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1 / 1)
一整天都在忙,更的晚了。。。约翰自从得知裴洛在这里,便三天两头的来找她。他从缅西发回的战地通讯写的生动出色,连远在英国的主编的大力表扬,鼓励他深入了解滇南的情况,并继续提供精彩的消息。他得了指令越发积极,不仅在英军驻地行动活跃,也经常到滇南军中去寻找机会。
这天他去萧从雨的司令部碰运气,萧从雨哪里是这样好打交道的人,他自然连面都不曾见到,就被他的部下们随口找了个理由拒之门外,他便转而去找裴洛。裴洛他们却刚吃完午饭,在营地周围散步。约翰远远见到四个有点孤立的背影料想是他们就跑了过去,果然正是徐卓一行。约翰跟他们打过招呼,直接走到裴洛身旁一本正经的问:“裴小姐,我可以采访您吗?”
“我?”裴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大记者,你找错人了吧?你要采访的应该是那些奋勇杀敌、刻苦训练的将士,而不是我吧?”
约翰摇了摇头:“没错,我就是要采访你,要知道中国不仅有抗日之军队,更有抗日之民众,我今天要采访的就是身为抗日之民众的裴小姐。”
“那你要采访我什么呢?”裴洛故作正色的问他。
“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如何看待战争?”约翰说。
“战争?”裴洛挑了挑眉:“我认为那是人类社会的倒退,是人性中恶的那部分极端的体现。”
“何以这样说?”约翰边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边问。
“战争是某些人用来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我认为世界上并没有这样的问题一定需要借助战争来解决,而选择战争的人只不过是不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理解和沟通。为了快速的达到目的,他们罔故他人的权益,在他们看来战争无疑就是一条更为简单的捷径。这种粗暴和简单与动物何异?也违背了文明社会的平等、仁爱和自由的精神,难道不是一种倒退?”裴洛思索着回答。
“那么裴小姐认为战争还是可以解决问题的了?”约翰飞快的记录着。
“不,战争从来不能解决问题,想用战争解决问题的人最后往往被战争所解决。”裴洛说着绕过一棵爬满藤本植物的芒果树,没注意到他们刚刚走进了一段军事障碍的缺口,“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愿意不战而降,愿意屈辱的被占领和掠夺,他们必然奋起反抗,迫使发起战争的人改变态度。”
“如果他们不改变态度呢?”约翰翻了一页继续记录。
“那就会像童话里所说的那样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裴洛郑重其事的得出这个结论。
约翰惊诧的看着她,这个裴小姐绝不是那种还会相信童话的小女孩,居然会对他说出这个结论,他不相信的摇头:“别开玩笑了,裴小姐,请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
“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裴洛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他:“就算暂时无法战胜,五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二百年,或者更久,总有那么一天,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约翰若有所思接着问:“第二个问题是,你如何看待死亡?”
“生者必将死亡,这是自然规律,任何生命都逃脱不了,”裴洛回答:“人类之所以比其余动物更畏惧死亡恰恰是因为我们拥有思想,并且更加智慧。”
“你是说知道的越多则畏惧的越多,而不知道则无所畏惧?”约翰说,他发现那三个人对这种谈话不感兴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正是,”裴洛点头:“我们拥有了智慧就想知道生命从何而来,又将去向何方,有了思想就会思考生命的意义何在,如果这些问题我们全都能够回答那我们必定不惧死亡。”
“裴小姐,采访你非常有意思,”约翰记得飞快:“你的想法出乎我的意料。最后一个问题,你如何看待战争中的死亡?”
裴洛浑身一震,约翰前几天通过打听已经知道那天舞会上他们这些人反常表现的原因了,他也知道裴洛因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裴小姐,我认为杜小姐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该因此而苛责自己。”
裴洛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蹙眉,扬头看向远方浓绿的天际:“约翰,我没有苛责自己,若梅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因此而难过,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闷热的空气似乎在渐渐融化,形成一种沉重而透明的压力,裴洛沉默良久才说:“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在我们想清楚之前,它很可怕。不过,中国有一句话叫作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
约翰困惑的停下笔:“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吗?”
“人总是会死去,死得有意义,就不会遗憾。日本人作为侵略者死在别人的国土上他们的死毫无意义,被人唾弃,中国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而死则死得有意义,没有遗憾。”裴洛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爱对于若梅来说也许就是活着的最大意义,她为此而死,想必也没有遗憾吧。”
约翰看她:“你是说她也是死得其所?”
裴洛慢慢低下头,怅然的说:“我希望如此。”
萧从雨以身作则,正亲自带领士兵们操练,今天的项目却是隐蔽和伏击,他们用障碍封锁了这片场地,从清晨五点就开始了防守和进攻的演习。裴洛和约翰一问一答过于专注竟然没发现无意中已经穿越了火线,而他们停下休息的地方正是萧从雨的阵地。第一师的师长金斯吾在此次演习中是萧从雨的参谋,他趴在萧从雨身边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吃惊于约翰会向一个女人采访如此大而化之且有些残酷的问题,更吃惊于这个女人会如此冷静而理智的回答这种问题。他固然不是那种守旧的男人,认为女人只能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缝缝补补,军中也有女人,可以尽职的做类似医疗、文秘这种女人可以胜任的工作,然而这个女人只闻其声已经让他觉得并不简单,她头脑清晰,意志坚定,听语气似乎还和杜若梅有点干系,他也曾风闻杜若梅似乎有个极要好的女朋友,难道就是她?他还在思索,萧从雨已经悉悉索索的从掩蔽物中站了起来,约翰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后草丛里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忽然反应过来冲过去兴奋的说:“总司令,您的伪装真是太高明了,我可以采访一下您吗?”
萧从雨不屑和他说话,却回头问金斯吾:“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金斯吾连忙回答:“上午十时对面曾发起小规模冲击,有可能会破坏了我们的布防。”
萧从雨点点头:“找个人送他们出去。”他从头到尾视他们如无人,约翰和裴洛都觉得他极其无礼,裴洛开始只道他心中悲恸故而忍耐多时,然而此人不通情理到了这种地步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接受,当下就说:“见而不礼,问而不答。总司令对待中央公务人员和国际友人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吗?”
萧从雨摘下护目镜,心平气和的说:“裴小姐擅闯训练场地十分有理吗?”
“那也是你的属下布置不周所致,”裴洛毫不畏惧的说:“尽管如此,我们也不敢麻烦总司令。回去的路我却还认识,约翰,我们走。”她说罢踩着长靴就走了,金斯吾看的目眩神迷,这小妞果然够劲,不仅头脑一流,言辞也锋利大胆,连总司令都不放在眼里,这么一副小身板穿起严肃的制服来居然也能妩媚可爱,他倒真想打听打听她是谁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