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第138章(1 / 1)
初春的黛山比之东都要温暖的多,和风细细,花枝烂漫,洒满阳光的山林间不绝于耳的鸟鸣声和新鲜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萧从云和裴洛每天清晨都要沿着碧云寺后面的小山坡散几回步,山径两侧碗口粗两三丈高的罗汉松苍翠油润,格外茂盛,据寺庙里的和尚说这是沾了观音娘娘净瓶里的仙水的缘故。
他们所住的别墅就在碧云寺左近,原是法国人的消夏别墅,红白相间的两层洋楼,俯瞰一泉碧水,背靠千杆修竹,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澈,最是清幽宁静地。别墅前方还有一个岗楼,叫做观日台,后面是一个汉白玉漫地的露天舞池。清晨,八角莲花钟伴着第一道光明在山野中悠然而起,惊醒了晨鸟与山花,从偶尔几只鸟鸣到群鸟的合唱,每当她睁开双眼,看见的总是他的笑容,他乐于温柔的抱着她,仿佛那最能使他陶然。
浙江省主席特意挑选了八名政治可靠、技术过硬的轿夫为他们抬轿,他们其实极少使用,裴洛只为了好玩偶尔会乘坐滑竿。和重庆那种硬竹子制成的滑竿不同,此地专为他们用藤子编制了两乘软轿,软轿的上方还加了可供他们在山路上行走时遮避日晒的凉棚。
经过专业训练的轿夫,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之下都绝对不会滑跤,因为一旦滑跤不单单是没面子的问题,而是没命的问题。他们上下稳健,踩得很踏实,裴洛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轿夫跌过跤。一顶轿共两个轿夫,前后各一。让她颇感有趣的是:他们在抬轿时还会彼此呼应,若前面轿夫看见道路很滑,便呼:“滑得很!”后面轿夫听了即答称:“踩得稳。”而前面轿夫若看见前面路上积水,便先提醒:“前面亮光光。”后面轿夫听了便答道:“后面水当当。”当前面轿夫说:“两边有(意指两边都有人 )。”后面便应:“中间走。”这样一问一答,除有交通警示作用外,也表示后面轿夫听到警示。且因都是押韵的句子,故十分有趣。
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裴洛仍愿意徒步,因为此处的湖光山色委实秀丽,往往使她处处驻足,流连忘返。萧从云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喜欢攀登至山顶,居高临下地俯瞰山壑。他们在每一段山路上徘徊,为一朵花开惊喜,为一只鸟叫愉悦,唇唇相恋,手手相牵,看溪涧旁的行脚僧合掌远去,看竹梢上的猴居士呼啸着攀援跳跃,有时发现了格外优美而清净无人的景致,就招呼远远跟随的侍从们放下炊具,亲手烹调食物,来一个野餐。这真是他们一生之中最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刻。
萧从云会在滚滚的寂寞的松涛云影间突然抱住她,深深的纳入自己宽广的胸膛,她乖得没话说,直到受不了了才嘤嘤的呢喃:“太紧啦~~”他稍一松开,她的双脚就踏上了他的脚,更紧更近的贴了过来,迫近的呼吸带着甜蜜的花香,他被那玄妙的磁场和柔韧的身体所诱惑,心醉的蠢蠢欲动,已然激情的举枪,就要向她致敬,她却在他足上踮起了脚尖,轻啄了一下他的脸就敏捷的逃开,她酡红了双颊,狡黠的眼睛还望着他笑,他扑过来,她就在竹林间徘徊,灵活的在那空隙间闪躲,好不容易捉住了她,她就赖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耳朵喊累,要他背着回去。
“撒旦小羔羊!”萧从云咬牙切齿的瞪她,不一会却又涎皮赖脸的凑过来求她:“只要一会儿嘛,一会儿就好,折磨新郎官是不人道的~~宝贝儿~~乖乖~~咪咪~~来,你都不用出力嘛——”一边还利诱她,“听话,晚上我请你吃兰花笋鞭——”
他不说还好,一说裴洛更加抱怨起来:“不吃!我都胖得像坦克了!”
“坦克?”萧从云极力忍住了,闷闷的笑,完了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不吃会饿啊!宝贝儿,我都没吃饱过,再让我吃一口~~你比坦克、飞机、大炮漂亮得多!简直叫人流口水,我才不会把坦克抱在怀里吻——”
这样的逍遥快乐只持续了三天,萧从云就收到了东都急电。他看完了电报,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对裴洛说:“宝贝儿,咱们得回去了——”
“出什么事了吗?”裴洛望着他担心的问。
他却站直了身体,脚跟一碰,举手至额,仿佛小兵报告长官:“President got hurt in Japenese air attack, reported!”(据报告,总统在倭寇空袭中受伤!)他又抱歉的说,“洛洛,本想带你去美国度蜜月,谁知——”
“何须多言,”裴洛走过来,靠进他的胸膛:“国事多舛,你又是东都战区司令,岂可为了一己之享受擅抛职责?”
“洛洛,”萧从云感动的抱着她回答:“我知道你会理解,请你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给你补偿——”
“最好的,我已得到,”裴洛微笑着答:“你无须额外承诺~~”
窗外是一片钢蓝色的夜空,带着金属般的锋利的冰凉感。大大小小的星星,从这钢蓝的天幕上凿出无数个小洞,眨着梦一般期待的眼睛。源源不断的黑暗从长空的四角爬出来,好象落入一个矿坑中,高不见顶,深不见底,四周不见边缘,可即便是这样也消灭不了闪烁的星光。这样的天空再不会使裴洛感到伤感和惆怅,却让她越发感到依偎的这个怀抱所涌动的活力和勇气。一旦决定了,她就不再管那么多,旁人说什么她都不在意,中央社的报道含沙射影,说什么玫瑰与权杖的婚配,她也一笑置之。
生命既要开花也会结果,相对于结果,裴洛认为开花才是生命最纯粹的状态,比之许多一辈子也不曾绚烂奔放招摇享受过的人生,她已可以心满意足的说她的人生正经历尽情绽放。她要做的是纯粹的女人,她不是不懂世故,而是不屑世故。以为她抗拒进入社会,抗拒现状的人根本不知道她要什么?她要的就是爱,她的一生也只要爱,很多人认为她活得不现实,可她以为太现实的人生根本不值得一过。她牢牢的抓住能够使她充分体验到爱与美的生活,别的则不多做计较,也并不太在乎有关他们的婚姻的各类攻击和恶意猜测,因为她相信人人都是罪人,无论是自己还是萧从云决不会比一般人更坏!他们已然是最亲密的伴侣,所要求的不过是毫无保留的爱一场!
电压突然低了下去,房间里的灯光随之便暗了许多,造成一种朦胧凄迷的幻影。万籁俱静中,唯有彼此的心跳鼓动,光线无声的顺着她的发丝泄下来,为她披上一层立体的柔媚的阴影,萧从云用手指在她旗袍外面勾画着肩、乳、腰、臀的夸张曲线,深沉而多情的说:“你自然不在乎,可我实在太爱你,怎能不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