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血之阴谋(1 / 1)
我在他的寝殿里翻来翻去,每找到一样刻有我名字的东西,就会像发现宝藏了一样,兴奋好一阵。
墙边有一个石箱,看起来像是装着重要物品的箱子,我想里面可能还会有我想找的东西。
伸手打开,发现里面是修玄桀的衣物,有他以前常穿的披风,里面的衣物一件件的变小,竟然有他小时候穿的衣物。
我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这家伙可真逗,小时候的衣服还会留着,莫非要办个展会,取名“杀神成长记”么。
不过留着挺好的,修玄桀失忆过,记不起以前的事情,留下这些东西倒也挺好的。
我心想,嗯,我是不是也该把慕儿的衣服挑一些留下来,以后也会是个纪念。
心想着主意不错,瞧见另一摞衣服,翻开来看,发现一些破烂的衣服,上面布满血痕,虽然已经没有味道,但颜色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看样子,应该是修玄桀在哪里历劫和征战时换下来的衣服。
这才是真正的杀神成长记,一件件衣服,一道道裂痕,修玄桀修炼到今天的地步,付出了多少。
可是在这之后,又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被他杀死。
一群破烂的衣服中,无意瞧见一件完好的长斗篷,我愣了一下,像是记忆深处的某个令我痛不欲生的刺动了一下。
这件斗篷……
我拿起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
记忆中的那一幕像是一枚炸弹在脑中炸开。
这件斗篷!
我太熟悉了!死也不会忘的一件斗篷!
当年千林城西林里,十人围杀我与宇目,杀死宇目的那些黑衣人,穿着的就是这样的斗篷!
这件斗篷出现在修玄桀的寝殿里,出现在装满修玄桀战功的箱子里!
莫非?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我不敢想下去,我只希望是我眼花,或是时间太久记错了。
也许只是看起来像而已呢。
我想起那十个人的斗篷的里面是有海希族纹的,就是那些族纹,才让我一直相信是宇目的死与海希族诡异的不灭的城心之光有关。
如果这件斗篷里面没有海希族纹,那宇目的死就与修玄桀无关,这件衣服就是我看错了,记错了。
我怀着希望打开这件斗篷,可看见里面赫然绣着的白色浪花般的族纹,黑白之间,像是有带着刺的光伤的我睁不开双眼。
斗篷从手中滑落,留我杵在那里,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之前看到的一切。
是修玄族,真的是他们!
是他们杀了宇目,十个人中,既然有修玄桀,那一定也会有落萱和修玄术!
是他们,这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杀了我的丈夫,甚至当初,是不是还要杀了我。
是啊,他们修玄要灭了所有族啊,阴谋早已实施,杀害宇目,理所应当的成为他们的一步棋。
这全都是修玄的阴谋啊!
从修玄阴谋显露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修玄会与宇目的死有关。
只是,我从来不往那方面想,我也更不敢往那方面想。
是我太相信落萱了,后来又太相信修玄桀,我相信他们,可最后终究没想到,被最相信的人骗的最深。
门吱的一声打开,修玄桀笑着进来。
“慕儿这孩子,又跟术跑了。那小子从不教慕儿好。”
他说着话进来,发现我不对劲,“怎么了,落……”
当他看见落在我脚边的斗篷,突然像是触电了一般,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我转身,更震惊的看着他。
你瞒我瞒得好苦啊,精心隐瞒着的谎言被拆穿了,你如今,要如何圆这个谎。
可我心中还有一丝希翼。
良久,我开口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多希望修玄桀矢口否认,可换来的却是他的沉默。
我撰紧了拳头,他默认了是么,他默认了!
“修玄桀!”我再也镇定不下去,嘶声冲他大喊。
一瞬间,似乎全身的血都涌到脑子里,我手指着他,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每次面对我的时候不觉得羞愧么!你骗了我那么久!为何是你啊!我宁愿,宁愿宇目是被海希人杀的,也不愿是被你!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我居然和杀了我丈夫的人恩爱了这么多年,居然和杀了我丈夫的人生活了这么多年!
面对我的声嘶力竭,修玄桀沉默半响却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刚刚还让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的人,现在站在我面前,让我恨不能杀了他以泄愤。
我紧握着拳头,身体不停的颤抖。
自我失去灵力之后,第一次这么想夺回我失去的灵力,我想毁灭了这万恶的修玄族,毁灭这里所有的人!
“修玄桀!你还我宇目,还我千林,还我失去的一切!”
失去灵力,我的身体一直依赖修玄桀的力量才安全无恙,气急之下,天旋地转的感觉眨眼间将我吞噬。
我倒了下去,修玄桀立刻上前抱住我,栽在他的怀中。
他将我抱上床,感觉我浑身都在抖,体力明显不支,愤怒和震惊席卷着我的大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修玄桀怕我晕过去,抓着我的手向我身体输入灵气。输完灵气,他还是不放心,把那盏持续散发灵气的熏玉灯立在床头,保持着充盈的灵气。
我瞧见那盏熏玉灯,心被揪了一下。
我闭着眼,极其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平静……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当初你说你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宇目,这个证据,是不是就是你参与杀了他,所以,你才不会是他。”
修玄桀点了点头,“是。”
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修玄桀头一侧,僵在那里。
他灭了千林族的时候我都未曾因怒而打过他,那时候我恨他却只会折磨自己。可如今,我却想和他同归于尽。
他在我愤怒的注视中闭上眼睛。不解释也不争辩,甚至也未曾求我原谅。
我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我说,“你放我走。我不愿意再看见你。我不要再接触到你们修玄族的一切。”
修玄桀不肯,我回到桃林之后就大病一场,连着不吃不喝。慕儿不明所以,只知道那天从修玄殿回来,我就不再同修玄桀讲话,关系僵持着。
慕儿趴在我床边哭,一口一个“母亲不要慕儿了么”,叫的我心碎。我抱过慕儿,母子俩的眼泪流在一起。我说,“慕儿,我们本不该生活在这里。你本不该出生,我也不该活了这么久。”
慕儿的小手抓着我,哭的声泪俱下,“母亲,若是慕儿做错事了你就罚慕儿,母亲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抱着慕儿,崩塌的世界,唯一让我不舍的只有这个纯真的孩子。孩子还只是一张干净的白纸,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和族人曾经做过怎样人神共愤的事情。他不知道我们经历过怎样的杀戮和鲜血淋漓的往事。
桃林给了他天堂一般的童年,却遮不住我这双看尽沧桑和残忍血腥的眼睛。一想到那年的围杀,宇目为我而死,那股苍凉和悔恨就压的我喘不过气。
修玄桀把我怀里渐渐哭着睡着了的慕儿抱走,送去了他的房间。回来之后,无力的坐在床边,道,“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冷笑,原谅?你怎么做能让宇目免死与你的阴谋,你怎么做才能让这么多年的伤害全都避免。
“让我离开修玄族,再也不想再见到你们。算我求你了,放过我。”我语气僵硬,有几分决然。
修玄桀久久的沉默,最终妥协,“好,我送你去紫落林,别再折磨自己了。”
我闭眼,眼泪滑落鬓角。这么多年的恩爱,终究还是要结束了。可我若是知道这些竟然来自于他曾经策划的一场谋杀,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些感情。那十人里,免不了修玄族的三位族长,甚至还可能包括策划了辰界大杀戮的修玄圣修。
只是他们三个,骗我骗的好苦。
好一场阴谋,好一场天衣无缝的谋杀,若不是碰巧看见了那件斗篷,这个秘密恐怕我死都不会发现。
我甚至想起另一件可怕的事情,想法只是隐隐约约的冒出了一点,就让我怕的不敢再想下去。我拼命的在心里否定,生怕他们与那件事情有所关联。如果真是我担心的那样,就真是太人心叵测了。
慕儿还在熟睡,我趴在他的床边捂着嘴痛哭,我的好孩子,就当你从来没有过这个母亲吧。你父亲就算再残忍,但却是爱你的。也是爱母亲的,只是,母亲没办法在他构建的这个家里活下去,这个家对我来说,就变成了一个彻底失去自由和憧憬的监狱。
恋恋不舍的摸着慕儿的小脸,狠心的转头离开。修玄桀低着声音说,“你不带慕儿?”
我摇头,“我保护不了他。”
修玄桀叹气,“走吧。末日之前,我接你来这里渡神界,之后的事情再说。”
再说?我冷笑。“我说了我不想见到有关修玄族的一切。”
修玄桀无奈,只得叹气,“好,都听你的。”
我穿着修玄桀黑色的斗篷再度回到紫落林,几番反复,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回到了最初出生的地方。
时间就是用来嘲笑昨日的愚蠢的。我多么希望这么多年不过是做了一个伤心的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紫落林的床上,早上还能瞧见父亲母亲的笑颜。
修玄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我就赶他出了紫落林。这张脸,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
他要在紫落林外面布下结界,我说什么不肯,修玄桀却执意。我冷笑,“你还是想囚禁我?”
他正在布阵的手抖了抖,无奈的收回,哀叹道,“罢了,是我自作孽,我放你自由。”
结界被撤回,他伫立在林中望着我。我转身进了桥屋,眼也不看一眼。
修玄桀,为何你总是有那么多让我失望到绝望的秘密。你为何不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与这些令人骇然的阴谋和杀戮无关。
布置命运的人像是一个观众,看着数不尽的悲欢离合以此为戏,但你却不知,我们这些为你演戏的人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去经历你安排的戏码。
修玄桀的气息在哪里,我已经无法感应。自从被夺取族长灵力,我早已经失去了种种能力,感官虽在,心却无法感应气息,能靠修玄桀的寿命来勉强留住一命已经实属不易。
在这紫落林,说不上哪天就会杀进来寻仇的修玄族人。当年那战场上,我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血债,恨我的人大有人在。
我日复一日在紫落林里等着,生死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留恋,不知何时仇家才能寻上门来。
直到有一日深夜,修玄桀抱着满面泪痕的慕儿敲我的门。
我开门,慕儿便一下从修玄桀怀里搂住我,小小的嘴咧的老大,哭的声嘶力竭。
几日未见,小小的孩子竟然瘦了一圈。我抱着慕儿同他一起哭的声嘶力竭。修玄桀说,慕儿梦魇,醒了就哭闹不止,吵着要见我。修玄桀不忍,看着一直乖巧的慕儿生生哭哑了嗓子,最终还是抱来见我。
慕儿捶着小拳头在我后背一顿拍打,沙哑着嗓子冲我大喊,“你为何不要我了,为何把我和父亲抛下了。你是我见过最坏的母亲,最不合格的母亲!”
我哭着抱着慕儿,任他捶打,向他道歉,“是母亲不好,对不起,让慕儿受苦了,母亲坏,不合格,对不起慕儿。”
修玄桀在旁看不下去,轻嗔慕儿,“慕儿,怎么能这么跟你母亲说话。”
稍微平静了些,我对修玄桀说,“可不可以把慕儿给我。”
修玄桀点头,“我就是要把慕儿送你这儿,孩子还小,离不得母亲。我没你细心,照顾不好他。”
慕儿听着不乐意了,“为什么要了母亲就没了父亲!我们一家不能在一起么?母亲?”
我无言以对。修玄桀说,“这样,慕儿,过些时日父亲再来接你,在桃林住上几日,你想回母亲这,父亲就再送你回来,行么。”
慕儿脸上的眼泪还没干,犟着不吱声。修玄桀叹气,也不再多说什么,说了句五日后来接慕儿,就转身离开了。
慕儿伸手去拉修玄桀,修玄桀回头只是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