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女儿(1 / 1)
自萧府出来,云音再次觉察出自己深深的无助。
也或许她本便不该存活在这世间,她已将许多人伤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在她手中逝去,这样的她活着究竟是为何,她的生命已是如此令人憎恨。
她依稀记得城外有条河,便用这河水洗去自己这一身的污浊吧,便要这河水将她的罪恶彻底的清洗吧。舞非烟,这可是你对我的报复,可是死不瞑目的你在冥冥中将我报复?是你要我尽失所有么?是你在此惩罚我对你的残忍么?
缓步出城,云音望着自己于夕阳下那长长的黑影,无论阳光如何耀目,亦是无法将心中那个阴暗照射,它终日在身后紧紧跟随无法割舍。
许是方下了雨,河水凭的浑浊湍急。云音立于河边静望许久,她将用这河水将自己浑浊的生命带离世间,这或许便是最终的结局,她的结局。
谁曾想她这一生竟不过是次次惨败而已。
为复仇,她将舞非烟同她的孩子杀死,可她所毁的不过是两枚棋子罢了,那下棋之人竟气定神闲的望着自己作出滑稽的表演。
她用了许久的时日去策划毁了赵书翰的家业,可最后他竟是早有蓄谋,速速东山再起。并未有丝毫损伤,他怕亦是得意非常吧,他此刻该是在想,柳云音这个愚蠢的自以为是的女人那,不过一两个障眼法她便以为毁了自己么。
柳讦,钱管家,这两人总是为了她而莫名死去。若说钱管家死得其所,那柳讦又是为何平白做了他人的替罪羊。
莫然,她自小一同长大的男子,她自以为永世不会将她背叛的男子,不过是将她当作棋子而已,用过便可轻易丢弃的棋子。他所有的疼惜不过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为了要她为他死心塌地的做棋子而已。
现如今,她非但未曾得到家人的疼爱,反倒是得知这秘密。原来她竟一直被人憎恨着么,她自出生之日便被人诅咒永世不得幸福。
“啊!”云音将自己紧紧环住放声大叫,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何要如此对她,她不服啊,不复啊。不甘心,怎能甘心。可即便不甘心又能如何?
如今她已一无所有,除却周身的伤痛,除却悲伤,除却这份惨败,她还有何留存?柳云音,你倒活着做什么。
“娘”
云音猛的松开自己的手臂,她听到了,她听到了呼唤的声音。可这河岸亦算是荒凉之处,何况已是黄昏怎会有人踏足。
她走向那湍急的河水未有丝毫迟疑,这人世间早已再无可恋。
“娘,你要做什么,花衣在此处”云音的衣袖被人拉住,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小姑娘紧紧的捉着自己的袖子,胖胖的笑脸忽闪着大大的眼,很是无辜的望着自己。见自己回头,那小姑娘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颜“娘”她将云音紧紧抱住,用脸在她身上来回磨蹭。
云音诧异的望着这小姑娘,带了几分不耐烦说道“小妹妹,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并非你娘亲。”
花衣放开紧抱云音的手,抬起头来很是认真的答道“娘,我是花衣并不是小妹妹,你是我娘那,你当然是我娘”
云音为她的举动所迷甚是不解,这倒是怎么着?“我当真不是你娘”
“是嘛,你就是马”花衣不依的拉着云音的手来回摇摆,煞是可爱“王哥哥同我说,那榕树是神树。它已活了千百年,只消对它许愿便是。我已求了整整一日,它终于给了我一个娘”花衣将身后那榕树指给云音看,要她相信自己所说。
云音这才明白过来,她如今不过是这小姑娘心中神的赐予。这么看来倒是个可怜的孩子那,若非如此岂会对着一颗树去祈求怜爱。可如今她何来多余的心情去可怜他人,她自己已是一团混乱。
将花衣拉着自己的手强行掰开,云音快步走开。并非她过于残忍,而是她无法担负其他生命。她已过的如此凄惨,怎能负担其他。
“娘,不要将花衣丢下,娘!”花衣急忙跟上,可她怎能比得上一个成年人的教程,不多时便落在后面,她越是着急便越是慌乱,终是跌倒在地放声大哭。
本想这便离开可云音听着花衣凄厉的哭喊终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扶起地上的花衣,为她拭去脸上的泥土同泪痕“莫要哭了,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天色已晚,若是将她一人留在此处岂不危险。
“我,我住那里”花衣仍是小声抽泣,举起手来指了个方向于云音。回家么?娘要与她一同回家么?
这一路云音的手始终被花衣紧紧握住,她一直紧贴在云音身侧,总是偷偷的抬眼看她,眼中含了小小的期盼。可云音一旦低头她却立即将脸别开,而后再次偷偷的抬眼望着云音,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爹”终是到家,花衣见了自己的爹急忙跑上前,要他将自己抱起。
“花衣,这么晚你去何处玩耍?你可晓得爹有多担心么!”男子放下手中的灯笼,将花衣抱起。
云音细看这男子,五官算不上英俊,却是用一种要人放心的温暖融合其中,身形很是高大花衣在他怀中异常娇小。方才见花衣时并未细看,这会看来才觉着这男子果真是宠她非常。这男人头饰简单不过一截树枝,将长发用布带绑住额上不存一丝细发,身上着一件灰色粗布外衣,肩上有个不大的补丁针脚极粗,周身干净非常。而花衣,则是一身粉白小衣小袄,连脚上的布鞋亦是粉白颜色。梳着两个小髻细看一高一低,身上补丁尽在手肘膝盖之处,该是提早便缝上。一个男人带着孩子本便不易,可他非但未曾见丝毫邋遢反倒如此洁净,倒真是难得。
他身后便该是着花衣的家了吧,不过是个普通的农舍。夜幕已垂看不十分清楚,却也能看出越么有四五间房,房前院落倒是不小,用篱笆围了在院前种了几棵树,郁郁葱葱。树下有个小小的鸡圈,听声音许是不到十只幼鸡,该并非养来吃而是这花衣的玩具。
“花衣去找娘了,花衣找着娘了!”花衣用手圈住男子的脖子,高兴的大声说道。
男子的身形明显的晃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问道“是么,花衣找到了娘,是如何找到的?”
“按大哥哥说的做啊,看,娘!”花衣侧过身子,伸手指向云音。
男子顺着花衣手指的方向,终是发觉立在一旁的云音。看她身上衣料头上发簪及垂在身侧那细腻的双手,必定不是平凡人家。她腹部微微隆起该是有了身孕,可在这时分她一人处在荒郊野外,莫非是迷了路?不会,若真是迷路岂能至今仍不开口乞求,该是遇了难事。
云音见那男子望着自己,冲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既已将花衣送回,那便在不打扰”
“娘,你不要走么!”花衣听云音要走,忙自男子身上跳下跑去拉住云音的衣角,她好容易有了娘,怎能就这么不见了?
云音无奈的回过头望着那男子,要他助自己脱身。
那男子沉吟许久问道“姑娘,恕我冒昧,天色已晚我看今晚你便住下吧,我这仍有空房”若是她走了花衣必定苦恼不止,纵是为完成她小小的心愿,他亦得将这女子留下。
云音听他所说,再看看花衣期盼的目光,也罢,如今她无处可去,既如此干脆便帮着小姑娘圆了梦吧,总算是做了善事。
云音躺在床上似笑非笑,她竟应下那男子住于此处。这房间该是客房,不大,却是干净,床上被褥亦是全新,看来这男子倒是细心之人。
“娘”房门被推开,花衣小心翼翼的溜进房内“娘,花衣想同你一起睡”
见她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云音在心中无奈的叹了气,将被褥打开“进来吧”
花衣即刻变的神采奕奕,爬上床躺在云音身旁紧紧的贴着云音,搂住她手臂。花衣满足的深深吸气,好香哦,这便是娘的气味吧,同爹不同呢很是温暖,有娘真好。
云音看着花衣渐渐睡去,摸摸她圆圆的脸蛋,这般可爱的孩童,怎有娘舍得将她舍弃,怎有人舍得要她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