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2章(布庄图片)(1 / 1)
第二天是个晴天,裴洛是被穿透了窗帘依然灿烂的温暖阳光唤醒的,正在床上伸着懒腰对面墙上的挂钟里就蹦出一只布谷鸟来布谷布谷的报时,原来已经八点了。这只挂钟还是自己十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父亲亲手将它挂在自己的卧室里,勉励自己要做一只早起的鸟儿,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说不清的烦闷,揉了揉眼睛决定立刻起床去陪妈妈。
裴夫人果然在起居室,面前只一杯咖啡,她年轻时上的是寄宿制的教会学校,早餐从来是简单的面包咖啡,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婚后,裴洛虽然在英国住了颇长时间,对于西式早餐却无偏爱,唯独喜欢早晨一杯热热的清咖啡。
“妈妈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哦,对了,我昨天买了蓝莓和芒果蛋糕,还放在冰箱里,我让张妈去拿来。”裴洛坐到裴夫人身边,捧着咖啡暖手说。
“昨天下的那么大雨怎么还不要汽车夫送?张妈直担心你要着凉,” 裴夫人揽着她的肩叹气:“还好你的体质比我强一些。”
裴洛笑着轻靠在裴夫人肩上:“今后我来照顾妈妈,我在英国还学了做甜点,妈妈要不要尝尝?”
裴夫人也笑了:“你不是学的经济,怎么倒教人做甜点?”
正聊着就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裴洛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就听一个甜糯的声音道:“洛洛,是我,茵瞬,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去挑块旗袍料子,你陪我去吧。”
裴洛看了看裴夫人,见母亲微笑着点头,便答道:“好,什么时候?”
“十点钟你在门口等我吧。”
江茵瞬算得她在东都唯一的朋友,她因为中学就出了国,旧年同学早断了联系,只有江家老家也在南平,与莫家算是世交,故而裴夫人倒不反对她们来往。女儿正是韶华年纪,就算不打算在东都常住也该有一两个朋友消遣时间。
茵瞬所说的这家华丽服装店就在市中心的百纳街,人来人往,生意极是兴隆。茵瞬挽着她的手一进门就直奔右手边的精致布架而去,一边还絮絮的说:“下个月初一是我生日,洛洛你可一定要来,你一向眼光好,就帮我挑一块料子,我想做成礼服。”她一面说一面比划着礼服的款式,上身是旗袍的款式,下身从膝开始裙摆微微散开成鱼尾状,原来是带点西洋风情的改良旗袍。茵瞬生就一张小小的粉扑子脸,眉眼都细细的不甚浓重,裴洛挑了半天选了一块雪青色压樱草花纹的软缎,又建议茵瞬在裙摆与袖口衬上三道蕾丝滚边,茵瞬果然大感兴趣,马上让伙计裁了料子,便拿到后面请裁缝量尺寸打图样。
伙计殷勤的领她们到成衣室,又奉上热茶,让她们稍等一会,胡师傅正在帮一位小姐改衣服,从背后看那是个丰满高挑的女子,一头夸张的大波浪厚重的披到背心,从她高傲挑剔的口吻来看气势倒是很足。胡裁缝陪着笑按照她的要求这里收紧一些,那里裁短一些,茵瞬在裴洛对面努了努嘴,好好一件衣服被她这样一改上上下下都透出一股风尘气来。送走了那位小姐,胡裁缝连忙过来招呼她们:“实在不好意思,叫二位久等了,那位唐小姐是个不好伺候的主,我们店小势弱得罪不起呀。”
茵瞬皱着眉说:“怎么?难道我们便好欺负么?你们开门做生意,吃得是百家饭,我就不信你们店单指着她一个人进账,”刚说完,她又有点恍然,“咦?她就是那个小明星唐菲菲?”
“是啊。”胡师傅苦笑着答,他倒不是怕唐菲菲,而是怕最近捧着她的萧家三公子。
“原来真人没电影上那么好看啊,皮肤也黑了许多呢。”茵瞬诧异的说。
“照我瞧,她哪里有两位小姐的好风度,”胡师傅立马回答,又看向裴洛:“这位小姐有些眼生,好像没来过我们这里,今天也是来做衣服吗?”
茵瞬拿出衣料:“今天是我做衣服,你们也该进些新料子了,我同学刚从英国回来看不上哪。”
她们从服装店出来时已经快两点了,逛了这大半天倒真觉得有些饿,就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馆吃牛排。牛排吃好,侍者就送了甜点上来,却是两客阿尔萨斯奶油冻,茵瞬诧异的看着那两客颤微微的奶油冻问:“这不是我们点的呀?”
侍者彬彬有礼的回答:“这是D桌的先生送的,两位的账那边也付过了。”
裴洛笑看茵瞬道:“Olala,原来是你的仰慕者,很有品位么。”
茵瞬回过头去,看见夏伯苓隔着两张桌子冲自己微微颔首,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斯文俊秀,很有绅士派头,不由红了脸小声道:“胡说!”
夏伯苓心思细腻,见茵瞬和一位不认识的女伴进来,虽然应该上前打个招呼,只怕人家未必愿意结识自己,是以只是悄悄付了账单,遥遥招呼便罢。茵瞬转了转眼珠不动声色,待他走过自己身边时,却忽然出声叫住他:“伯苓,怎么不说一句话就走?连旧识都不认了么?”
裴洛和夏伯苓都是一愣,茵瞬见他们愣住了,又故意停了一停才叹着气说:“看来只有我的记性最好,咱们三个可是国中的同班同学呢!如何你们都不记得了?”
裴洛仔细看了看他,果然呀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夏伯苓也想起来了,原来是已故财政总长的女儿,只是当年圆润活泼的小女孩如今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两排长长的睫毛罩着一双清亮的眸子,不过淡淡一笑竟让他移不开眼睛。
“惭愧!”他懊恼的扶着额角,“改日定要给二位小姐赔罪。”
“还改什么日,不如就今日吧。”茵瞬又笑。
“我的大小姐,你不用上班,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周末还要加班的人吧,三公子于公务上最是苛刻,误了他的事比误了我的事还要紧。”夏伯苓无奈的解释。
“听说城外孤山的红叶秋季极美,不如这样,就罚伯苓做个向导,改日带我们去看红叶可好?”裴洛建议。她还是被父亲抱在膝上的年纪就听说过夏家是东都的财东,力主发展实业。夏家老爷子出身贫寒,小时候砍过柴放过牛,头脑却聪明过人,一路从底层打拼上来,渐渐在东都成了气候,年近半百的时候他一手打造的航运公司在东都已无人比肩,就是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老爷子还有一样本事就是他的公司还取得了生产军火的许可,有了航运与武器,只怕暗地里也做些走私的生意,不过这些都是政府默许的,比起那些买空卖空,投机生财的金融家来说,夏家也算是东都响当当说得出去的有担当的资本家了。
夏老爷子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请了东西教师管教,这夏伯苓也是乖巧争气,不独读书这件事上名列前茅,做起生意来也是有声有色,只是他认为如今这世道要想做好生意,需得与政府和军方搞好关系,到那时就算你不去找生意,生意也会来找你,夏老爷子深以为然。夏家与政府的关系一向是礼尚往来,老爷子和总统兄弟又合资办了一家银行,在军界联络的渠道却甚少,故而夏伯苓提出要考东都讲武堂时,夏老爷子并未反对,那时他主修的是机械化作战,恰好萧从云就是名誉教授,偶尔也会来讲讲课,网罗英才,为他的亲兵储备后备力量,一来二去的夏伯苓就入了他的眼,毕业后就顺理成章在其麾下效力。
裴洛刚回国半年,又深居简出,自然不知道这些,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夏同学是出了名的优等生,他的本事就在于能让所有人都不讨厌继而喜欢上他,老师如此,同学也如此。这样的人尽管未必是最好的人,但一定会是个令人舒服的人。就比如现在,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西装,笑容温柔,眼睛微微眯起恳切的望着她们说:“老同学发话,敢不从命,过几日我亲自开车来带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