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今年元夜（1 / 1）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今年元夜
“你想学弹琴画画？”贺夫人微微皱眉，本想着幸儿这丫头长进了，懂事多了，这怎么又这么多新鲜主意，“等过了年你大哥他们进了学，府上会请个姆师来家里教导《女诫》《列女传》，让你和琬儿增加学养，明习妇礼，你哪有时间去学别的？”
“学弹琴学画画也是陶冶情操，开阔心智，正可以和学规矩结合起来，不会冲突的，姑母。”幸儿小声恳求道。
想着儿子是颇擅丹青的，幸儿不会是打着学画画的旗号跟仲闵有什么瓜葛吧？贺夫人眉头皱的更深，“要学也就学一样罢了，哪能一下子学那么多？且等我先写信同你母亲商量商量再说。”
得赶紧写封声情并茂的信哄母亲高兴……对了，还要附上那件针针情意织出的温暖牌毛背心……
“幸儿，你铺这么大张纸做什么？”李震手里拿着书信进了幸儿的房间，见幸儿站在书桌前，对着几张大纸正欲下笔。
“哦，我准备写几个字。”幸儿说.着，润好了笔尖，缓缓写了几个字。
“落霞阁，”李震念道，“这是什么？哪里的名字？”
幸儿把笔放在笔架上，“老是叫东.侧院，多不好听，我就给我这个院儿起个名呗。”
李震沉吟道，“说的是，那我也要.给我那院落改个名字，南院听着也甚是无趣，叫什么好呢？”
“要我说，你那儿就叫偷闲院吧，看你这些天也勤奋.的太过了，实是应该忙里偷偷闲。”幸儿打趣道。
李震瞪了她一眼，又有些沮丧，把手里的书信递给.幸儿，“这是母亲给你的信，你不知道，父亲给我的信里可把我训斥个半死，上次服食寒食散的事父亲都知晓了，他非常恼火，也对我很失望，我真是没脸见他了，以后莫说偷闲了，还要更加努力才行，我决定了，就叫静思居，父亲也说要我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我回去也写个牌匾挂在院门之上，这样，以后我每次跨进院子的时候都会提醒自己静思己过……”
“那是父亲尚不知道你这些日子的改过，他要是.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苛责你太多了，”幸儿劝了两句，拆开母亲的信，匆匆看完，抓着李震的胳臂，“母亲说鉴于我进京后表现良好，准许我过年之后学琴，还说工坊里现在麻将卖的很红火，尤其是翡翠麻将，简直是达官贵人的最爱，大哥，咱们都有工坊的分红呢，这下可发达了！”
李震撇了撇嘴，“.瞧你一个女孩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这些分红也不知道你做什么使，用得着这么高兴嘛。说起那麻将，我只在姑母那儿见过，怎么你这儿好像都没见过？我都还没玩过呢。”
“母亲怕我们沉迷玩乐，根本就没预着我的份，你还想玩麻将？看来是玩心甚炽啊，这个兆头很是不好啊，大哥，赶紧回你的静思居反省吧！”幸儿讥道。
李震哭笑不得，懒得跟她抬杠，只无奈的摇摇头。
过了祭灶日，又是一连串贴春联，放爆竹，插桃枝，点灯烛的忙碌，贞观五年就这么在幸儿的殷殷期盼中来临了，自打上次收着林子的信，到现在又是几个月没了他的消息，想着他信上说过，回家后必会设法来长安与幸儿相见，幸儿又喜又怕，喜的是重逢有望，怕的是长路迢迢，这年月交通甚是不便，他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今日是除夕，姑母说了可以饮酒的，你们可别扫了兴致。”李震的静思居里，灯火通明，众人吃了年夜饭，又被他齐聚到这里，“姑母说束脩都帮我们准备好了，过两日我们就要入学了，到时候只怕想喝口酒也不易了。”
“我们以后吃住都在学里，静琬，我妹妹就拜托你照应一二了。”天朗举杯对着静琬示意，静琬也忙举起酒杯，“天朗哥说哪儿的话，我和母亲都当晴姐自家人一般，怎会不照看好她？不过我实在是不会喝酒，你见谅。”说着，抿了一小口，方放下了酒杯。
“大哥，我们自小到大没分开过，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天晴一脸忧心。
“何止天朗哥，我大哥，仲闵哥都没有单独在外求学过，这下就当给他们个锻炼的机会，”幸儿笑道，没想到这年月的国子学太学都是住校制度，让她颇为惊诧，以后见到大哥不就难了？可是看席上几人都有点兴致不高，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要不我们打会儿牌？大哥，你的牌收在哪儿了？”
李震摇摇头，“我怕自己沉溺玩乐，自打挂出了静思居的匾额，就吩咐雨慧把牌都给烧了。”
幸儿有些吃惊，“这……矫枉过正了吧？”
静琬想起一事，忽道，“倒是你们兄妹风雅，一个落霞阁，一个静思居，竟是悄悄的改起院名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显得我们是俗人一般。”
仲闵也点点头，“琬儿跟我也商量着给我们的东跨院改个名号呢，都是被你们引的。”
“我喜欢陶公的凝霜二字，偏偏我大哥说不好。”静琬不满道，“他偏想取闲竹。”
“都挺好，”幸儿颔首道，“不过，我更喜欢闲竹，感觉更有意境。”
“我倒觉得凝霜好，”李震接道，“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高洁孤傲，不同世俗。”
似是投票表决般，众人把目光投向了还未曾发表意见的方家二人。
天朗顿了顿，“我还跟天晴说把我们的小跨院取作荷锄轩呢，正是取自陶公的带月荷锄归，所以，不消说了，我自是选凝霜的。”
天晴没说话，只是温柔的拍了拍静琬的手，静琬得意的看着仲闵，仲闵无奈的叹口气，“都依你！”说完，又感激的看了眼幸儿，“至少我还有一个赞同者。”
幸儿笑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古有伯牙摔琴谢知音，你可拿什么谢我？”
仲闵举杯相迎，“但有所求，凡我能及。”
没想到仲闵这般爽快，幸儿倒有些犹豫，想到姑母也应承了年后让她学琴，画画的事却提都没提过，遂道，“说是不难，倒也不易，我想跟你学画画。”忽的想到他们马上就要进学了，幸儿这才痛恨起万恶的住校制度，那国子学好像就在隔壁坊，完全可以每日走读来回的……
仲闵大约也是想到了此节，因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又不是入了学就不出来了，每一旬就放一日假，还有田假和授衣假，只要你想学，没有不成的。”
“一旬才放一日假，别的不说，幸儿，你做了好吃的可别忘了你大哥。”李震呷了一口酒，吃了口金黄色的蛋饺，叹道，“从没想过鸡蛋也能做成饺子皮，真香。”
“知道了，你慢点吃吧，又不是以后吃不着了，”幸儿嗔道，“对了，大哥，那今年的上元节咱们不能一起过了？我还想着出去看花灯呢。”
静琬也点点头，“在晋阳的时候就听说过京城的花灯样式多又好看，恨不能一见，今年还以为可以一偿心愿，不过，要是你们不去，怕是娘不会允我们去看呢。”
李震摆摆手，“放心吧，我们过了上元节才入学，我也正想看看长安的花灯有多特别。”
静琬拉着幸儿，高兴道，“幸儿，咱们能去看灯了！”
幸儿拍了拍静琬，“这几日看你的了，你可得把姑母哄高兴了，这样才会应了咱们。”
锣鼓声声，繁光映天，火树银花，锦绣交辉，上元节的长安夜，熙熙攘攘，游人如织，幸儿几个早已弃了车马，跟着李震游走在大街小巷，街道两旁，茶坊酒肆，灯烛齐燃，掌柜的跑堂的迎来送往笑意盈盈，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直把夜晚映的白昼一般，有歌舞表演的，鼓声乐声声声入耳，有舞狮杂耍的，欢天喜地喜气洋洋……
幸儿靠在一棵树旁，望着满树的花灯，直映的月亮都失了颜色，周围的人声乐声嘈杂声好似都渐渐远去，只想起了那几句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花灯如昼的夜里，却不见旧时人，只剩了自己，何时才能和等候的人一起共赏花灯，共游元夜……
“幸儿，给你的！”仲闵提着盏精致的蝴蝶灯笼递给幸儿，幸儿愣了一下，“给我？”
“是啊，你不喜欢吗？”仲闵微笑道，“你看看，周围谁不是手上提着好几盏的？若是你就这么空手回去了，没跟你出来的瑞冬她们不是空等一场？”本来李震是跟幸儿在一处的，结果听了静琬赞了几盏灯好看，那家伙就忙不迭的钻去买灯了，见幸儿一个人站在树下，仲闵有些不放心，让天晴看着静琬，他赶紧跑到了幸儿身边，长安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可不希望幸儿有什么闪失。
幸儿笑了笑，仲闵倒是细心，“谢谢，我挺喜欢的，”她朝左右看了看，“大哥怎么不见了，刚还在这儿的。”
“震哥去买灯去了，我陪你也是一样。”
“嗯，”幸儿点点头，“你说的对，只买一盏是少了点，我想再多买几盏，回去挂在院子里，给瑞秋她们看看。”
“刚才有个老伯的摊子上不少别致的花灯，我带你去看看。”
幸儿跟着仲闵穿行在人群里，挤推冲撞之下，倒多亏了仲闵像盾牌一样护在幸儿的周围，幸儿不由感激一笑，“真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脚上不知道被踩多少下了。”
踩脚算好的，仲闵已经不知道瞪回多少登徒子不怀好意的注视了，看着幸儿的嫣然一笑，背后是绚烂的夜空，五彩的花灯，仲闵只觉人潮的拥挤，人群的喧闹都是等闲事耳……
“这个好，这个也好，嗯，这个也不错，”幸儿从老伯的摊子挤出的时候，她和仲闵手上多了好多个花灯，有浅黄色的金鱼灯，有玫红色的莲花灯，有精美的八角宫灯，还有一串寓意红红火火的红色小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