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众口铄金(1 / 1)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众口铄金
右卫大将军府。
苏雅一路疾步,边问和琳,“父亲这么早找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和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听管家说昨日苏尼失大人来拜访,大将军破例见了他。”
苏雅眉头蹙了起来,“这就更怪了,父亲向来对他恨之入骨的,怎么会愿意见他?”
“苏尼失这个没胆鬼,我本来是懒得见他的,谁知他让管家传了句话给我,说是要告诉我件事,我听了必会高兴。我有些好奇,想着见见无妨,才知道,哈哈,果然是报应未爽,哈哈哈……”颉利难得的一大早起来没有饮酒,双眼竟有了些昔日的神采,看着苏雅,“你知道吗,现在都传开了,说当初李世绩积极与咱们突厥作战,才不是为了他说的什么大唐边疆,而是为了救自己流落在草原为奴的儿女……”
“是吗?”
颉利捋胡大笑,“还有呢,说是他女儿在我跟其他突厥贵族身边辗转来去,还曾小过产,说的绘声绘色的,如果我不是事中人,还真以为有这么回事呢,你说,李世绩要是知道了,得气成什么样?”
苏雅没想到越传越走样了,.心底里升起一丝不安,可是旋即,回想起母亲的惨死,她又硬起了心肠,“李世绩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在他女儿身上,也算是他走运。”
颉利摇摇头,“听说这丫头是李世.绩的嫡女,想来他肯定宠爱无比,这下子吃了这个哑巴亏。我倒要瞧瞧,他是准备让他女儿一死一证清白还是准备龟缩在并州,再也不出头?”
死?“有这么严重吗?为什么要寻.死?”苏雅有点点心虚,她设定这个计划之初其实只想着拆散幸儿的亲事,倒未曾想过借此要了谁的性命。
“中原最讲什么礼义廉耻,名节声誉这些没用的东.西,她一个女子,曾是突厥人的玩物,顶着这个名号,只会让李世绩也跟着蒙羞,她不死还能怎么样?你没看见,苏尼失那老儿昨日说的口沫横飞的样子,还一个劲夸我有艳福呢……”颉利说着,两眼放光,“说起来,我空担了这个名声,让李世绩白当了这个便宜岳父,这可不成,反正他闺女也没人会娶了,不如我遣个媒人把她娶回做个小妾,一来把这个名分坐实了,二来我真想看看李世绩吃瘪的模样……拿酒来,今日这么高兴,怎么能没有酒?”
早有丫头摆上了酒壶酒杯,颉利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突然哈哈大笑,“到那时候再喊他声岳父,哈哈,把这一年多的鸟气都还给他!”
苏雅有些无奈,本以为颉利心结稍解,会慢慢戒.掉这杯中物,哪知竟连一日清醒都不可得……“父亲,你今日少喝些吧,你不是说心里高兴么,你可以出去打猎或者我陪你去东市转转,何必定要喝酒呢?”
“你不懂,以前那.是借酒浇愁,今日这是借酒助兴,我好不容易有了这般好兴致,谁也不能扰了我,”颉利又连饮数杯,情绪忽的又有些低落,“莫非战场上我就胜不过他?非得要靠这种不入流的谣言来获得一点可怜的满足?”
“不,不是,这全都怪那李世绩可恨,”苏雅道,见父亲伤心的样子,也不忍劝他停酒,“你慢些喝……”
“和琳,你说父亲真会娶了李幸儿过门吗?”苏雅坐在房里,也没点灯,这个结果比她预期的要快得多,要有成效的多,可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大将军也许只是说说而已,”和琳道。
“是啊,就算父亲真去提亲,那李世绩也不会应允,”苏雅喃喃道,“和琳,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李幸儿难道真的只有寻死一路了吗?”
“小姐,想当初唐军对可敦又何尝怜惜过,再说,她真要寻死也是她自己想不开,跟你又有何相干?”和琳语气带着坚定,倒是提醒了苏雅,“是啊,当时又有谁对母亲手下留情过?……”
京城李府。
落霞阁。
“幸儿,我和晴姐给你贺寿来了,你不会还没起身吧?”春暖花开,和风日丽,幸儿正在镜前看着换上一身新衣的自己,就听到院里传来琬姐的声音,她忙迎出门外,笑道,“我早就起了,等着你们的大礼上门呢。”
静琬和天晴见惯幸儿短襦长裙的打扮,不意竟看到幸儿换了身装束,银红色的襦装衬在纱衣下若隐若现,领口和袖口的银色滚边更添雅致,纱衣又借襦装透出朵朵团花图案,三指宽的白色腰带系在腰间而不是腋下,更显腰肢细窈,下身的透明及膝纱衣和白色的大幅裙摆相映成趣,一阵风吹过,层层叠叠煞是好看,静琬嗔道,“这是你的寿星衣?虽然和咱们穿的不同,不过确是好看,你呀,惯会鼓捣这些的,我不管,得把纸样子给我一份。”
天晴也笑着点点头,“换了这身衣服,感觉幸儿竟成了大姑娘了,琬儿,你怎么连咱们带的礼都忘了?”
静琬拉着幸儿坐在院中树下的桌椅旁,递过一个包袱给她,“这是我和晴姐给你做的,可不许嫌弃。”幸儿打开包袱,是一双绯红色杏花云头锦鞋,绣工精美让她自叹不如,“你们手太巧了,我什么时候能有这等手艺?也不用姑母整日说我了。”
静琬拉了拉幸儿的衣服,“你把想这些东西的功夫都拿来做针线,我就不信你做不出一双鞋子来。对了,你见了我哥他们没有?”
幸儿摇摇头,“没有啊,他们还说为了给我过寿辰特意请假回来的,可是我连影子都没见一个,亏我还给他们准备了好吃的,既是他们不来,咱们就自己吃!”
静琬笑说,“好,都听寿星的!”
凝霜苑。
贺夫人坐在正堂之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个小伙子,气不打一处来,“难道非要我使家法出来你们才肯说吗?仲闵,你爹走的早,我这辈子除了巴着你成才,还有什么别的指望?你要非是这么不听话,那你也不用见我了,权当你没这个娘算罢了。震儿,你是我侄儿,临走时你母亲也说让我担起对你的教导之责,没想到你今日成了这个样子,我以后拿什么面目去见你母亲?还有天朗,你虽不是我的亲生子侄,可我从来没拿你当过外人,对天晴我更是女儿一样的疼,你素日也很知上进,又本分,我原是对你比对他们两个更放心,可是你今日怎么也……”
仲闵几人听了,面有愧色,却俱都缄默不语。
贺夫人长叹一声,对锦屏道,“去,收拾行李,我也不想留在这儿惹人厌了,还是回山东老家罢了。”
李震闻言,跪行几步到贺夫人脚边,想要开口,又望了眼锦屏,贺夫人见状,对锦屏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姑母,这……不是我们不想说,这事实在是难以启齿……”李震嗫嚅着开了腔。
仲闵打断了李震,“震哥,我们说好了的,你怎么……?”
李震回头道,“仲闵,你以为咱们不说,姑母就不会知道了吗?我刚才想过了,既是连我们都知道了,姑母过不久也自会知晓,与其那时候再着急,不如现在趁着幸儿还不知道,先想想看有没有万无一失的善策。”
李震的话确是有几分道理,仲闵无言以对,脑子里不停的想着善策?善策……
贺夫人听了他俩的对话,更添几分糊涂,“怎么……跟幸儿有关?”
李震神色有些痛苦,不甘的点点头,“姑母,今日我本想着上完早课就回家来的,谁知早上我一进课室,那些同窗一个个都盯着我,眼神都很奇怪,我问了几个人,他们又都不说,后来还是杨政道偷偷跟我说了,说是京城现在都流传着说李家二小姐……”他声音越讲越低,贺夫人听了开头就一直心惊肉跳,就怕是那件事传到京城来了,待听到后来,她差点没厥过去,强自用手撑住了桌子,方才回过了心神,“这……这件事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贺夫人有些嘶哑的问道,她甚至怀疑难道是家里出了内鬼?不可能啊,知道内情的人本来就不多……
“杨政道也不知道,好像开始只是在突厥贵族间流传的,后来就渐渐越传越广……,我知道了,颉利这个老不死的,一定是他!被父亲打败了,就想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污蔑……!”李震说着,带着一腔怒火恨恨的捶了下地面。
贺夫人撑着头,难道真是颉利造的谣?那在晋阳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看着堂前三人,“那你们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知道我是李家大公子,自然要上来问我真假,看着他们一脸猎奇的神情,又带着鄙夷不屑,我就来气,不就这么就打起来了……”李震朝空中挥了挥拳头,“我虽是挂了彩,他们也没落得什么好。”
贺夫人转向仲闵和天朗,“你们想必也是如此?”
天朗看了眼仲闵,其实今日一开始只是同窗们在窃窃私语,有些个并不知道他们与李府的关系,就语带神秘又窃笑着跟他们说了,结果仲闵像点着的炮仗一样,不由分说就挥上了拳头,天朗怕他吃亏,不得不上前帮手,一番混战,最后还是先生来才劝开了……见仲闵始终缄默不语,天朗点点头道,“这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太鲁莽了。”
仲闵反驳道,“不,我没做错,不能由着他们这么编派,幸儿她根本不是这样的,当时在草原的时候,我和震哥虽然不和幸儿在一处,但是我们时常见面,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知道,这些事完完全全是谣言,是污蔑!我情愿这些污水都是冲着我的,我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
李震也道,“姑母,真的,这些真是污蔑,幸儿她是清白的,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学好功夫,打跑了那些拐子,就不会流落草原,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都怪我!”
贺夫人摆了摆手,“好了,今日之事情有可原,我也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了,至于幸儿的事,你们先不要告诉她,万一她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再……,唉,总之,决计不能让她知道,还有静琬天晴也不能说,她们几个天天在一块儿,好的亲姐妹一样,必会忍不住告诉了她。还有,午后去了学堂,好好跟先生认罚,跟同窗道歉,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都是不对,咱们家没这么个规矩。至于那……流言,既然不是真的,自然会止于智者,我会写信回去晋阳的,你们只管好生读书,这等事情还用不着你们操心。如果再为了这件事惹出什么祸端来,我是再不会姑息的。”贺夫人初始还是语重心长,最后一句却带了厉色,她可不希望他们几个为了这事再赔上前程,国子学里都是贵族公子,哪一个也不比李家差,都不能得罪啊……只是这幸儿,怎么她就这般倒霉?这才安生了几个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