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共赏一月（1 / 1）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共赏一月
仲闵坐在树下的椅子上，眼睛闭着，心里却一刻也不能平息，回响着的都是李震方才说的话，幸儿过的很好，他应该为她开心为她高兴才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这般难受？尤其是听到那位武家公子和幸儿的事——他对幸儿很好吧？为她做跳棋，陪她下军棋，谈天说地，他们一定很投契吧？他必是会珍惜幸儿的吧？不会像自己这般懦弱无担当吧？李震也回了城，现在山林里只余了他们两人，他们是在开心闲谈还是在沿溪漫步，或是弈棋为乐，还是幸儿在抚琴弹给他听？如果把那人换成了自己，纵使只有几日，那会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美好……
仲闵感觉胸口被盖上了什么东西，睁眼一看，天晴正拿了件长衫盖在他身上，见他忽的睁了眼，天晴有些不好意思，“你醒了？我怕你这么在外面睡着会着凉，所以拿了这个盖上……”
仲闵坐直了身子，“你有心了，我……我没睡着。”
天晴坐在了仲闵的对面，方才李震说起幸儿的时候，她一直在忐忑的看着仲闵，尤其当说到幸儿和那武家公子的时候，虽然仲闵没说什么，但是天晴能从他的神情里感觉到他内心的苦楚，她的心好像也跟着揪了起来，不知怎的，陪了仲闵这些日子，看着他消沉，看着他生病又渐好，但是眼里总带着隔膜和疏离，她慢慢的不知不觉的为他心疼起来，心疼他的自苦，心疼他的沉默，心疼他对幸儿的用心，对母亲的孝顺，心疼他的付出得不到结果……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他什么，但是每每能坐在他的周围，帮他递碗药，帮他盖件衣服，帮他整理书本，她就觉得心里踏实许多……
“你……要不然我陪你去趟紫金庵可好？”天晴轻声道。
天晴的神色一派挚诚恳切，仲闵倒愣住了……
“我是说真的，我不想看着你……这么折磨自己。”天晴的声音越说越小，仲闵仔细听方听了明白，有些感慨天晴的关怀，也有些愧疚：天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自己确是配不上她……
“天晴，我没事了，幸儿她过的很好，我也满足了，还有……你，你是个好姑娘，真的很好，真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仲闵语无伦次的说道。
天晴不意仲闵竟会扯到自.己身上来，不由有些脸上发烫，心跳有些加快，却不是不欢喜的，“你歇着吧，”说着，急急的起身走了。
仲闵靠回椅子上，叹了口气，喃喃.道，“幸儿，你真的过的好吗？你……可曾想起过我？”
苏雅在家里闲着就老是会想.幸儿的事，会想如果自己不去推波助澜让谣言越传越大，如果父亲没有使人到晋阳去提亲，是不是幸儿就不会死？越想就越觉得如同百爪挠心一般难受，坐立难安……
“和琳，备车，我要去舅母那儿。”苏雅吩咐道，也许跟舅.母见见面说说话，至少可以让她避开一会儿。
“苏雅，你来了？”苏雅大约是大了懂事了的缘故，这些.日子终于不提什么报仇什么回草原的话了，萧氏心里也松了口气，待她倒是多了几分亲近。
“舅母，我还怕您出去拜佛烧香了，幸好您没出去，.我在外头买了些点心，您尝尝。”苏雅让和琳送上点心。
“你有心了，怎么.今日有空了？平日里多来走走，不用每次都带着礼上门，跟舅母这儿用不着这客套。”萧氏拉着苏雅在身边坐下，摸着她的手，“好像近来瘦了不少？有什么心事？”
苏雅抚着面颊，摇了摇头，“可能是天气炎热，不耐烦吃东西，才瘦了些，等过些日子天冷了保管又胖回来的，舅母不用担心。”苏雅见桌子上摆了个古朴别致的木盒子，“舅母，这是你的首饰么？怎么摆在此处，得好生收好，要是不小心砸坏了多可惜。”
萧氏叹息一声，“你没来之前，我正在看呢，其实里面不是别的，是柄玉如意，”萧氏打开了盒子，递给苏雅瞧，苏雅瞧着那雕刻的花纹，古玉的质地，应该价值不菲，“这很贵重吧，舅母？”
萧氏点点头，“嗯，有些年头了，我本是打算拿它当做给孙媳妇儿的聘礼的，只是……”
看着萧氏面有难色，苏雅猜道，“可是原本想给李家小姐的？”
萧氏摆摆手，“怎么会是她？她名声那般不好，我怎么会让她做孙媳妇儿？说起这李家姑娘，如今暴病而亡，倒也清静了，那些流言也慢慢就淡了，对她父母兄弟而言，也未尝不是好事，毕竟她父亲还是一方要员，她哥哥，听政道说起过，也是个挺上进的孩子，这下子全家倒也安生了。”
听了舅母的话，苏雅这些日子的心事有些舒缓，怎么她没从这方面想过呢？还是舅母见解比自己开阔，“那……这如意是给哪家姑娘的？”
“你不认识，她家里也不是当朝大员，我只是见这姑娘行事大方，所以才想求亲来着，哪里晓得她家里竟已定过亲了，而且定亲的对象还是那李世绩的外甥……”萧氏一脸可惜，她跟素婵计议过，万一这贺夫人是说了大话，或是能赶在她头里结亲，那方家姑娘还是有希望的，因此使了媒人带了书信和聘礼远赴晋阳，一番打探才知，原来两家是真的定过了亲，可惜政道没福啊……
“李世绩的外甥？”苏雅愣住了，“可是……那位贺仲闵？”
萧氏道，“可不是？说起来当日还是政道的下人，一个下人，现在竟抢了主人的亲事，想起来我就觉得有些气不顺，替政道不值。”
苏雅木然应道，“是啊，确是不该……”
回府的马车上，苏雅靠在车壁上，脸色难看。和琳有些担心，“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和琳，我这是不是报应？把他们两个拆散了，结果他还是定了亲，定了别家姑娘，反正我做了坏事，怎么着他也不会轮到是我的了，是不是？”苏雅语无伦次道。
“小姐，你说的是……贺仲闵吗？”和琳小心的反问道，今日在杨府，小姐是听了贺仲闵的亲事之后才一下子像被抽了力气一般，难道小姐心里始终装着贺仲闵？
苏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是对我的惩罚，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就算没了幸儿，他终究还是会成亲的，不是李家姑娘就是张家小姐，我……我怎么总是异想天开？他恐怕早已经忘了我是谁了……”
听着苏雅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把脸埋在腿上蜷成一团，和琳心疼道，“小姐，他不值得你这样，你是我们草原上的公主，他如何配得上你？小姐要选的，自然是真正的英雄，而不是像他这般朝秦暮楚的人。”
“和琳，你别说了，不管怎么样，我想再多都是痴心妄想，镜花水月一场空……”
中秋之夜。
“今年终于人月两团圆了！”幸儿偎着元爽坐在溪边，不远处，瑞冬靠在树边四处查询放哨。经过一段日子各种吃的用的好玩的努力讨好，再加上幸儿在一旁时不时的吹嘘，瑞冬看武公子对小姐也是真好，也就渐渐认可了他对小姐的追求，不过……这俩人有时候也太扎眼太不靠谱了吧？瑞冬看了眼花前月下的两人，摇了摇头，继续放哨工作。
“嗯，”元爽心里是踏实的满足。
“对了，你那位超级粉丝楚楚姑娘呢？前两天还见她又住回庵里来了呢，今日怎么不见？”幸儿问道。
“她啊，现在应该赴了周公的约会了，没闲工夫往咱这儿凑的。”
看着元爽表情有些奇怪，幸儿打了他一下，“你又怎么她了？”
“没什么，不过是下午见到慧空在抱怨楚楚颐指气使，我就送了她一包东西，让慧空也得到点小小满足。”
“啥东西？”幸儿睁大了眼，元爽悄悄说了几个字，幸儿大叫道，“蒙汗药？你让慧空给楚楚下蒙汗药？你疯了？慧空是尼僧啊，这下子可都被你带坏了！”
元爽无辜道，“我只是把药给了她，告诉她怎么用，至于她用在哪儿，就真的和我无关了……”
见幸儿一脸无奈，元爽猛地指着头顶道，“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自从瑞秋嫁了人，落霞阁里就只有瑞夏母女守着，每日里母女俩洒扫整理，院子里一直干净如昔。得了大少爷的吩咐要她们早早回房安歇，瑞夏留了门，就和母亲闲话两句吹灯休息。李震带着静琬步进落霞阁的时候，院落无人，只有几盏风灯燃着一点光亮。
“震哥，你怎么想起来我带这儿了？”静琬问道，“是不是因为中秋，想起了幸儿？”
李震看着满满的圆月，“是有些想她，不过主要还是为了你。”
“为了我？”
“你不是和幸儿说过最幸福的事就是我帮你推秋千么？最高兴就是跟我一起闲聊说话么？”李震拉着静琬的手，让她坐在秋千上，“我开始推了啊，抓好……”
静琬迷迷糊糊的坐在秋千上，秋千把她带高，耳边又是李震不时的嘱咐叮咛，确实是满心喜悦，只是她啥时候跟幸儿说过这话？怎么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院门边，仲闵透着门缝，见到妹妹的笑脸灿烂，叹了口气，又缓缓朝来路踱去。
“咦，怎么是你？”见到面前的天晴，仲闵一愣，停下了脚步。
心知他总是放不下，所以才会跟着他来了落霞阁，不想他只是呆立了一阵就要往回走，天晴倒被他撞个正着，一时语结，“我……我也有些想念幸儿，这才……”
仲闵没有追问什么，淡淡道，“静琬和李震在里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天晴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天晴随口道，“今晚的月亮真圆，不是吗？”
“是啊，”仲闵应了一声。
“今年做的月饼馅儿也丰富，蛋黄的，五仁的，枣泥的，还有鲜肉的，那么多种，你最喜欢吃哪一种？”
月饼……这么多馅儿都还是幸儿当初想的吧，她最喜欢在吃食上下功夫，可是这个中秋她不知道有没有月饼可吃，有没有人陪她一起看月亮，这么多年的中秋节一起度过一起赏月，仲闵从没想过没有幸儿的中秋节竟是如此凄清，连月饼也像变了味，无论吃什么口味都吃不出原先的那种幸福……
仲闵久不答话，天晴从他脸上看到了那种熟悉的神情，他看着幸儿那些画的时候也是这副神情，他又在想她了吧？天晴没再打扰仲闵，只这么默默的陪他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