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99章(1 / 1)
夜枭幽诡的尖叫是夜的嘶鸣,裴洛最不喜欢,听了总要身上发冷,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要摆脱那令人不快的哀鸣。已经是暮秋,这个夜晚虽然还不够冷,有了微风便也有丝丝的寒意了,只是刚才走出来的那一点汗,凉下来也是粘腻的,旗袍的下摆随风舞动,缠着她的双腿,挥之不去的拖沓,她忽然对这样粘腻拖沓的自己起了厌恶,极力的想要摆脱,在这样的冲动之下,她骤然扭头对着身侧的萧从雨说:“从雨,你我相识甚久,也算患难之交,有些话我不想隐瞒,还是直说了吧,从雨那天在阵地上所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可是我不能接受——”
被拒绝时,对方说出来的理由,往往未必是真正的理由,故而萧从雨没有接着问她为什么,而是单刀直入的表明自己的想法:“我爱你,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时最为心情愉悦,精神振奋,更重要的是你听得懂我,我也听得懂你。我萧从雨不会强人所难,也绝不愿错过真正的知己。”
心理学家的观点是,男人是天生的猎手,而追逐是猎手的本性,他们不惜千辛万苦的寻觅、跟踪、捕捉,就是为了享受征服的过程,猎物的鲜美,然而萧从雨极少动情,也从不轻易消耗精力,他保留自己的热情等待最值得的目标,倘若等不到则宁愿独善其身,他执着于世之罕见的孤独的爱情行旅,是少有的真正的浪漫骑士。萧从雨越是好,裴洛就越是不能欺骗他,与他周旋,他不仅值得一份真诚的爱,也值得一份真诚的友谊。
“从雨,”裴洛瞅着他曼声说:“我不能给你不切实际的承诺,我只能说对你我始终是诚恳的。”
萧从雨的语气中倒听不出丝毫的气馁:“洛洛,我不会要求你今天就一定爱我,不过我要你知道你是我的希望和安慰,请你不要断绝这希望,而我也愿意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以安慰,洛洛该不会剥夺我这做骑士的光荣和梦想吧?”
萧从雨住一层,莫家兄妹和裴洛住二层,他们进入客厅时,看见莫家兄妹正坐在沙发上谈天,显然是在等裴洛回来。莫思逊见他们进来,不由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还以为你们会比我们回来的早,到底是年轻人,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是没精神再去熬夜的。”
洛洛跑了过去,站在沙发背后,双臂环着莫思逊的肩笑着说:“舅舅又瞎说,从雨刚才还夸舅舅舞步矫健,十足比年轻人还要朝气蓬勃呢!”
裴洛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拆开了看——
“洛洛,吾爱!
我写这封信或许违背了我的承诺,在这一个月之中不会对你施加任何影响,给你任何压力,使你能够公正的认真的全盘的考虑我们的关系。但没想到重庆局势变幻莫测若此,我深感焦虑,无法排遣,不得不写了这封信给你,我恳求你把它看完,以了解这段时间我的心境。
自从别后,黯然销魂,颇感悲戚,你在我身边时,就是我爱之焦点,每每离开,定然使我失魂落魄,诸事不能专心,原本最感兴趣的政务与军事亦索然无味,心心念念惟有你而已。
尚忆初见之时,我第一眼就被你的天真纯洁所吸引,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谁,却已欣欣然心生向往,以至于此后种种癫狂之举,皆是情之所至,不能控制。或有人言,我是为了莫家之财富而与你纠缠,我只深恨,为什么你要姓裴?明明我对你一见倾心并非是为了你的姓氏和门第。
昔日我心目中始终以事业为重,骄矜专横,树敌甚多,然我从无惧怕,以为大丈夫豪情壮志,当博功名以立身立国,不想离开了你的陪伴,功名宛如幻梦,再不能激起我的热情和喜怒,我的喜怒不知何时已完全被你所左右,使我恋恋不忘的唯有你的音容笑貌。
以往我为所欲为,不知世间还有何人何事可以令我踌躇恐惧,然自从见到你,此生唯一珍重之事就是对你的倾慕之情,我爱你之心至诚,不顾世人侧目,你何以不能抛却世人眼光,承受我之真心?”
裴洛看到此处已是五脏如沸,面红耳热,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吓得她立刻将信塞到枕头下面,这才去开门,却是莫思怡,她站在门口微微笑着对女儿说:“还没睡?瞧你刚回来几天,不曾好好休息,精神倒着实不错。”
裴洛挽着她就坐到沙发上,头还埋在她怀中:“妈妈,我不觉得累~~”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撒娇的意味,莫思怡抚着她的头发爱怜的说:“怎么会不累?曹医生都和我说了,你们在前线整夜整夜的不能睡觉,又吃不好,幸而你没受伤,也是从雨照顾你。”
“可是,妈妈,要我整天待着,什么事情都不做才会生病呢!”她抱住了莫思怡的腰说。
“洛洛,跟妈妈说,你认为萧从雨其人如何?”莫思怡问。
“他?”裴洛感到吃惊,却故作镇定的回答:“妈妈不是说他是绅士吗?”
“那么你也这样认为?”莫思怡又问。
“嗯,”裴洛低低的答:“妈妈,明天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蒙自吧。”
“你舅舅打听过,说白市驿机场已经在整修,恐怕还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只是从雨到那时也未必走得开——”莫思怡说。
“那我们就去南平好不好?”裴洛仍是埋头在莫思怡怀中。
“怎么又想到去南平?”莫思怡一怔,继而说:“从雨倒是想留我们多住几天,你舅舅也很欣赏他。”
莫思怡说了几句话便去休息了,裴洛一关上门立刻又拿出信来接着看——
“你切莫以为是我的俘虏,相反,被征服的人是我!你一向勇敢而有决断,为何在这件事上却不自信起来?我爱你尽心竭力,为了保护你,在所不辞,你不在我身边,使我孤身独影,萧条寂寞,竟有举世所弃之感。洛洛,切莫以为自己微不足道,如同一只萤火虫,这只萤火虫停在我的眼皮上,就成了太阳!你太可爱,然而你又太可恨,不是逃避,便是打着看戏的主意,可是我明白你是在乎我的,只是你不肯让我知道。
念念,切记,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为你忧心如焚,思之欲狂!”
信的末尾还有附言——
P.S:据说大丈夫事业不顺,恋爱一定大顺,近日俗务缠身,处处受阻,想必是上帝要你回来陪我安慰我,Darling,你快回来——随信寄近照一张,以示关切,见照如见人,不知此落魄之武人,女士视之,谓如何耳?
裴洛一抖信封,果然掉出一张照片来,是萧从云的半身像,穿着立领的军装,斜跨武装带,却没戴帽子,稍侧着身体,面孔直视着镜头,目光炯炯,表情严肃的看着她,这是一张不那么正式的标准照。裴洛想不到他在照片上会是这样一副样子,不过并不像他附言中所说的落魄之武人,倒是有种不可捉摸的冷静,他无疑是帅气的,而且帅得有灵魂。他紧闭的嘴角旁有着似笑非笑的纹路,目光饱含着热情,结实而颀长的躯干内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女士视之,谓如何耳?何耳?她一直以为他可畏可厌,如今才发现他还可爱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