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皇宫后苑,对棋局,解圣愁(1 / 1)
又过了几日,宫里真的好平静,几位爷都没见着,就连爱玩儿的十爷、十四爷也没见着。这个院子的寂静一下子让我感受到了深宫大院在辉煌华丽背后的寂寥与凄凉,难怪都说紫禁城里的人看似风光,实则过的日子却如同在牢笼里一般呢!真是不得自由!
正想着清闲几日也好,一个小太监就跨门而入了,他徐徐走来,站定后,依然弯着腰,低着头,“若诗姑娘万福,奴才是奉李谙达的差遣,来请姑娘去御花园里品茶的!”
看来皇上该忙的政事也忙的差不多了,这才闲下了心思,想到还有我这么一个丫头在了,“劳烦公公前面带路!”我客气的低了低头说着。
那小太监在前面领着路走了一阵子,隔老远,就已见着皇上已经在亭子里坐着了,身边立着李谙达在一旁服侍着,身后还有两个小宫女在一旁扇着蒲扇。这小公公将我领了去,也就自个儿行了礼,退下了。
我碎步向前,给皇上请了安。皇上平了平手说,“过来坐下陪朕喝喝茶!”
“这……”我稍稍思索了片刻,处在那儿,觉得似乎不妥,我毕竟是一个老百姓,哪能够和当今的皇上平起平坐呢?正犹豫着,李谙达却开了口,“若诗姑娘,皇上让你坐,你就坐下,违了皇上的意思,那可是在抗旨啊!”
一听这话,我浅笑了一下,瞟了一眼李谙达,竟那这话来吓唬我,心想我可是被吓大的,这招——不灵!但又不想违了皇上的意思,就走过去,恭敬的俯了俯身子,坐下了。
皇上与李谙达相视一笑,却含有一丝疑惑,开口问道,“若诗丫头啊,你方才在笑什么?李谙达刚刚所说之话有何不妥吗?”
皇上刚问完,我就向李谙达那头看去,只怕是他这头心里也委屈着呢,本想好生劝我来着,却被我给笑话了,正满腹不解着,“是啊,皇上,瞧这若诗姑娘,莫不是在笑话奴才?奴才没说错什么呀?”
我偷偷的掩了掩嘴,却还是笑出了声,这头皇上还等着我答话,只好敛了笑容,“回皇上,李谙达所说之话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哦?那你刚刚是在笑什么?”皇上又问道。
李谙达仗着有皇上给他撑腰,硬想要讨回这口气,老了老了,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笑话不成,紧紧追问着,“你这个丫头,倒是说啊!有什么好笑的!”
我见李谙达如此气急败坏,便起了身,虽敛了笑容,却还是没能忍住,一旁给李谙达行了礼,一旁解释着,“李谙达,若诗方才得罪您了,其实,若诗心里并无笑话李谙达的意思,只是方才见李谙达吓唬若诗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玩儿罢了。”
李谙达一听,哼了一声,摆过头去,我又看向皇上,“皇上,其实,李谙达就是不吓唬若诗,若诗也是会坐过去的,虽有不妥,可想来皇上也是不会计较的。”
“你怎么就知道朕不会与你计较?”皇上睁大了眼睛问着。
我又坐了回来,笑看着皇上,“皇上不会的!这一则可是皇上自己让若诗坐下的!这于情于理,若诗都没有错,不会说是若诗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李谙达,这丫头在这儿等着朕呢!倒把朕也给绕进去了,你也不必与他计较了吧?”
皇上笑着安抚着李谙达。
李谙达俯下身听着,这才有些笑容,说道,“是,皇上,奴才怎么会与一个小丫头计较呢?只要皇上喜欢,奴才也就喜欢,皇上开心,奴才自然不会计较什么了!”
“哈哈哈哈……,李谙达,你跟随朕多年,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皇上拍着李谙达的肩膀,说完,又问着我,“你还有二则,那是什么?”
我干咳了两声,又笑说道,“回皇上,这二则便要看昔日了!”
“昔日?”
“昔日,皇上与周培公周大人也是共坐同饮的,皇上对待良臣益友自是不拘礼节,今日既已开口,让若诗与君同坐,若诗自是倍感荣耀,激动不已!”虽说自己也没有见到过皇上和周大人同坐共饮的情景,可是我还是相信历史的,所以,就仗着自己以前学过的那点知识来撑腰咯!
“哈哈哈哈……,你这个丫头,真会说话!马屁拍的一遛一遛的。明知道你这丫头该是有多假,可是没办法,朕还是喜欢!这要换作是旁人跟朕这样说着奉承话,朕可是要罚他的!对于你这个丫头嘛,朕就不跟你计较了!”皇上开怀的说着发自肺腑的话,又言道,“不过啊,朕每次和你聊天,都会觉得很舒服,好像你比朕的儿子们还要了解朕!”
皇上这最后一句,真是点醒了我。其实哪有,若不是懂点历史,我哪敢在这里与至高无上的皇上说话,这可是封建社会,一不留神可是要掉脑袋的。这点了解,真的不是发自我内心的,只不过是透过历史来看待您的罢了,若硬是要归功与若诗,若诗不过是把皇上当作一位老人家来对待罢了,只是多了一份谨慎,多了一份恭维。
见皇上有些伤感,我便安慰道,“皇上过赞了,其实众多阿哥也都是了解皇上,孝敬皇上,只是念于这种君臣关系,便没有了寻常人家父子之间的亲近罢了。”
“是啊!你说的对啊!这就是帝王之家,老祖宗的基业在我们的肩上,我们就得无怨无悔的担着!”皇上说的那么沉重,像是一位奔波了一生的老人,终于累了,倦了,想休息了,可是依然残留着的生命的气息,却让他不得不坚持,不得不坚守。一方面,他不放心,不放心他的儿子们,不放心这重如千斤的祖宗家业;而在另一方面,他不坚强着,又要软弱给谁看呢?
我坐在那里,半晌里说不出一句话来,李谙达自是不敢多言,只好任凭皇上叹息着,放纵这一刻内心的难奈!
……
“皇阿玛,原来你在这里,儿臣找了你好久!”闻声望去,太子爷正握着一把折扇,大步走了过来。见是太子爷,我和李谙达隧既起身,站至一侧,行礼问安,李谙达也忙着叩首请安。太子爷看也没看,径直向皇上走去,也没向皇上问好,坐定后,说了声,“你们都起来吧!”
皇上看了一眼太子爷,收了伤怀之意,面上有些不悦,望向他处,“不是让你们弟兄几个一起与众大臣修著《功臣传》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太子爷全然不知皇上有些恼怒,不慌不忙的解释着,“皇阿玛,修著那个传书太乏味了,出来走走,这不是想来找皇阿玛您说会儿话吗?”
“哼!你还有这心思?偷闲就是偷闲,别打起朕的幌子!”皇上虽是恼怒,可终究没有发火,可见皇上是多么的疼爱眼前的这位太子爷的。
太子爷“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探问着,“皇阿玛,这眼看着五月就快过完了,天也慢慢地热起来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搬去热河避避暑气啊?”
“你怎么越来越恃宠而骄了,朕要不是念在你额娘去的早,朕早就……”皇上气的伸出巴掌,又不忍心,终还是放下了,“你说你,从小教你饱读诗书,勤勉做人,你看你现在……”
“儿臣知道皇阿玛疼爱儿臣,可是儿臣只希望每天能过的舒服开心就好!”
看着这一对父子,觉得好笑又好气。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迁就;儿子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过份要求。我不能说康熙爷的糊涂,可是眼前的这位太子爷实在是不怎么的。
从第一次进宫见到太子爷的第一眼时,到巡幸塞外,再到眼前这一幕,太子爷是没有一次能让我对他刮目相看的,在我眼里,他就像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空有了一副外表架子,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躯壳,只懂得如何享受,不知道付出才有收获的道理。
淡淡几句谈话之后,太子爷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就赶紧开溜了,又剩下了皇上一人,独自叹息,“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太子什么时候变得只知道奢侈享受去了?”我与李谙达对视了一眼,他也无奈,表示没有法子。估计李谙达同我一样旁观者清,倒成了明白人,皇上却一直是当局者迷。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太子爷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不对,让别人又有什么法子教育他呢?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太子爷这若再样子下去是真的没救了!为了不让皇上悲悯,我便上前,开了口,“皇上,皇上……”叫了两声,他才应我,动了动,我这才接着又说,“皇上呆会儿若是没事,和若诗下几盘棋可好?”
“你还会下棋?还要和朕下?”皇上满是不信的问着我,语气一句要比一句重。
“我会一点点,十三爷教得!皇上自当是个乐子,给皇上解解闷儿的!”我这才明白自己在皇上面前可有些嚣张了,赶紧谦虚恭敬的客气的补说道。
“哈哈,老十三爷都下不过朕,你这个丫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朕就陪着你玩玩!”
见皇上笑了,李谙达也就放宽了心,冲我笑了笑,又忙着张罗着,“皇上,下棋好啊!奴才这就去吩咐人准备棋盘去!”
我没底气儿的站在那儿笑着,说下棋只是为了让皇上更专注的摆局落子,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可这倒好,平白无顾的又给自己找事儿了吗?我连十三爷都很少下过,更别提他还是十三爷的老爹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真认人头疼!
尾随着皇上一路到了乾清宫,皇上喜笑颜开的坐在了棋桌旁,胸有成竹的大声说到,“你也坐吧!你不是爱玩儿吗?下的好了,朕以后出去都把你给带上,下的若是不好,哈哈,那老十三的脸可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欠了欠身子,坐了过去,笑说,“皇上,若诗本来就下的不好,您就不要再挖苦若诗了!嘿嘿,其实丢人丢在皇上这里也没什么难堪的,因为您是皇上,您是天子,我这个小女子当然下不过您的喽!”
“嗬!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儿下,赶紧的,朕要看看,你这个丫头到底下的怎么样?”
……
这样来来回回下了三四局,每一局,不多说,就知道,肯定是我输啦!且不说皇上是何等老谋深算,棋艺精湛,就说是换作其他任何一位会下棋的阿哥,那我也是下不过的啊!哎呀,那个皇帝老儿,我越是输得厉害,他就越是笑的开心。李谙达传来了晚膳,皇上也顾不得吃,摆了摆手又撤下去了。
“若诗丫头,你不行啊!”皇上有些松懈了。
我脸上真的有些挂不住了,笑得更是尴尬不说。十三爷啊十三爷,我对不起你了!定了定心思,依旧又镇定自若的往下下着,不能受到敌人的影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其实这几盘棋下来,皇上的棋路,我还是摸清了一二,若是明着下,只能被他秒杀掉的,只好慢慢琢磨个套路出来。
……
这一局,皇上倒是显得有些举棋不定了,忽然之间,让我想到了自己与外公下象棋的情景,不也是如此吗?头两局,定是输得惨不忍睹,到了第三局,也是能够勉强跟他拼个平局的——最后二人都只剩下一帅一车一卒了。这会儿子,到像是千钧一发之际,稍不留神,可就又挂了,我忐忑着,祈祷着,一定要扳回个平局啊!
李谙达数了数子儿的个数,吞吞吐吐的说道,“皇上,黑白子所剩之数——一样多啊!”
“哈哈哈哈,不错,若诗丫头,你的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你的悟性却很高,这一局下的好,算是有点水平了!来,再来一局看看!”
“皇上……”李谙达欲言又止。
我看着李谙达伺候主子实在不容易,眼看着这热好的饭菜又要被撤下去了,下人们也够折腾的,于是,起了身,请了安说,“今日能与皇上下成平局,实在是侥幸,能跟皇上下棋,就已经是若诗的荣幸了。皇上的棋盘,犹如满天星盘,今日平局,若诗也想做回小人,见好就收,皇上还是赶紧用膳吧!这饭菜已经是上的第二回了!”
皇上瞟了一眼饭桌,又回过头笑着说,“‘满天星盘’,你的比喻也太夸张了,‘见好就收’,是为了让朕用膳,还是真的想逃啊?”
“皇上,有语云‘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地为琵琶,路为弦,何人敢弹?’,若诗的比喻并不夸张,而是皇上的龙威在此彰显。”说完又低了低头,窃笑着说,“这‘见好就收’,确实是想逃,可也是想着皇上能按时用膳,龙体要紧!”
“哈哈,你倒也诚实!李德全,送送她!”
……
我回到院子里,心里还是在想着皇上孤老的样子,不过他还是要比寻常百姓家的老人要幸福得多!儿子们再怎么样也不敢嫌弃他这样一位老人,因为他手上拥有着每个人的生杀大权。不像寻常的老人家,每天坐在自己家门口,盼着天黑又盼着天明……直到自己老死的那一天!可是,皇上却不一样,他始终都是不服老的,尽管有孤老的时候,他自己也不容许这一刻多一刻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