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离开和安排(1 / 1)
这天夜里,心事重重的三人都没怎么睡好,于是天还没亮,就不约而同地起身收拾东西出发了。『雅*文*言*情*首*发』
哈山他们只带了两匹用来运货的马,熟练地把拆卸下来的帐篷等行李放上去后,他示意凯西也坐上去,他自己则牢牢牵着缰绳准备往目的地进发。而胖乎乎的卡布利理所当然地骑在另外一匹马上,要知道他那腿脚恐怕还没凯西的利索。先前那不靠谱的地图早就被暴跳如雷的卡布利扔掉了,还是哈山在昨晚仔细观测了一番星星的轨迹后分辨出前进的方向,这一手好本事让凯西着实有些眼馋: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在这个没有指南针没有罗盘没有卫星导航系统甚至连准确点的地图都是浮云的年代,熟知天文学就变成了居家旅行必备的本领之一。
虽然哈山很好心地让出了自己的马,但骑马可也不是个轻松活,真要论起来,也只比走路好一些。要知道这时候的马并没有配置马鞍,更没有马镫。在战场上对于马的运用主要是用来拉动战车,或者民生之中用于运送货物,距离骑兵的出现还有漫长一段时间要过呢。马鞍的雏形倒是出现了,有少部分亚述人会在马背上铺上柔软的毛毡子免得过度摩擦臀部,他国也多有效仿。哈山虽然提供不了上好的垫子,却也很体恤她地在上面铺了块比较厚的羊毛织物,至于卡布利可就没这个待遇了,气得他哇哇叫。
凯西在这上面顺势做了点小改动。首先在这块织物垂下的两端都分别绑上一小截用来固定帐篷的麻绳,最下方处打了个结,做成一个大小足够让脚掌套进去的圈,调整了一下长度后,她坐上去正好可以将脚伸进去,两头重量均匀,只要不太过用力去踩就不会松脱。如此一来,就舒服多了,最起码脚不会因为长时间不着地而充血发麻,有个垫脚的地方,还有固定住身体的功效。卡布利见了也有些心动,凯西一眼便看出来他也想要,很大方地主动提出可以为他做一个,反正不麻烦。卡布利欣然允诺,当然在哈山冷冰冰的眼神下,他千般不舍之下,还是不得不从自己那份货物中割肉般挑出了一块看上去最不起眼的小垫子作为材料,于是这两个粗制滥造的、最原始的马鞍和马镫就这么诞生了。
运载着行李和人的马自然是走不快的,而且路面并不像二十世纪那样修建得平稳宽整,走得快,就会颠得很,容易损坏行李中的易碎品。通常在闷头赶路、枯燥乏味的路途中,都是闲不住舌头的卡布利主动拉着哈山说话,就算对方是个十句话里还不见得会回上一句的闷葫芦,他也不嫌弃。让他高兴的是,新加入的凯西时不时会附和他的话,完全不吝啬真心夸奖他的见识广泛,于是更多时候反而是他和凯西交谈甚欢,就快忘乎所以地哈山扔一边了。哈山也不在意,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嘴角偶尔勾勾。
哈山的指路功能真不是盖的,在凯西的手表指针指向九的时候,他们顺利到达了雅典内城。『雅*文*言*情*首*发』凯西对逛集市什么的早就失去兴趣了,她在密诺亚的时候还没少摆摊呢!所以自告奋勇提出给他们看守行李,哈山一开始不肯同意,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但她一再坚持,而又想着雅典城内的治安还是不错的,索性也就由她了。细心地给她找了个阴凉隐蔽些的地方,反复叮嘱:“我们很快回来,就在这里等我们”后把马拴好,便匆匆陪着卡布利离去。
凯西从马上翻身下来,拢好兜帽后靠着身旁这棵大树席地而坐,悠然自得地就着清水啃硬邦邦的麦饼——这还是哈山刚才塞给她的储备粮兼早饭。她猜得到伊兹密王子估计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会找人逮她回去的概率相当大。但她并不着急,因为自己长期以来给他留下的印象会让他本能地轻看起她来,按照常理来说就算大难不死,此刻变得身无分文、外貌依旧引人注目的她要寻觅起来的难度也不大。他怕是压根不会想到,她会趁机溜掉。
再说现在可不是交通便利、信息流通极快的二十世纪,光靠有限的人手想在别的国家找一个一心要躲起来的人,难度不可谓不小。他的地盘是比泰多,可不是雅典,论起在爱琴海上的掌控力,密诺斯的话语权都比他大些呢,他动作也不可能太大的,不然追究起来可大可小,两国邦交就难免会受到影响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的昼六时——也就是正午时分她就要上船前往埃及了,从此后会无期喽~凯西内心的小人开始快乐地挥舞着小手绢——无论是让她想要敬而远之的伊兹密王子,还是有时候会做些让她看不明白的事情的姆拉,或者是可爱的小牛排小羊扒都就此与之告别了。
最让此时此刻的她感到可惜的是,那些在二十世纪的旅游杂志上看到的想前去参观的雅典景点现在都还没影呢:不管是赫赫有名的,被称为古希腊‘三贤者’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和苏格拉底,还是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离他们本尊的诞生都还有几百上千年,更别提她想看得只是他们的故居了。而建筑方面,那被誉为希腊全盛时期建筑和艺术的代表作,供奉着雅典娜女神又身为雅典卫城中心的巍峨的帕特农神殿也还未兴建。她要是跟着去赶集,能看到的也就是那些用泥土灰砖建造的城墙,那三座在现代赫赫有名的利卡维托斯山、尼姆夫斯山和阿克罗波利斯山上如今只有林繁叶茂的植被,连半根像样的石柱都没有。
海湾这头的凯西正忧伤地哼着小调,海湾那头象征着她心爱的肉扒的伊兹密王子也没有闲着。
昨天虽然幸运地逃开了飓风和岩山,可船员们在靠岸检查之后神情凝重地上报于他,船底有多处损坏,如果置之不管的话很容易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导致船舱持续进水,危险性极大。在询问过后,伊兹密得到了需要两天时间进行修理,才可以安全地继续出发的消息。
而这段时间,他们就只能在这座渔岛上逗留了。
精干稳重的侍女长姆拉也从消沉中恢复了过来,在她家王子的说服之下,坚信着凯西不会那么容易死去——既然他们从海神的保佑中躲过了灾难,难道河神不会去保佑她女儿平安度过危机吗?那可是海神特意派使者们送到他们面前的神女,不可能就这么收回。
这套说辞要是让凯西知道了,只会怒斥是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天知道那经历多九死一生啊,就这么被姆拉奉为真理,所以她一听要在这个简陋的渔岛上安置几日后,就按捺下那些担心的情绪,转而中气十足地指挥侍女们与奈肯将军手下的侍卫一起,用最快的速度设置出一个豪华的临时居所来。在她的心里,什么都可以将就,但绝对不可以将就他们伟大的王子。
伊兹密其实对住所并不计较,他从八岁开始就四处游历,睡得了豪华宫殿的丝绸被褥,也躺得了破旧神殿中用粗糙的稻草梗搭成的临时小榻。不过在见到布置几乎跟船上时无异的房间时,他还是褒奖了姆拉的高效率作业。
半倚在软榻上,他垂着眼分析着这些由信鸽带来的情报,“父王先前拟定的、在爱琴海的策略果然受到了密诺亚臣属国的阻挠。”
奈肯将军摸着山羊胡附和:“没想到凯西小姐会顺利治愈了密诺斯王,王对此非常震怒。”
“在转向进攻埃及之前,父王要先控制爱琴海诸边周国才能保证后顾无忧。”伊兹密将阅读过的羊皮卷投入火盆,看着火舌很快舔噬了那棕褐色的皮卷:“光靠限制锡的输出,是不能做到的。还请父王耐心等待时机,现在还不到时候,在采取任何强硬措施之前,我们必须对密诺亚的军事力量要有充分的了解。”
又摊开一卷文件,他一眼就瞅见那标题是给他提供的王妃候选人名单。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对正文的内容连扫视而过的兴致都没,直接就顺手一挥,让它在熊熊火焰中化成灰烬。这样昂贵的羊皮卷居然拿来写这些无聊的内容,看来父亲是太过清闲了,把多数政务都丢在他身上,自己却四处征战外加玩乐,时常还带些妖娆的当地舞娘回来。他决定给父亲找点事情做,省得他管太宽。
奈肯眼尖地瞥见其中的一个名字,霎时间明白过来那位恨不得把独子也调教成如同他一般风流的比泰多王在上面写了什么,大胆地调侃起伊兹密来:“王子就不曾想过,先在那诸国的公主中选一位温柔可亲、又美丽动人的作为侧妃让王安心吗?”也难怪比泰多王着急,这位最尊贵的王子今年也二十一岁了,换做是他国的继承人,皆都早就成亲生子,侧室都纳了好几个,就算是比泰多的宿敌埃及,那位年轻的王者也在十八岁的时候顺利成婚。然而他却仿佛清心寡欲一般,对女人的滋味毫无兴趣,要不是他近来对想要夺得那位已婚的河神之女的心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执拗,恐怕周围的人都要失礼地猜测他是否如同那位神话中的阿喀琉斯一般喜好同性了。
伊兹密本想说,他心中的王妃只有正躺在远方埃及宿敌怀中的那一位。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挨着自己坐下时,那像只自得其乐的小猫一样悠然的神态蓦地浮现脑海,和那清新的果香味,都如同淡淡笼罩在清晨的海面上的薄雾,并不清晰却挥之不去。
平静地直起身,他盯着刻满了锲文字的粘土版,不知不觉就改口成:“我过去就曾说,我的王妃要由自己做主。她一定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公主,拥有让人赞叹的智慧,才可能与我一起并肩看到那徐徐升起的比泰多更强盛的未来。”而他也会一心一意地对待她,不纳二妃。
从前他觉得,那位埃及王妃就是他一直寻觅着的、预言中的女子。但现在,他又隐约发现,她性格上的缺陷也是如此明显,似乎并不适合这个独一无二却象征着极大责任的位置。
见王子的表情莫测,奈肯也不再劝说,他知道对方极有主见,不会被他的话语影响。就是真心可惜了凯西,他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她的身份和长相与王子相当般配,性子也善良可爱,就算不如她姐姐凯罗尔那般聪慧,也可以当做个漂亮的花瓶摆着看着就够赏心悦目的了。性子可能软和了点,那当个侧妃也不错。
他不知道伊兹密不如表面上展示的那般不在乎。早在还没安顿下来的时候,伊兹密就第一时间用应急用的信鸽去给留在比泰多的部下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用最快速度集结所有分布在爱琴海一带小岛上的人手,去全力寻找一个叫凯西的金发碧眼的姑娘,一旦发现行踪,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都要在保证她安全的前提下尽快带回哈图萨斯的宫殿去与他会合。这个过程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尽量不要惊动他国的人免得神女的事情走漏消息。
又想了想,为了预防万一,他这次发信给受命守护在尼罗河女儿身边的路卡,让对方随时留意凯罗尔身边的动态:要是凯西隐约察觉了什么不对而躲着比泰多的人,也一定会自己前往埃及去找姐姐的。他反而对能在周边岛屿上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可以成功找到人这一点不抱太高期望——说到底,凯西之所以愿意与他们同行也只是为了去埃及,她看上去不愿意耽误半点时间,很难说会不会直接就自觅途径而不是傻乎乎地在原地等待救援。最保险的就是去她的目的地直接布置人手,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任她插翅难飞。
不知道伊兹密已经算无遗策地在前方布下了天罗地网,凯西没过多久就等到了满载而归的哈山二人,高高兴兴地顺利搭上了那班回埃及的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