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93章(火线上的外国顾问)(1 / 1)
克莱恩对约翰的通讯一点也不感兴趣,只管忙着安排炮兵团。德日结盟之后,元首迫于日本的压力,曾要求驻中国的德国军事顾问立刻回国,然而克莱恩和他的同伴们恪尽职守,坚持要留下,完成指导和培训任务。他这样做并非因为对中国有特殊的好感,相反他始终不太理解这个除了板凳什么都吃和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国家。他要完成自己的职责,这是他的信条。而对于元首来说,他还没公开严禁德国人以私人身份继续为中国提供服务,当然也包括做生意。
裴洛被萧从雨抱到自己的指挥部休息室,也就是一个稍大一点的防空战壕的耳室,她似乎还未清醒过来,却知道咕哝着要自己的被褥,不过萧从雨一转身她就睡着了。现实中的迷雾侵入她的睡梦,使得她的梦也变得黏答答、阴沉沉的没有光,只有轰隆隆的炮击声,时而悠长沉闷,时而短促尖啸,她却没有被惊醒,仍是安静的沉睡。萧从雨回到她身边已是半夜,他带来了她的被褥行李,见她并没有醒就顺手放在床前,陆一鸣看着他轻声问:“总司令,怎么休息?”
萧从雨说:“就在这里,你让曹医生再过来一趟。”
裴洛一张花猫脸还不曾擦过,曹希和匆忙而简单的看了一眼说她没问题就又去忙了。萧从雨让陆一鸣打了一盆水,又找来一块干净毛巾,小心翼翼的为她擦起脸来。
梦中的裴洛在灼热燃烧的炮火中忽而感到一丝清凉的雨水落了下来,滑过脸庞,细细的抚摸,带着脉脉的温情,一点一点沁入心脾,涤荡着她因为充满硝烟味而发苦的口腔,使得她的梦重新变得柔和轻松起来。
她这一觉睡了几乎有二十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滇南军已经扭转了局势,有效遏制和击退了日军的进攻,甚至还突破了一些无人区的战壕,将阵地向对面推进。萧从雨因而有空回来看一眼裴洛,见她还是没睡醒,他颇有些担心,却又希望她多睡些时间,他就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凝视她。她的面孔被他擦干净了,似乎瘦削了些然而并不憔悴,因为睡得好,面颊上如同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红喷喷的,尖俏的下巴颏抵着薄被,上面还压着一张军用毯,她一只胳膊就伸在毯子外面,袖子褪到小臂上,也是纤瘦苍白的,却是半握着拳头,揪着毯子的一角,这一角被她一个翻身就掀了一半到地上去。
萧从雨微笑,这微笑里包含着安慰、保护、喜欢,然后走上前去捡起毯子,轻轻替她盖回去,他又试着把那只胳膊也放进被子里去,她却把另一只胳膊也抽了出来,在他的注视下伸了个懒腰,口中还叹息般的啊了一声,这才睁开了眼睛。
裴洛一睁眼就看见了萧从雨的微笑,她怔怔的没有反应,觉得自己应该还陷在梦里,并没有醒,难道昨天真的是他在自己耳边喊‘我不许你有事!’
萧从雨丢下那条毯子,缓缓倾下身子来抱歉似的抚上她的肩说:“洛洛,叫你受苦了,感觉还好吗?要不要让曹医生来看看?”
裴洛受了惊吓一般,撑着行军床猛地坐了起来:“我没事!”她又四下打量,“这不是我住的地方,”转眼看见床前自己的被褥,上面还有一条常用的羊毛毯,立刻就伸手拽过来抱在怀中安慰的说,“啊,我的毯子~~”这条羊毛毯打小跟着她从南平到东都,又到英国再回国,感情匪浅,以至于每次出远门,都成为必备的行李之一,萧从雨还要说话,她却扑通一声又倒回床铺上去,萧从雨的手落到她的额上,怜爱的看着她问她怎样,她却虚弱的说:“不过是低血糖,你翻翻我的行李里有一只糖果盒,随便拣一颗糖给我就好。”
萧从雨立刻就去查找,当真找到一只花哨的铁皮糖果盒,打开来,拣出一粒巧克力糖,把锡纸剥了送到她唇边,她张口含了,不久就坐了起来,果然神气十足的说:“现在完全好啦!”
她又看着萧从雨笑吟吟的说:“从雨觉得我可笑吗?我也没办法,这毛病是天生的!不过,曹医生可是一直赞我吃苦耐劳,沉着冷静呢!”
萧从雨定睛看着她面庞上那个甜蜜的酒窝,刚才还紧张的神经此刻也被这简单的笑容缓和了下来。她使他陶醉,似乎她身上有一种吸引力,源源不断,愈久愈烈,使他终于进入那不可抗拒的包围圈,只好‘缴械静候处分’了。
“洛洛,有你在这里,我要是受了伤,才感到光荣和愉快呢!”他慨然回答。
突突突突——一阵机关枪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萧从雨神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洛洛,你就在这里休息,切勿走动!”
裴洛等他走了才掀开被子打算出去看看,外面是熟悉的迫击炮的轰鸣声,她刚走出洞口,一个勤务兵就拦住了她:“裴小姐,总司令说你需要休息,不能出去。”
天上的几颗小星有气无力的放着光,远没有信号弹和迫击炮灿烂而有气势,裴洛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还未到拂晓,日本人改变进攻的习惯了吗?信号弹的红色光芒将天空也喷上一层红色的光雾,似乎在确定她的猜测。不过他们再改变进攻的时间也不可能攻破这道防线了,炮兵团赶到之后不久,装甲部队也赶到了,克莱恩早就蓄势待发,立刻开始演示步炮与装甲结合的阵地战作战方法。战场上到处是弹坑,攻守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由于双方的距离太近,滇南军大炮的射界升到最大仰角都不够,榴弹炮干脆立起来变成了迫击炮,约翰在炮兵阵地上吓得直咋舌头:这要是再耸高一点,炮弹出膛就直上直下了,简直跟自杀差不多!
头顶原本透明的夜幕现在红一块黄一块,一朵一朵青灰的流云在硝烟中奇怪的扭曲变形,被对面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相当一段时间的滇南军怒吼着爆发了,步兵冲击的时候,连司务长都拎着菜刀跟着一窝蜂往前冲。洞口的勤务兵握着手里的枪一脸的激动向往,裴洛趁机鼓动他:“你不想去抗日杀敌吗?你放心,不用管我,我总不会自己去送死吧。”那小兵却还不肯走,忍耐着认真回答:“总司令说了执行勤务工作,忠于职守,也是报效国家!”
裴洛想不到萧从雨的洗脑工作做的这样到位,只好悻悻然的站在洞口观望:“唉,不知什么时候能打完——”
“总司令说了我们的炮兵团和装甲团一到,敌军就无优势可言,反攻指日可待!”勤务兵回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停了,凝滞的空气中血腥的气息越来越浓重,渐渐流到他们这个战壕里来,裴洛忽然担心起沙砾来了,这个小兵不知道现在在何方?有没有受伤?她这几天太忙了,都没再见过他。她又想起曹希和,他当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却在这里休息,他要是知道自己康复了还无所事事一定会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