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民国时期的火车)(1 / 1)
裴夫人是坚决不肯让裴洛出这趟公差的,滇南是什么地方?那是中央政府都无能为力的蛮荒之地,更何况他们还要深入中缅边境,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一出什么意外她下半辈子要怎么过?
徐卓亲去裴府拜访,赌咒发誓就差跪求了:“夫人放心,我们是中央政府委派的调查队,一路都有专人接待,裴小姐交给我,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回来,我就赔您一根手指!”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以为裴夫人总该动容了,谁知裴夫人仍是丝毫不松口:“徐科长是个明白人,我也不敢要您的手指,我索性明说了,小女出去工作原本就是散心,我是不指望她一个女孩子扬名立业的,她只要安安稳稳待在我身边怎样玩我都可以不管,去滇南却不是玩的,我不是不相信徐科长,只怕强龙拗不过地头蛇,到时候徐科长想关照也是有心无力。”
徐卓绝望的看向裴洛,裴洛觉得他怪可怜的,并不是个恶人,禁不住望着裴夫人说:“妈妈,科长也是不得已,我当初在英国不是也一个人待了四年,何况这次出差才一个月而已。”
“英国如何能一样?”裴夫人嗔怪。
“哦,是不一样,英国日日有空袭,妈妈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差点被炸死,”她夸张的说:“徐科长不是说了,滇南虽然条件艰苦点,其实是安全的,日本人现在在越南,鞭长莫及,英国又有大量的驻军,约翰就在那边。您还记得吧,他来过我们家,他这么胆小的人都在滇南,说明那里不会有危险啊。”远在千里之外的约翰忽然觉得耳朵痒,不知道是裴洛在褒贬他。
裴夫人不作声了,裴洛再接再厉:“妈妈,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工作,人家都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在其位谋其政,这样重要的工作假如我临时撂挑子不干了,还不如当初就不曾插手过,这岂不是害了徐科长。”
裴夫人看着她目光坚定的立在客厅当中,想起丈夫也是这种执拗的性子,你当真威胁着软磨硬泡着不让他去做他也许会放弃,然而从此一辈子都会心存芥蒂,想起来就以为没有尽到全力,连带质疑当初的选择,反反复复,无法介怀,不,她明知道他绝不愿意,他要爽爽气气的按自己的想法去活。她等待了那么久,他也不曾改变,如今女儿也是如此吗?她叹了口气说:“徐科长,你看见了吧,小女就是这么任性,但愿像你所说的那样平安无事。”
徐卓喜出望外,一个鞠躬到地:“多谢夫人信任!”
从东都到滇南,火车只能乘到重庆,然后从重庆乘船到贵阳,贵阳再乘火车到昆明,到了昆明公路可以直通他们所要去的滇南重镇蒙自。重庆到贵阳原本也是有铁路的,然而这两个地方最是潮湿多雨,最近因为雨季山洪暴发,冲断了多处铁轨,铁路自然中断,要修好也不是一两个月的事情,而公路又多是山地崎岖,路况恶劣,倒不如乘船安全。
他们一行出发的时候是豪华包厢,西去的路上一趟趟转车换乘,条件便越来越差了起来。快到重庆时车况总算又开始好转。
“重庆也算内地的大城市,列车长说咱们是明天上午到,我看过轮船公司的通告,去贵阳的联票后天上午才发售,财政部重庆办事处最早也只能买那一班的,咱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徐卓坐在卧铺车厢靠门口的地方,窗口让给了晕车的小于和彭美娜。裴洛靠在床铺上对他说:“这几天坐车坐的我都要抽筋了,再不下车我可真要因公殉职了。”
一向安静的小于也转过头来说:“科长,后面也是坐这样的火车吗?”
徐卓瞧着她们三个人一副不适到了极点的模样,想着她们都是第一次出差,原不该安排的这么艰苦的,倒真心有点愧疚:“后面要乘船,从重庆到贵阳走的是嘉陵江,应该不会这么颠簸,也许会好一点。”他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东都人自作聪明的如此判断,裴洛却是坐过从英国开到法国的大客轮的,风浪大的她把胃都快吐出来了,她撇撇嘴不太相信他的说法,不过她还至于冒冒失失的就说出来,以免彭美娜这个拎不清的二百五吃不消当下就要打道回府。就是再难受她也不要回去,回去会做噩梦的。
裴洛动身前一天在上班的路上被萧从云劫持到玫瑰公主。他那辆Nash以一个惊险的角度逼过来,裴家的汽车夫尽管最近饱受考验也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只当是寻仇来的,只能在一棵法国梧桐树前停下来。裴洛隔着两层车窗看着萧从云,就是不下车,他实在是被她气坏了,一只手就把她抢到自己的车上,丢下吴震去和汽车夫解释。
裴洛从倒车镜里偷瞧他的脸色,居然有点心虚的感觉,到了玫瑰公主,萧从云把她带到那个包间,当着经理的面砰的一声撞上门,裴洛立刻就跳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去,一面还不知死活的分析她没做错事,他没权利生气,更没权利把她带到这里。可是他那副横眉冷对她的样子着实可怕,让她惊觉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冷肃,和他的父亲和大哥一个样。
“看不出来洛洛胆子这么大,”他逼近了说:“连滇南都敢闯了啊!”
“再大也没三公子大,”裴洛壮着胆子,固执的认为真理还站在自己这边:“连劫持人质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劫持人质?”萧从云闪身扑过来,将她压在墙角的长沙发上,看着她强装镇定实则惊恐的双眼:“谁叫洛洛一直躲着我呢?”身下柔软的娇躯里是一个紧张到马上就要崩断的神经,裴洛吓得手脚发抖,眼睛都蒙上了水雾却仍然倔强的盯着他:“起来!你重死了!”他非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一口吞下她还欲反驳的嫣红小嘴,他得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实力永远站在他这边。
裴洛已经吓呆了,任凭他掠夺而不知反抗,直到他轻咬她灵跳的小舌头,她才痛醒过来,奋力推打,啪——的一声,她胡乱挣脱的手毫无轻重的用力打在他的脸颊上,清脆的响声忽然充斥了隐秘的空间,萧从云从火热中猛地抬起头,裴洛第一次用如此崩溃的眼神看着他呜咽:“我恨你!”
他爬了起来,不顾脸颊上的火辣,声音沉痛:“洛洛,别这样对我!”
他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从为了南坪而接触她变成为了她而接触南坪,他还记得有意无意的向莫思逊打听她婚事的消息时莫思逊的惊愕和紧张,她这个舅舅是真的爱她,不愿拿她当筹码,可是这个筹码已经慢慢主宰了他的感情,左右了他的想法,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绪让他感到难以抑制的激动。如何才能得到她而不伤害她?
她越是一味的逃避退让,他就越有追逐不休的欲望,难道当真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不,对于女人他其实并不喜欢强求,可她不一样,她明明脆弱却那么倔强,明明慧黠却总爱装傻,她不愿待在家里享受现成的锦衣玉食却宁愿早出晚归劳心劳力的去赚一份少的可笑的薪水,还有,她吝于给自己一个笑容,在大哥面前却总是随和可人,她这个奇异而诱人的矛盾体啊,殊不知她所追求的自由就像他所追求的实力遥不可及,然而她却依然锲而不舍,也许这就是她最吸引他的那一点,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狠心的小笨蛋知道她所要的那种自由只有他拥有的实力才能给予!
“洛洛小公主,不许逃避我!也不许恨我!我发誓你不同意的话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他轻轻抱着她,故作凶恶的说,又笨拙的替她擦怎么也擦不干净的眼泪:“别哭了,再哭我都不忍心放你走啦!”果然还是威胁最有用,裴洛想到不能走可能会发生的严重后果终于止住了泪,一只手还握在他的手中,另一只手就不耐烦的推开他还在擦她眼泪的手,这个野蛮人!脸都被他擦痛了,谁说三公子讨女人喜欢,她看再没有比他更恶劣的人了!
他却还是不肯放下她,低低的祈求:“你要去滇南就去,我会等你回来,我会天天想你,滇南也有我的人,你不用担心。”裴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怎么还不明白,她从来不要他等,也不要他想念,她就是要离他远远的,他最好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