的左手习惯性地抚向右肩后,猛然醒起那痛彻心扉的伤痕已然痊愈了,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疤痕。顺着肩窝划下,他的指尖探到了一个坚硬的金属物。
当场想起来那个是什么,他将那个精致的小金器从衣袍内袋里取出,同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这是密诺斯亲手雕刻,送给心上人的金杯。事实上他除了将它装满了咖啡豆以外,还存了一句表白。
如果凯西之后没有遭遇那么多离奇经历的话,她也迟早会发觉密诺斯的真实心意的。
很遗憾的是,凯西还没来得及消耗完这这些豆子就抱着占便宜的心态蹭伊兹密的存货去了,于是里面始终有不厚不薄的一层果实遮挡着那句话,最后还是在今日被姆拉无意中发现,不知该如何处理,上交给了他。
那是,当咖啡豆被用尽的时候,刻在底部的锲文字就会清晰浮现出那句密诺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表白来——“凯西嫁给我。”
伊兹密轻轻将那句话念了出来,声音小得被淹没在嘈杂中,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下一刻,随着眉梢浅浅一挑,他把那金杯随手扔到后面待命的路卡怀里,路卡毫无防备地被砸个正着,还在眼冒金星呢,就听到他家主子轻描淡写地说:“这个赏你了。”
反正那个姑娘在乎的只是咖啡豆罢了,这种粗制滥造的金器,比泰多有的是,只要她愿意为比泰多国贡献出她的智慧来,想要多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