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114章(民国的京沪线)(1 / 1)
萧从风的确要赶在洛东铁路开通前回洛邑,节气已经过了重阳,东都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算是有了头绪,而洛邑是北地,马上就要入冬,一旦入了冬则气温下降极快,除了冬季换装,一些河流与近海也会开始结冰,日本人很可能趁此机会进攻一些战略要地,他必须赶回去做一些必要的部署。他不但准时赶回洛邑为洛东铁路开通发表演说并剪彩,还亲自送莫家兄妹上了车,虽然他的话不多,却每一句都掷地有声,这让与他接触甚少的莫家兄妹印象深刻,这是个真正的军人,严肃,一丝不苟,向来靠行动而不是语言取悦于人。他们这节车厢宽敞而明亮,虽然是卧车,空间却颇大,据说是在苏联订制的,规格之高只有德国的产品可与之相较。他们想着一天一夜也就到了,的确比汽车和轮船要舒服稳妥的多。
这个季节恰好是北方沙尘狂肆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无人的荒野中起了风,劲风卷起风沙有力的打在车厢上,发出下雨般劈里啪啦的响声,因为是深夜,车上的人多半都已进入了梦乡,并没有觉察到异样,列车只管一路呼啸向着前行,铁轨与车轮规律的撞击声持续着敲打着蒙昧的夜,直到凌晨时分突然列车猛地一震,发出了呜——的一声长鸣,继而放慢了速度,空空空急促的声音才终于缓缓停了下来。莫思怡是最敏感少眠的人,立刻就醒了过来,她披好衣服,拉开窗帘查看,窗外死寂的黑暗中已透出几丝灰白的裂缝,照出野地里几棵光秃秃的树,树上还挑着模糊的鸟窝,时间还很早,不知他们这是到了哪里,是第一个停靠的车站吗?然而那鸟窝的形状却越来越模糊,甚至还摇晃了起来,莫思怡这才注意到刮了一个晚上的风仍没有停,还在不遗余力的搜集着暮秋枯黄□□的地面,它们携起的沙石将视线所及之处搅得灰蒙蒙一片,很快莫思逊也从隔壁车厢过来了,坐在她对面问:“还好吧?知道你必醒了就过来看看,这趟车一路上只经停三个站,想不到这样荒僻的地方居然也有站,该不会停很久,现在还早得很,你可以一会再休息休息——”
“是啊,洛邑那样繁华,想不到周边竟是这样的萧索景象,”莫思怡回答。
“也不尽然,我想和季节大有关系,北地入冬原本就早,你瞧这些树叶子都落光了,要是在东都怕不是一片青翠?”莫思逊说。
“宝宝现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大哥,我心中总是惴惴,”莫思怡叹息道:“三公子虽然宠她,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思怡,事已至此,多心何益?”莫思逊说:“洛洛不是那种只图一时痛快的孩子,她向来就有见识,况且订婚仪式又这样隆重,可见萧从云的态度也绝非随便,他这个人不像你想的那般轻浮不可靠,我瞧他做起事情来有板有眼,煤业公司的董事们都赞他老成持重,倒是个人才——”
呯呯,有人敲门,却是列车员来通告,前面的枕木让沙尘埋没了,现在正在尽力清理流沙,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要等多久?”莫思逊问。
“这却不好说,快的话也许四五个小时,慢的话也许半天一天,”列车员一副不能负责的模样回答。
“这怎么可以?”莫思逊皱眉:“我们还有急事,恐怕不能耽搁。”
“先生不用着急,我们这趟车上是有无线电的,真有紧急的事情,可以免费替您发送电报,”列车员欠着身小心提议,这两位贵客是由军长亲自送到车厢里的,列车长也说过不能得罪,他自然得勉力解决他们的问题。
“哦?”莫思逊想了想:“这样吧,假如四个小时之后还不能出发,就请你们发一份电报到东都。”
裴洛收到这样的贺电自然很不开心,她失落的对萧从云说:“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铁路条件最好的嘛?刮个风就要误点,妈妈舅舅居然就耽在路上了,不然改期吧——”
“洛洛小公主,你不会不知道吧?咱们订婚的消息报纸上都登过了,别说记者,我父母是头一回如此隆而重之,许多亲朋好友更是从外地赶了过来,眼看明天就是订婚仪式,若是突然取消了,你让我们家怎么在他们面前交代?宝贝儿,我知道你有遗憾,结婚的时候一定都照你的意思办好不好?如今你就给我个面子,明天去杜美公馆的时候咱们要开开心心的,岳母大人和舅舅都说是个意外,提前祝贺我们了,我们再拘泥于形式,岂非白白浪费了这许多人的好意?”萧从云握紧了她的手,将头上那顶灰绿色的军帽向后推,露出他坚毅的眉,与不可动摇的眸子,他仔细地瞧着她的脸,忽然就用身体包围了上来,裴洛应付不了这强有力的包围,被他搂得死紧,无处可逃,那种无法抑制的蓦地冲上来的激情使得他的声音又开始蛊惑人心:“宝贝儿,听我的~~”
他们拥抱良久,萧从云才说话:“洛洛,你别以为我事事挑剔,不肯将就,其实这世上好多事好多人我根本就不在乎。要说人不齐,大哥二哥不是也没来?他们一个在洛邑,一个在重庆,倒是忙得很哪!其实此事只要得了长辈的首肯,其余不过以你我二人之快乐为重。别人?”他冷笑,“我管他们下地狱!”与他斩截而冷酷的语气截然不同的是他的手依旧温柔的体贴着她的身体和头发,除了她,他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
一大片放射状的云浩浩荡荡的遮住了整个落地窗,落日的余辉将它染上一片瑰丽的色泽,金红、郁紫、铁灰,占据了裴洛的整个视线,她一向认为‘我’属于我自己,并因此而我行我素,明达率真,可是现在她也属于一个‘他’,他让她感受到在以往的生活中完全没有体验过的另一种快乐,那是一种可以弥补她隐秘的脆弱和忧伤的快乐,一种可靠的希望。萧从云看得出她心里住的不只是一个小女孩,也是一个待拯救的公主,她其实很贪心,要的是比幸福还幸福,而他就是那个王子,命中注定要唤醒她沉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