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联军(1 / 1)
将中山樵定购的军火发至广州后,夏木风借故又去了北京。沿途看到一些被损毁的房子,从装饰上来看都是洋人们住的地方。被烧毁最严重的便是教堂,路上问了人才知道是义和团的人干的。最近他们已经发展到了不光砍杀洋人,连和洋人打交道的中国人也因此而受害。
夏木风赶紧拿着地址找到了钱夫人所办的饭店,果然玻璃窗户都已经被砸了个粉碎,门前瘫坐着哭泣的人不是她又有谁?
饭店里的物品时不时的从窗口和大门里飞出来,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无奇不有。碎裂的声音如蜂鸣般不绝于耳。走近时,钱夫人的眼泪已经哭干了,两眼空洞地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这里太危险了,快走吧!”夏木风拉着她的手臂,她却依然死死地跪在地上。
“能逃的都逃光了,你以为我不想逃吗?”她低下头去。
夏木风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插满了玻璃渣子,脚上的一双白色的鞋子已经被染红。显然是刚才发生了挣扎被推倒在门口的碎玻璃上了,好在保住了一条小命,比起别人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夏木风背起她叫了辆胶皮车急忙找了间西医诊所为她医治。治病的大夫是个叫怀特的美国人,他拿着放大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插在她皮肤上的大小不一的玻璃渣,手持镊子轻轻地将它们一块一块取出放在边上的盘子里。
“哎,中国人怎么突然间变得像疯子一样了呢?”怀特摇头叹道。“从前那些善良朴实的中国人都上哪儿去了?”
“大概是被洋人逼急了吧。”钱夫人话才出口,看着眼前这个为她医治的医生,又觉得说错了话,补充道:“我并不是说像怀特医生这样的人……也不是说你们普通的老百姓,只是……”
怀特医生笑道:“我明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受苦的总是百姓。”
正聊着,又来了两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前来求医。他们穿着军装,用手捂着被砍伤仍在流血的手臂骂道:“这帮中国疯子!总有一天我要血洗这里为兄弟们报仇!怀特!这个关头你怎么还在为中国人看病?”二人警觉了起来,伸手去摸腰间的□□。
夏木风忙道:“我们不是中国人,我们是日本人。”说完,向钱夫人眨了眨眼。钱夫人将计随口说了几句洋人们听不懂的日语,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两个洋人。
“这些中国疯子,连和他们一样黑头发黄皮肤的人也不放过了。”那洋人撇嘴一笑放下了枪,“怀特,快先帮我们止血再说!”
另一个人咬着牙道:“他们也猖狂不了多久了。”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夏木风,“你说是不是?这位日本来的兄弟?”
“抱歉,我只是个生意人,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生意人?听说这次你们的派兵最多呢。”他笑道,“到时候,要好好为你这位女朋友报仇啊。他们伤我一根毛,我要杀他十条命!没错,过不了几天了,大家就要到了!”
夏木风想到最近列强频繁运输军火,加上立花家的两个兄弟都在外奔波没在家里,料想差不多是时候了。突然间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自以为是为了促进中国的警醒和改革而支持战争,却忽略了战争中最受苦难的一群人却是普通百姓们。日军攻战旅顺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屠城,这一次几国联手,只会比那时候更为激烈。
留钱夫人在诊所,他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街上的小商贩还是像平常一样叫卖着,他们丝毫不担心明天。走到一个六旬老头开的面摊子前坐下,叫了一碗阳春面。老头欢快地擀着面,“客官,你选我这儿真是选对了。我这可是家传了几十年的老卤,味儿足着哪!”
夏木风看着热滕滕的面条,将钱放在桌上,冷不丁说了一句:“要打仗了,快逃吧。通知家人朋友,能逃多远是多远。”
老头听了却付之一笑,若无其是地道,“打就打呗!又不是没打过,几十年前和英国打,十几年前跟法国打,输就输了也没怎么地。甲午年和日本打,不也输了?可咱不还是好好的,一根儿毛也没掉不是?我说啊,小兄弟也不用操那份闲心。咱该干啥还干啥,是也不是?”
“可万一……万一这里被洋人占领了怎么办?你不怕人在屋檐下……”
“哼,在谁的屋檐下不是一样过日子?自打元□□以来,咱可就没赢过。这又怎么地了?没过一百年他就乖乖滚回去了。这大清也是一样,气数尽就尽了呗。改朝换代,谁怕谁呀?就是换了个观世音菩萨来管,我还不是照样在路边摆面摊子?”
这个国家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有多么可怕,真正的黑夜却已经在来临的路上了。
“快走吧!”钱夫人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夏木风回到诊所站在病床边上捏着拳头道:“快走吧,离开北京,走得越远越好。”
清政府纵容义和团不分青红皂白肆意砍杀外国人的行为,已经为列强提供了最好的正义凛然的借口。他们什么都不缺了,一切都已经就绪。连开战的理由,清政府也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一个光明正大,道貌岸然的理由。
“你瞧,他手上就只拿了个烂锤子。”中植俯身看着一具被子弹打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伸手将他瞪着的双眼闭上。放眼四周,京城遍地都是残兵败将们的尸体。士兵们手握刀剑,有的甚至握着生了锈的镰刀锄头,更有甚者赤手空拳就上了战场。“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这样的素质也敢向联军宣战,纯属找死。”
“清政府把这些士兵送到战场上时,就没有给他们生还的机会。”夏木风叹道。
中植说的没错。以此时清国的军事实力来看,根本就没有战胜的可能。清政府却义无反顾的宣战,联军进城后眼看要杀进皇宫时,他们又留下了全城的百姓等死,慈禧早就带着光绪不知逃到哪儿去了。留下一个偌大的皇宫,被八国联军翻了个底儿朝天。
“如果我日本遇到这样的灾难,天皇陛下是万万不会丢下百姓于不顾自己逃亡的。”中植满脸自豪,“支那人就像一盘散沙,果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而紧紧团结在一起的,都像这些义和团的人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除了白白送命之外,对国家一点儿用也没有。”
“呯!呯!呯!”连着三声枪响,从屋子里抛出一具五六十岁的男尸来。跟着走出屋子的是英国少将丹尼尔,“又铲除了一个义和拳民!这帮畜生真是该死!立花,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这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中植还没说话,夏木风便抢着回答。
“少将——”丹尼尔的部下们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了一老一少,老头看着有七十多岁,小男孩才三四岁的样子。“这两个人在附近走来走去的,也很可疑。”
“嗯。”丹尼尔点点头,淡定地从腰间掏出□□,瞄准了老头的眉心。
“你们杀我没有关系,可是这个孩子,你们确定他也是义和拳党吗?没错,我们是在尸体附近走来走去,可我们找的不是同谋,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母!这孩子的父母也和这遍地的尸体一样,都是拜你们这些洋人所赐!”老头越说越激动,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你们还是人吗?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啦,粮食,牛羊,鸡犬,都被你们抢走了!你们就不怕这孩子以后长大找你们报仇吗?!”
丹尼尔转头看着他的通译,那是个下巴长着一个大黑痣的中国人,他捏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呆呆地看着丹尼尔。
“你看着我干什么,这老头说了什么?翻译给我听听。”
“少将,这老头儿他说……”那通译憋了半天,眼珠一转终于有了主意:“他说谢谢联军的洗礼,能死在联军的手下是他的荣幸,来世他也要做大英帝国的子民。”
夏木风拳头一紧,被中植拉住,只得站在原地沉默。小孩子早就被吓得哇哇大哭,被老头藏在身后。中植趁着说话的工夫,将孩子拉了过来抱到怀里说道:“丹尼尔少将,你真觉得这个孩子也是义和拳的人吗?他连路都走不稳呢!”
丹尼尔这才将□□收了起来,转身向那通译道:“他刚才叽哩咕噜说了这么多,怎么翻译过来只有一句?”
“少将,他这是在用清国最高的礼节迎接联军的到来,迎接少将的洗礼呢。”
“哦?那就圆了他的心愿吧!”丹尼尔仰头大笑了几声,又拿出□□将老头一枪击毙,抬头挺胸踩着地上的碎瓦,率领他的部队转头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对抱着孩子的中植说道:“立花,这一条曾经鸡飞狗跳铺满碎瓦片的道路,真可谓是咱们的征服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