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那个看管的乞丐,站在门口那汪浑浊的水洼边上,不知道极不耐烦地说了句什么,那些乞丐就脱起衣服来。
竟然,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脱光衣服在水洼边上将自己彻头彻尾地洗了一遍。
这样一洗,赵楠才看清,原来那一群都是女乞。身子虽然瘦,但脱光了还是有一点微小的起伏,看上去如幼儿稚嫩瘦小。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心中蓦然明白,她们是做什么生意。
骇然而震惊。
这时候,缄回头看赵楠看来。那眼神,将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揪紧自己的衣领,蓦然翻身背对他,缩在一边不再动作。心中暗忖:“幸好这个短命的倒霉鬼做男人打扮。万万不能让他发现,我是女子。不然……”
那些乞丐走之后,缄挨近篝火的破棉絮铺盖里躺下。似乎在街上的那一通波折让他疲惫。
赵楠一直等着他睡着,才看向墙边那个被踢得不能出去做事的女乞那边看。
她正靠在离赵楠不远处,倚墙歪坐着。时不时举起手不耐烦地挥开飞蝇,一点之前的可怜楚楚都没有。
但,发现赵楠正看着自己,似乎对她产生了兴趣。从头到脚地打量她,用那种赤裸裸地为了满足好奇心,即使对方不舒服也毫不在意的眼神。
“你是甚么人?”女乞蓦然开口低声道。
“她们去何处?”赵楠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虽然猜到了,却还是想确定。
女乞仍然在打量她,口中回答:“她们去街市了。身为娼乞,不去行买卖之事,要怎么过日子?只是,如今买卖之人少,日子更加难过。”
赵楠沉默。
女乞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兴致勃勃问:“你家人呢?”
赵楠摇摇头:“不知。”
第一次醒来,那两个妇人肯定不是自己家人,第二次醒来就在街上的臭水沟里,除了头上隐隐做痛,关于这俱身体的其她,什么也不记得,哪来什么家人。
女乞看了她一眼,移近些,拉住她的手抚了抚,关切地长叹一声,说道:“不知?可是与家人走散了?我也是呢。想我家本来是富户之奴,北边乱战,主人举家南迁,路上遇到马匪,慌乱中我亦是与父母逃散了,一人流落到此。”
“我家主人,虽说不上钟鼎之家,却也有些家底。”她说着,仿佛陷进回忆之中,眼神迷蒙而怀念:“我阿母很得夫人宠信,我们穿的用的,素比平常之奴要好。你见也没见过那般富贵罢,衣服都要穿十八重,每重都轻如雾。外裳华丽如云彩,缀满宝石。”
然后,她又失落起来“若不是有那样一件事,我将来,必然是要跟随在我家女郎身边,受她重用。等女郎成人,我就像我阿母一般,随嫁,受女郎依重,再得幸赐给宠奴。一生吃得饱穿得暖。只要忠心于主,便无忧虑。怎么想到,会如此?你说,这世上之事,是不是实在难料?”停一停,向赵楠笑道“想必你以前,在主人家也曾有过好日子,一场横祸却弄得如此境地,我们却难道不冤枉吗?”
赵楠见她突然对自己亲热,做出惊愕的模样,说:“为何我以前也曾有好时?“
女乞‘哧哧’地笑,见她这样一反问,自以为说中了,低头摆弄赵楠的手,说:“这却难不住我,但看你虽然年幼,行动自有风流姿态,说话亦有雅意。又并不似庶人奴隶之流那般粗鲁。可见,你与我一样,自幼跟随贵门家主耳濡目染所致。“
有吗?赵楠沉默不语。
女乞又絮絮地拉着她说起来往事来,一门心事要与她一同回忆往昔般,讲了许多。随着那些事,一时高兴,一时低落,回忆起彼时好时光,再想到此时,低声抽泣。悲怯道:“你说,为何偏我们落得如此?世事如此不公……”
赵楠不动声色看着她。
不由得想到,若自己真是个幼女,被她这一番语言触动,感伤自己的处境,肯定恨不能与她抱头痛哭。以为她知心得不能再知心了。
但是,自己前世的遭遇不可畏不坎坷,健康时有富贵时,哪个人不来巴结自己。等后来查出了病症,一年不如一年,哪个不是恨不得自己快死,连……连他也……
人性便是如此!她是决不会天真到相信,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有无缘无故的示好。心底甚至还不由得冷笑,像这样静静不说话地看着她,看她接下去要如何。到底有何目地。
乞女在她的注视下,神色先是略有些犹豫紧张,随即又觉得,面前这个乞儿如此幼小,怎么会懂得那么许多,有什么心肝?之所以这副表情,可能因为年纪小又太木,以至于面目才看上去十分呆傻没什么表情。
于是,欲发殷勤地握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抹泪道:“即是同难,我们一定要相互照应啊。”说罢,凑过来,一脸关切,说:“方才我听见那些乞儿说,你竟然有饱食之法。不如说来一听。”
见赵楠看着自己不说话,又恳切说:“我决不告诉旁人。你想,我待你致诚,又同为落难之人,难道害你?你独自一个憋在心中,若这事有什么不妥,你却一时不查,到时候万一事情不成,可如何是好?讲出来,我助帮你出出主意,正是相互照应的道理。”
说得那般诚恳,脸上的笑却也是如此虚浮。
原来这样说几句,就叫致诚了?
还真当自己是傻子?
但若继续让她以为自己是傻子,必然会处处算计。不如一绝后患,让她知道在这里是谋划不到什么的,快去打别人的主意。
于是赵楠不紧不慢说:“姐姐方才故意触怒缄,虽然挨了几脚,却可以不用跟那些女乞一起出去买卖。可见姐姐不止心思敏捷,足智多谋,且还对自己狠得下心。我区区小子,并无什么能耐,又怎么敢托大与姐姐相互照应?”
女乞脸色一变。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她的神色,到是沉了几分,冷笑说:“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不告诉他?他必会赏你这条好狗一点骨头啃啃。未必,你是想借此要挟于我?”说着,厉声狠道:“我什么也不会给你!”
“我不说,只因此事与我不相干。何况姐姐只是自保,又无害我之意。但,姐姐此时却打听起我保命主意。实则意外。”赵楠平静说道。
女乞神色有些难看。冷着脸乜视着她,沉默了片刻,说:“我自然不会害你。同是落难之人,平白无故,害你做什么?我也只是好奇一问罢。你到是心思慎密着。”说着嘲讽地看了赵楠一眼,移开几步,窝在另一堆干草上,不再说话。扭头看向睡熟的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楠松了口气。
正文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2-02-04
外面的天色,很快就暗了,许多乞丐都陆陆继继地回来。带了许多的食物
缄让赵楠跟女乞一起,将这些乞丐收回来的食物,都放在一个大钵里煮。虽然看上去不怎么,闻着却很香。对于这个处境的人来说,已是十分享受的食物。
热过之后,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稀汤。
身形高大些的乞丐,吃得粥干一些。瘦弱幼小的,吃得又稀又少,只是十分勉强地果腹。
赵楠与女乞,只喝到一些汤水而已。但是赵楠已经十分满足了。与之前相比,现在热东西喝,有不会被风吹雨淋的干草可以睡。还暂时不担心自己安危已是幸事。她十分满足了。
这些乞丐之中缄吃得最多。甚至还有一张肉饼。
沉默的破庙中,只有起彼伏的喝粥声。那些破碗后的各色眼睛,都时不时瞟向缄与赵楠。然后默默地吃自己的。
那些看向赵楠的目光,也各异。
每个人都在怀疑,一天而已,一个这样的小畜牲凭什么让这许多人都吃饱饭?人人心中都有疑虑。放下碗筷之后,都不出声息地注视着她。
这种沉默的压迫,让赵楠不敢直视他们,只是垂着头。
缄不紧不慢地吃完,环顾那些人。丢下破碗,向赵楠。道:“你到底有何法?现在吃也吃了,休息也休息好了,可以说了罢。”
赵楠知道,这些乞丐已全数在这里了。如果此时她不给个交待,是决不能过关。何况她也正是有话要说。略做思索便开口道:“我在街上听闻,明日,公冶氏施粥。”她坐在躲雨的时候,听到了茶寮里的人议论。
她这话出口,乞丐们的脸色顿时难看。施粥?这事有耳朵的人都知道!还要她来说!
身为大世族的公冶氏施粥,自然是好事,但也要吃得到才行!就像他们霸占着这条街一样,公冶氏所在的上东街,亦是有人霸占的,那些人不是他们这些小乞儿敢去挑衅。
刀疤脸乞丐高声嘲讽道:“那边流民如蚁,若不是因为抢不过那些乞丐头子,不敢招惹他们。我们会被驱赶到这条食不饱的破街上来?我们若去排队领食,不要说喝粥,恐怖是连屁也喝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