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他还是来了(1 / 1)
紧贴着地面,潮湿的气味刺激着大脑。我痛的五脏六腑放佛全都碎裂了一般,与海希蓝交战的内伤,和刚刚所受的鞭伤,好像要撕裂我的身体一般。
动不能动,躺着地上剧烈的喘息着,那种想死却死不掉的痛苦深深的折磨着我。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安静下来还能听得到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我被在这地牢里受着疼痛的折磨。地牢里没有阳光,没有昼夜,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潮湿。
没有昼夜,就无从判断时间。我不知在这里过了多久,一日?三日?五日?十日?
或是更久……
有灵力在,我可以不吃不喝。可是,却停止不了眼前的幻象。
我迷迷糊糊的似乎看见……看见了宇目。梦里的他还是初次相遇时的样子,一袭白衣,干净利落的立在阳光下,风吹起他微长的发丝,犹如天神下凡般那样的神圣威严,却又十分亲近。
他转过身,完美无瑕的面容,焦急的面孔,他说,落瑶,为什么离开千林,外面多么危险,你不听,你不听……我对你好失望……
转瞬又看见父亲和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旁边的落萱回过头来,对我喊,落瑶,我们回紫落林啊,快跟上……
我想跑,却迈不开步伐,想喊,却喊不出声音。
是梦,还是幻觉?
从那不真切的画面中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地牢,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旧伤未等痊愈,海希雪又来赐了一顿新的鞭伤,旧伤新伤遍布全身。
我才想起来,海希雪刚刚走,这是……她第三次来了吧,每次都是在旧伤快要痊愈的时候来,这么算,我已经在这里呆了有些日子了。
到底是有多久了?我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几百年那么漫长。
痛,遍布全身的痛。内伤不得治,外伤又一层接一层,我只希望他们快点杀了我,别在这么折磨我了。我受够了每次从晕厥中醒来时的那种绝望。
可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宇目找到我。
海希蓝会拿我作为挡箭牌,我不知道他会出怎么样的条件来要挟宇目。
更何况,我心里清楚,这般叠加的内伤外伤,我一定活不了了。这副残破的身躯,能残喘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可是,多活几日,就多受几日的折磨。
我也不想再给他添任何的麻烦了,我只希望他,忘了我,别再记得我这个只会给别人和自己添麻烦的倒霉孩子。
我费力的抬起手,看了眼身上的伤口,叹服自己的生命力怎么这么顽强,怎么还不死。
一阵结界开锁的声音,奇怪的是这次不是海希雪,而是海希蓝。
他带着几个海希人来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海希蓝不知为何十分愤怒,抓起我的头发抬手就是一巴掌。嘴角一丝腥味。他恶狠狠的啐了口“贱人”,就命人把我带了出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想,是不是要杀我了?
心中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死了。终于可以结束这些折磨了。
不知道在那阴暗的地牢里呆了多久,被带出地牢的时候,阳光抚在身上,我闭上眼感受那久违的温暖。被温暖的阳光照着,我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直觉告诉我,海希蓝如此行为,会不会是……宇目来了?
可他要带我去哪里。他不会敢带着这样伤痕的我去见宇目,除非他想死。
大概被关的时间久了,脑袋都发沉了。没等我有力气继续想下去,我就已经被放下了。
他们把我拴在了祭坛上。从祭坛两侧的柱子上连下两根铁链,分别扣在我的左右手上。
我被拴在祭坛中央,一路上,身上的伤口被撕裂了不少,痛的我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坐着,直直的倒下去,可是双手被铁链牵制住,倒又倒不下去。如此反复了几次,就疼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我痛骂海希人,反正也是要死了,莫非死也要让我这么痛苦的死去么。
这像是一个古老的祭祀,我就是祭坛中的祭品。
可是他们要干什么。没等我疑惑多久,外面就嘈杂声就越来越大。
迷迷糊糊中,我抬头,看见身上绣着千林族纹的军队,我看见身着白衣的宇目立于头阵。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宇目,那样杀气腾腾的眼神,那样锋利的眼角,充满了肃杀之气。像一只愤怒的凶兽,要扑向惹怒他的猎物。
在他身后,是千军万马的气势,浩瀚压人的灵气,不可阻挡的锋芒。
那是千林的军队啊。全辰界势无匹敌的最强军队。
我心中痛呼,你到底还是来了。
远远的,宇目看见祭坛上的我,瞳孔狠狠的收缩,我听见远处的他心急如焚的大喊,“落瑶!”
接着,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浓浓的杀气中爆发着不可遏制的愤怒,犹如一把嗜血的狂剑,挥剑厮杀所有挡路的敌人,向我冲来,每一剑落下,都朝我的方向进了一步。
可说实话,当我看见他那样心急如焚的表情,心里还是不免庆幸了一下。
原本被海希蓝生擒,我着实已经绝望了,心知不能复仇,但求一死。可如今这局势,没想到我却能亲眼见着海希族的毁灭。
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只是,宇目,我会不会又给你填乱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抱歉。
只是不知这道歉的话,还有没有机会说与你听。
只怕就算你最后关头冲了过来,也未必能听到我能说出这句话了。
我的伤,筋骨,五脏,都受了无法治愈的伤,即使是你的愈伤术,也不见得能把我治好,最多也就延长几日虚无的时光。
与其那样,看着你为我伤心,不如让我见证了海希族必亡的情景之后,痛痛快快的离开。
这样也好,容我这样自私一回。我这样想着,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明明在牢里的时候就感觉大限将至,没想到几番昏迷后,还能清醒的被拖到这里。
苍天睁眼了吗,让我回光返照,看到眼前这副畅快人心的画面。
我想大笑,却发现没有那个力气了。
“落瑶!小心!”突然,宇目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喊将我唤醒。
我瞧见前方海希雪正拉开弓箭,剑拔弩张,弓上之箭瞬间脱离紧绷的弓弦,朝我袭来。
我感觉胸膛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奇怪,我却感应不到疼痛。
就像是被圈禁久了的野兽终于要得到自由一般,身体开始从痛苦的包围圈里下落,跌进柔软的云层。
“落瑶!”
是错觉啊,不是柔软的云层,而是宇目的怀抱。
“落瑶醒醒,醒醒啊。”我半睁开眼,天是晴朗的,也是刺目的。我想抬手摸一摸他的脸颊,可是铁链的顽固束缚使我连这点动作都做不到。
我们面对着面,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怎样的表情,看到的是宇目的痛苦。这回我也终于逮到个机会,轮到我训斥他说,“你脑袋缺弦了么,谁让你来趟这趟浑水的,堂堂族长为一己之私,就不顾族人安危了么。”
他用手把我的脑袋压在他的胸膛,情绪异常激动,“我怎么能不趟这趟水。从我在静谧遇见你就已经离不开这趟浑水了。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离开千林,为什么要离开千林啊!对不住……落瑶,我真糊涂,是我害了你啊。”
我强撑着要闭上眼的困意,“我的生命早该在静谧被灭的那个夜晚就结束了。不过我很幸运,还能有机会认识你。还有大长老,小米和蓓儿,还有这么多人爱我,死之前,还能看见仇人灭族,我死而无憾。”
宇目松开手看着我,我看见他的眉毛都快拧一起去了,轻轻的笑了下,“别拧着眉,我喜欢看你笑。”
本想用轻松点的方式做个诀别,可一句开玩笑的话,眼泪却不听使唤的落下来。
宇目擦掉我的眼泪,声音温柔又带着命令的口气,对我说,“那你就好好的睁着眼睛,才会看见我笑。听见没。”
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深情,那么留恋,我知道,我没看错。
能从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到如此地步,我该满足了。
我又想哭,又想笑。哭我的舍不得,笑我终于要解脱。
“宇目啊,我好累好困。”我慢慢瞌上眼,放松下来,“让我休息会吧。难得给我放个长假,我要睡一觉,这么长时间在地牢里一直都没睡的安稳过,坚持了这么实在太累了,让我睡会吧。宇目,我还想在这个梦梦见你。其实,其实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你总在我的梦里,我梦的见你,还看得见你……”
我闭上眼睛,声音愈发的小,小到最后自己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也没有力气听见宇目焦急的吼声,“落瑶!醒醒!不许睡!”
那又是个很长很长的梦,我的身体很轻,很轻。飘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