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66章(理发师)(1 / 1)
民国时期上海的理发师,看起来很职业嘛!
裴洛知道每个中华民国之公民均有选举之权利,然而她不知道国内的选举居然会是这种情形,这天她一上班就被召集到礼堂去开会,却是去选举国民大会代表,财政总长在主席台上面讲了些什么她全没注意听,选票就被她拿在手里当做扇子轻轻扇动。
财政部所有官员均出席了会议,表面上和颜悦色,请大家行使民主权利,无记名投票,并公开唱票,实际上这个礼堂里默认的候选人只有一个。裴洛无聊的摇头,徐卓小声劝她把选票放好,彭美娜倒是一本正经,形容庄重,只要是上司扫过来的目光,不论大小她都欣然追随,只可惜选举不是讲座,否则她恨不得捧上纸笔,认真做笔记给列位大员看。
在总统及国进党可以控制的地区,选举大抵如此,这说明民主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道判断题,而并非选择题,现实远没有那么多美梦可以选择,结果往往非此即彼,你要么站在权力这一面,要么就等着被权力打击,面对这样的形势,绝大多国民很识时务,并没有弃权,而是选择顺从当权者的安排。
裴洛知道她没有反抗的能力,故而也只是个普通的民众,空有想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而在简素心看来大多数民众比她想象的要蒙昧得多,所以宣传的本质就是坚持简单和重复。她明白谎言重复一千遍也不会成为真理,但她还懂得,谎言如果重复一千遍而又不许别人戳穿的话,许多人就会把它当成真理。这世上到处都是陷阱,人们不掉进这个陷阱,就会掉进那个陷阱,区别只在于陷阱掉的多少和深浅的问题。约翰显然不能赞同她这种看法,他始终认为作为记者宣传的就算不是真理,至少也该是事实。
这个国家的女性在约翰看来都很有魅力,不管她们是单纯、复杂、伶俐还是世故,她们都自有一种风流态度,这或许是因为东都是此时远东地区最国际化的大都市,不仅香港、新加坡无法望其项背,就连东京也没有它包容宽宏的气度,故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即便是住亭子间,只有一套西服的普通小职员,每晚也要把裤子叠好,放在褥子下面,压出裤缝,第二天依旧衣着笔挺的去搏命,街头的报童更是晓得穿背带裤要配鸭舌帽,固然贫贱,他们依然要穷讲究,因为在这样的都市里一个人假如连外表都不重视是罕有被注意的机会的,更别提有谁会发现你的心灵美。
约翰在她们的眼睛里看不到蒙昧和愚蠢,而看得到不会轻易为人所左右的坚定信仰,信仰什么并不重要,关键在于由此而来的意志力,这才使得她们不至于沦为肤浅的女人。故而约翰可以不赞同简素心的观点,却仍然把她和裴洛、杜若梅一同视作名媛,她们身上都有那种无法描摹的manner,所谓风度,不但自己从容淡定,也可以使他人感到舒适自在。
约翰来东都是例行拜会路透社东都分社的主编,当然他也不会忘了拜访裴洛,裴洛颇为高兴,虽然约翰不能与茵瞬相比,却也是个十足有趣的人物,且萧从云也不会对此有异议,他认为在情爱方面这两个人都只是稚气青年,完全不会超出他的意料。他们都爱玩,又脾气相投,真正熟稔的时候,就连裴洛去理发店洗头,约翰也会跟着去,他看着美发师整理裴洛的长发又开始唠叨:“洛——你的头发真美,我看过各种颜色的头发,还是觉得黑发最美,你们中国女孩子真幸福!”
裴洛冲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回答他:“真的?那你就找个中国女孩子做太太,让她把幸福带给你。”
“啊!你怎么知道我是这样想的?”约翰大吃一惊,忽而脸红:“我是很想,但是目前还没人愿意嫁给我,洛,你说她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
裴洛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也许你太活跃,看起来就不够成熟可靠。”
“是吗?”约翰低头沉思,难道自己当真太活跃才会显得不庄重?难道中国女人都喜欢庄重的男朋友?可是也未必,那位很招女人喜欢的三公子不是也很活跃嘛?
裴洛见他独自出神,也不去理他,美发师已经在打肥皂,她怕泡沫飞到眼睛里,索性闭目养神。
萧从雨跟着国防部三厅厅长梁汝栋走进来,就站在裴洛背后,对着镜子看她,她横目、斜睨、同情的眼神他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她就坐在梁处长小女儿的隔壁,像那个小姑娘一样乖,头发上丰盈的泡沫还没洗去。美发店里也有收音机,某女星正在唱一首情歌:“我~等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等你~回来~让我~开怀~~”萧从雨听得毛骨悚然,不知道怎么有人可以用鼻子唱歌。
约翰刚刚摸出烟斗,立刻又塞回口袋里,他想说话,萧从雨却做了个止住他的手势,仍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那面镜子。约翰以为萧从雨此时回到东都再正常不过,抗战形势转好,国防联席会议召开在即,大大小小的军事领袖纷纷云集东都,表面上是响应总统号召,商讨目前局面下的防区划分,实际上,作为不同力量的代表,防区的划分就是政治势力的划分,全由武力决定,只不过目前多了一件麻烦事,那就是日本人,如此一来,防区划分就有了新的内涵,那就是占据地盘的同时也得与敌较量,那必然要消耗自身的实力,这种消耗在国内军阀勾心斗角的环伺之下是有危险性的,很可能因此而遭遇覆亡的命运。总统爱说攘外必先安内,各路军阀都颇以为然,自己在外头拼命,别人却趁机端了自己的老窝无疑是最冤枉的死法。
约翰以为萧从雨在滇南是总司令,阎王一般的人物,要想采访着实困难,然而回到东都却意味着他多少得顾及在公共场合的形象,或许他就可以找到更多合适的机会,为了这样的机会,他决定先配合萧从雨,保持沉默。
梁厅长的小女儿在东都女师念文学系,身材发育的很好,背后看已经是个女人,声音却还是青涩稚嫩的:“爸爸——你怎么才来接我~~这个发型好看嘛?晚上我同学都要来的,啊,我耳坠上的宝石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妈妈刚发现,替我去珠宝行配了。”原来今天是梁熙兰的十八岁生日,晚上要办生日舞会,她就邀请了班里的同学来。
裴洛眉毛一动,睁开了眼睛,她若无其事的从镜子里偷窥梁熙兰正在撒娇的表情,连萧从雨就在身后都没发觉,倒是梁熙兰率先发现了气质出众的萧从雨,悄悄向父亲投去询问和期盼的目光。梁汝栋对萧从雨倒真有惺惺相惜之感,当下就试探着发出邀请:“今日是小女的生日,晚上就在家中办一个简单的舞会,请几个同学过来。他们素来仰慕二公子的威名,倘若二公子能赏光驾临,不但寒舍蓬荜生辉,也可鼓舞一下这些年轻人的爱国热情。”
国防部三厅就是作战厅,直接参与指挥作战,并定期向总统汇报战况,提供作战方案,梁汝栋毕业于中央陆军学校五期,正是总统的嫡系,在国内几次军阀混战中又一直立场坚定,战功卓著,故而深得总统信任,此人在军事上无疑是个天才,各派势力都曾动过拉拢他的心思,因此他虽然是总统的人,人缘却颇不坏。这天他在机场遇见萧从雨,只当他刚从滇南回来,寒暄了两句,还被邀上美洲虎同行,萧从雨送他来接女儿,想不到竟把自己送到梁熙兰的舞会上去了。
约翰以为这是个难得的独家采访的机会,先是咳嗽了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后居然操着半生不熟的东都方言提议:“虽然很唐突,但是本人也想参加这个舞会,以表达对这位可爱的小姐最诚挚的祝福。”裴洛皱眉看他,他以为这是不满的表示,连忙补救,“啊,是我和裴小姐,我们都很想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