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1 / 1)
孤山在东都城外六十华里,夏伯苓一早开了车带着她们过去,云淡风轻,路况又相当好,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裴洛原以为这里的红叶是海德公园那种圆叶子的矮乔木,却没想到是一片壮丽浓烈的枫树林,大感意外。
她戴着一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贴耳小帽,帽沿别着一枚紫珍珠穿成的珠花,一手按着被风微微荡起的天蓝色短大衣兴奋的向夏伯苓说:“居然有这么大一片枫林,果然好景致。”
夏伯苓陪着她们从山脚开始一路向上,随行奉送讲解,爬了约有二十分钟茵瞬就气喘吁吁,她攀着裴洛的手臂,断断续续的说:“伯苓是讲武堂的高材生,爬山不在话下,洛洛你不是伯克利大学经济系毕业的嘛,怎么也跟得上?”
裴洛回头望着她笑:“你以为英国只出贵族小姐?不是一样也有南丁格尔?伯克利虽然不是医学院,女生却一向坚强独立,被称作希腊神话里的Artemis呢?”
“司月女神?”茵瞬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是狩猎和森林吧,”夏伯苓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裴洛,“我说的对不对?”
裴洛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早就听说孤山红叶是东都名胜,只是没想到山路也修得这样好,我在国外登山从来没有这样规整的石阶可以从山脚一直通到山顶呢。”
从东都出发到孤山的公路以及这条上山青石路都是用三公子从美国人那里借的钱修起来的,他自然也陪那些美国人来欣赏过这里的美景,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罢了,然而三公子就是有本事哄得那帮洋人开开心心的把钱借给他用,说是借,其实三公子当年就向议会施加压力,通过了向美国采购大宗军火的议案,这笔钱美国人也就不那么在乎了,权当打通关系的经费。
“孤山正好在通往承坪基地的途中,当年三公子为了运送物资在东都和承坪之间修筑了这条路,那时他来视察工程,当地民众风闻,特来恳求也修一条上山的路,三公子想到孤山红叶原是东都出名的盛景,只是因为上山只有一条小路不仅当地民众生活不便,慕名而来的游客也不能尽兴观赏,故而应民众的需要特意修了这条上山路。”夏伯苓解释道。
裴洛皱了皱眉,这套说辞未免太冠冕堂皇,修路的经费左不过是从官家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却是为萧从云脸上增光,只是她回国不久就瞧出国内这等追名逐利之徒比比皆是,主流媒体也鼓吹不止,一来巴结权贵,二来表明立场,故而她只是静静听着,也不置可否,倒是茵瞬一脸神往的说:“这位三公子可谓是面面俱到了,我瞧着东都的报纸倒有一半日日刊载他的消息,我竟没见过他的面。”原来江茵瞬的父亲虽然是东都小有名气的画家,脾气却最是冷倔,少不了给过那些权贵们排头吃,冷眼看,是以平日里有什么娱乐聚会,来请江家的人总是少,以至于茵瞬只在报纸上见过三公子不甚清晰的照片。
“那有什么好见?”裴洛不屑她这副花痴的表情道:“不过是个花花公子。若说相貌,从照片上看还不如伯苓稳重可亲。”
夏伯苓意外的得了她的赞许顿时沾沾自喜,却还要维持形象,口中越发体贴道:“我如何能与三公子相比?两位小姐恐怕也走得累了,前面有家饭店,厨子是本地人,做得一手好菜,今日便请你们鉴赏。”此言一出,两位女士无不振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火红的枫林中隐隐露出一角灰檐,不过百米的样子,两人手挽着手奋力而行也不觉得十分累了。
此时虽然是午饭时间,店堂里却少有客人,三人挑了靠窗的方桌围坐,伙计拿了菜单来,夏伯苓看也不看,直接递给她们,径自张口便点了一长串,又对她们两个道:“我说的都是本地的特色,你们再看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添上就是。”
裴洛与茵瞬也不与他客气,头挨着头细细研究菜单,果然稍有名气的菜都被夏伯苓点了,最后不过是添了几道点心。大约时因为人少,上起菜来很快,先是每人一小盅开胃的酸辣鱼羹,夏伯苓告诉她们需得喝完了撤走方开始正式上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菜就上了一半,已然要堆满桌面,三个人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不过是尝尝味道,然而居然每道菜的味道都极好。茵瞬与裴洛从未在这种地方吃过饭,竟是欲罢不能,夏伯苓又连连点评哪道菜的妙处在哪里,说得自己倒胃口大开。等到最后上点心的时候,已经感觉到美食从胃一直顶到喉咙眼,三个人只能瞧着装在小碟子里卖相精致的玉兰饼和芙蓉酥苦笑,只好让伙计用油纸包了带走。
因为吃得太饱,午后的太阳又均匀温暖的烘烤着身体,不独裴洛,就连一向多话的茵瞬都懒懒的不愿开口,夏伯苓为了防止她们犯困,选了另一条路下山,却是在半山腰里曲折盘亘,他背着二位小姐的相机、披肩若干杂物,因为佳人在侧丝毫不觉得负重累赘,相反却是浑身舒畅。走了约有一个小时,前方忽然出现一块警示牌,标有闲人免进的字样,夏伯苓却视若无睹,依旧带着她们前行:“这是桂林公馆,三公子在孤山的别业,他平日在东都办公,只有周末才会偶来休息,多半也不是一个人。”正说着呼啦啦的起了一阵风携着芬芳怡人的桂花香越过竹林中隐现的粉墙黛瓦四下传播起来,茵瞬赞道:“怪不得父亲说此生若能住在孤山是为幸事。”
墙外碧绿的竹林中已隐约可见站岗的哨兵,见了他们却视若无睹,夏伯苓解释:“从这里穿过去可以节约不少路程,风景亦是最好的。”想是他事前已与三公子打了招呼,又一直与那道墙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所以并不曾有人来驱逐,尽管是这样远远的粗看,桂林公馆的规模亦是不小,偶尔一段墙上会用花砖镂出扇面宝瓶的图案,也只是郁郁葱葱的常绿灌木,根本不可能瞧出任何东西。
夏伯苓打开车门将她们安置好,方才回到驾驶室发动汽车,他看了看后视镜,发现后座上的茵瞬正靠在裴洛身上闭目养神,裴洛倒看不出有多疲惫,只不过眼神迷离得毫无焦距,暴露出她其实也累坏了,她微微侧着头瞧着窗外渐渐昏沉的景色发呆,使一般人脸庞圆润的贴耳小帽她戴着面容依旧俏丽清灵。
进了城已是七点多,夏伯苓要请她们吃晚饭,她们如何吃得下去,自然是婉辞了。裴洛回到家,裴夫人还未休息,犹在灯下独自通牌等她回来,不由心中愧疚,她扑过去抱住裴夫人,头蹭着她的肩:“妈妈,以后不要等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裴夫人一愣:“这话你父亲也说过,洛洛长大了,懂得心疼妈妈了。”
话虽如此,她神情却黯然,裴洛知道她又要伤心,连忙打岔:“今天我要和妈妈一起睡!”
裴夫人笑着抚她一头黑亮的长发:“好,只是妈妈一向起得早,要吵醒你的。”
裴洛只是窝在她怀中搂着她的腰撒娇:“那我就做早起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