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千歌番外四（1 / 1）
我的头发很长很长，不便梳理，所以我就随意让它披着，在时光流逝中越来越长，随风扬起时，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黑色迷雾。
可是有一日，那个与曲悠然很像的男人挽起了我的长发，用一根细细长长的木簪。
“千歌，”他问我，“一辈子有多久？”
“只是朝朝暮暮而已……”我思索良久沉吟道。
“千歌……”他淡笑，如清风般温和。
他牵着我的手走进梅林时，我这才惊觉那片梅林里的用墨染黑的梅花已恢复成白色，雪一般的纯洁，雪一般的白。
“千歌，我舞剑给你看可好？”说罢，他已从腰间拔出剑，在我面前舞了起来。
他姿态优雅，一招一式舞得都是如此流畅，行云流水。他白色的身影穿梭在黑黑的梅枝掩映里，像一幅浓墨淡彩的水墨画，美好得不像真实。
剑光闪闪，剑尖上如朵朵白梅盛放，他朝我淡然一笑，天地霎时间仿佛黯淡了颜色。
“曲悠然……”我喃喃出声。
这场景何其熟悉？俨然就是我和曲悠然在一起的时候所经历的……
长剑一旋，剑刃划过枝梢，一枝白梅已被削了下来。
我怔怔的望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长剑上的那枝白梅，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接下来。
“送你的。”他朝我笑，跟当年的曲悠然一模一样。
白梅在周围纷纷扬扬坠落，我终于拿起了剑尖上的那枝白梅，缓缓走向他，“你是曲悠然，对不对？”
“你说呢？”他收回长剑，朝我走来，用双臂揽我入怀，“我是悠然……”
“其实，我已经后悔了……”我低声道，“悠然，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
“千歌……”他捧起我的脸，深深凝视着我，眼里满是伤痛，“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悠然，”我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真的是因为太爱你了……”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落了下来，“千歌，相信我，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
与他唇舌交缠间，一时间我有些意乱情迷。
这种感觉，竟然如此熟悉……
良久，他却松开我，轻声叹息，“千歌，你醒醒吧，这只是梦……”
“梦？”我茫然抬头，看向他时，他的身影渐渐变得虚渺，我怎么触碰也触碰不到……
“曲悠然！”我喊他的名字，可是却看不到他的身影，只看到地上那枝白梅。
猛然间，我清醒了过来。
面前还是红色的喜堂，红艳艳的一片，红得扎眼。可桌上的瓜果酒菜却倾了一地，一片狼藉。
蓝湄儿还倒在血泊里，而曲悠然静静伏在桌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似乎已经睡着了……
曲悠然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的酒杯。
我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了，终于记起我造下的孽了……
是的，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这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曲悠然早就死了，死在这喜堂上，为我而死的……
他是爱我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其实我早就在轻音山大开杀戒时便已经走火入魔，丧失理智了。曲悠然为了救我，才找医女蓝湄儿来轻音山的，没有想到却被我误会，重创了蓝湄儿。
蓝湄儿被我打伤，命不久矣，临死前希望能嫁给她爱慕已久的曲悠然，并告诉了曲悠然救我的办法。
曲悠然出于内疚才答应娶她，可是，他却不曾想到，蓝湄儿被我杀死在喜堂里……
我犹记得曲悠然在喜堂时看到我眼中的哀伤，“千歌，我不能再让你错下去了……”
“喝下它，一梦醒来你就会清醒，像以前一样了……”他钳制住我脖颈的手松了松，拿起桌上的酒杯，让我将酒喝了下去，“醒来后一定要好好的……”
“这是什么？”我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这种酒，名叫醉生梦死……”曲悠然在我额上落下一吻，淡淡笑了，“千歌，我对你的情生死不移……”
我还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时，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身上的力气也好似被抽去了一般，控制不住的倒在地上沉睡……
我喝下的这种酒，叫醉生梦死……
传说中，相爱的男女同时喝下这种酒，能以一个人的死换取另外一个人的重生……
曲悠然以自己的死，换了我的重生……
然而，曲悠然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我是何等的惨无人道！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在我手里无辜失去……
纵然我从走火入魔中清醒过来，可我做下的这些坏事还能挽回吗？曲悠然还能活过来吗？
答案是不能……
活着，我就要在无穷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度过，那样与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的泪悄然从脸侧滑落。
“我终于明白，爱不是占有，不是掠夺。而且，爱不仅仅是男女之爱……”我抚摸着曲悠然的脸，“悠然……你醒来好不好？”
可是曲悠然没有回答我，因为他已经死了……
我在曲悠然对面坐了下来，拿起他手边的酒壶，斟了一杯酒，苦笑着将它举起。
“悠然，让我以死来赎自己犯下的罪吧……”我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在我丧失意识前的那一刻，曲悠然过来扶住了我的身子，哑声道，“千歌，你怎么这么傻？”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他，看着他，我泪流满面却笑得嫣然，“悠然，再见了……”
梦里，我又回到梅林中，他弹琴，我起舞，鸾凤合鸣，恩爱缠绵……
这是我今生的最后一个梦了，我以后都不愿意再醒来了。
悠然，你就让我在梦里的尽头独自沉沦消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