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素拓之旅（1 / 1）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
翌日，周一。新生开学以来正式上课的第一天。
军训的时候要求八点集合，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高三时早起的作息，牟再思同寝的室友总是早早的六点便起了。紧接着到了正式上课的日子, 八点二十才上课，但是同寝的室友们仍旧习惯6点起床。牟再思被迫早起。
算了……
等再过几个礼拜大家变成老油条了就会变成七点半再起了。
牟再思打了个呵欠，在付佳静三个人身后吊车尾。
“就是她啊……”
“很普通啊，没认错吧？”
“呃……照你这么一说，说不定的呢。我也记不清楚了, 感觉有点像的。”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牟再思摸了摸鼻尖, 昨天她穿着睡衣被扛走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以致于回来的路上别人看到那件花睡衣，就会知道是她。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她听得太多了。不过只要不是之前那种恶意的说她朝秦暮楚朝三暮四就可以了。
对于一个单身的姑娘来说，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早上好，牟再思。”
一个女生撑着遮阳伞路过，牟再思下意识挥了挥手：“嗨。”
“哦嗨哟——牟再思同学。”
“哦……哦……呃，你好……”
完全不明白那人再讲什么的牟再思结巴了两下, 等最后决定回归“你好”的时候那人已然擦身路过了。
“你好。”
“你好哟~”
……
“什么状况？”
付佳静狐疑地眯起眼睛：“小再思, 你人缘真好啊。认识的人好多。”
牟再思“呵呵”笑了笑：“其实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
牟再思点头。
她真的不认识啊。
教学楼就在眼前了。路上赶去上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牟再思踩到了旁边的石子小路上。路边的梧桐树宽大的树叶迎风摇摆, 阳光透过叶片缝隙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摇曳。
教学楼就在前面了。
忽然的。
身前斜斜映下一道修长的背影。
白衣黑裤，衬衫的领子像刀一样。如墨染的头发, 被阳光映照成金黄。
一片梧桐树叶落下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夹住。
他和身旁的男生们正说着话, 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眼, 像蓄了一汪深水。
牟再思的脚步忽然停住。
“早上好。”他笑起来。
牟再思目光瞬间移开，一低头，额前有些长的刘海落下来，堪堪遮住眼睛。她迈开脚步。
然后她最终错过了他。
“再思……”付佳静叫了她一声。
“怎么？”牟再思立即回过头来问道，笑如春花。
“呃。”付佳静怔忡了一下，“没，没什么。”
牟再思笑了笑，回头对着二青说道：“二青，今天要选课，你想好选什么了吗？”
“想选德语。”
“啊……听说德语很坑爹啊。老师超级严的。”
付佳静不知不觉落后了几步。
身前是牟再思背着书包的身影。她走两步，跳两步，像是乘着风的小孩。
付佳静下意识朝后望了一眼。
那里，蒋澜正走进教学楼，一半身体隐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下。他似乎微微垂着眼帘，背着光的角度让他整个人浓重得像是一道墨迹。
蒋澜似有所感的朝这里望过来——不，他一直就是朝着这里看的！付佳静瞬间就有这种感觉。
蒋澜眼睛似乎稍稍眯了起来，随即便微微笑了笑，向着付佳静稍稍颔首。
付佳静匆忙间回了头。
为什么……有种很可怕的感觉。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火。
付佳静匆匆追上牟再思，看着室友淡笑的侧脸，付佳静背脊稍稍僵了僵。
莫名地就起了一阵战栗。
今天的牟再思他们只有两节大课，占据一个上午的时间，分别是大学英语与高等数学。
“高数这么简单？不是说很难的吗？亏我担心了这么久。”付佳静伸了个懒腰，无聊的高数又勾起了她的睡意。
“是啊，今天上的都是高中的时候学过的东西。”老三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牟再思捏着高数书把它丢进书包里：“君不见高数书后面的东西我全都看不懂。”
——次奥她又要学第二遍！！！
“嘿，牟再思同学中午好。”
又有陌生人走过来向她招呼。
牟再思已经淡定了，挥了挥手，同样友好地道：“你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青表示她今天看了好多遍这种情况了！
付佳静刚想说什么，忽然一扯牟再思袖子：“看，是叶阑珊。”
A大新生中，有名的才女+财女。
叶阑珊身边簇拥着四五个女生，阳光正好，她抬眸间浅笑间，有种很闪亮的感觉。牟再思四人与她们撞上了。她们四人收敛八卦的眼神，然而叶阑珊却忽然停了下来。
流动的人群似乎也如混入泥沙的溪流般粘滞下来。
在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叶阑珊的名字都与蒋澜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只因为开学典礼演出上，蒋澜本是与叶阑珊合作的，在贴吧论坛里流出的演出彩排的照片里，蒋澜坐在施坦威前弹奏的样子和叶阑珊低首拉琴照片，委实让人惊艳了很久。
然后叶阑珊进了学生会……
不过那都是曾经了。
不过……
路人都下意识瞥了两眼绯闻中心。
又有人朝牟再思打了个招呼。
叶阑珊今天做的是运动休闲的打扮，阳光大好，活力十足的样子。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牟再思，随后便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往前走。
牟再思刚想离开，叶阑珊忽然贴近了她。
“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拒绝，我瞧不起你。”
牟再思头顶如被敲了一记闷棍。
她猛地回身，叶阑珊却早已融进了人海里。
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什么意思？
牟再思忽然想到了今天突然多了很多跟她打招呼的女生。
妹的……
难道她拒绝蒋澜在别人眼里是度德量力有自知之明的表现？
这倒并不全是这样。
有些人反而认为她太不识好歹。当然还有更多的人是这样想的：这姑娘不错啊，不喜欢就不在一起，很果断嘛。也没有因为是蒋澜，为了面子就凑上去的。到了最后，蒋澜会长仍旧是大家的蒋澜会长，并没有成为谁的私有物……
某种意义上大家的欲望都被同时满足了。
A大论坛上牟再思的那个帖子被强势删除了。那夜两人同时告白与蒋澜会长插-入抢人的行为虽然被一传十十传百扩散得很远，也有人拍了照片上传到网上，然而牟再思长得并不是那种很惊艳的人，托福于那个刘海，大家看一眼，就只是看一眼而已。牟再思走在路上，那些认出她的人大都是当晚就在现场前排围观，或者是牟再思寝室附近的人。
然而不管怎么样，牟再思同学一夜连拒两人，其中一人蒋澜会长深情告白让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瞬间在全校刮起了浪漫风潮，甚至有人偷拍了视频传到网上，使轰轰烈烈的告白视频列表中又多了一个。
牟再思同学一夜之间窜上A大红人榜第一位。
牟再思有些摸不着头脑。路人很快便被新一波路人冲散了。路人们并不知晓牟再思。这事情的影响力，比一般人想象中的来的大些，然而又并不如当事人担忧的来的那般大。
牟再思顺着人潮往前走。
一道修长的背影映入眼帘。
“嘿蒋澜，这次学生会素拓去哪里？”
身前忽然传来对话声。牟再思心底揪了一下，随即便若无其事地拉着二青说说笑笑地离开。是两人之间好像突然多出几分平白的牵扯吗？往日里若非学生会活动，他们大学四年都碰不上几回。然而此时……
牟再思从来低头赶路，两耳不闻窗外事窗外事。就算是以前也一样。然而此刻却对他的一切都敏感起来。
她知道那个人就在前面。她知道他被男生们簇拥在中间。她知道他必定清清冷冷，只要站在那里便能吸引一众目光。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
中午，食堂门口。
“再思，我们吃自选还是吃……嘶，蒋澜！”
牟再思拉过老三低声笑道：“你要吃谁？”
却是在路过那人的时候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念出来。
她在躲他。
蒋澜忽然半侧过身，原本言笑晏晏的双眸眯了起来。
几日后，晚上，学生会干事全体第一次正式会议。
最近学校里告白之事渐多，人们渐渐麻木了起来，实现了从“哎哟有告白”到“哎哟又告白”的飞跃。论坛上其他事情也多了起来，牟再思的关注度陡坡式下降。原先记得她长什么样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忘记得都差不多了。
人都是健忘的。
除了再又遇见告白的时候想想这件事，感慨一下这对有创意有新意——谁说告白了就一定要拒绝的？有人拿这件事去做了一个PPT来重点论证“拒绝的重要性”，要勇于说“不”。
牟再思缩在活动部人员中的一个角落。她这回吸取了教训，来得极早。
“我可以坐这里吗？”
牟再思诧异地抬头。是杨慕。他穿着白色的T恤站在她的桌子前，微微低着头看着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内敛的双眼皮，很温柔的感觉。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那人却似乎连朋友也不愿意做……
牟再思瞬间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连忙抽过神，抬头，杨慕仍旧浅笑着看着她，洁白的牙齿露出半排。一张桌子有两个座位，牟再思坐在靠墙的那个，杨慕在靠外的那里站定，斜斜站着。
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几个人走到这里，绕了开去，却忍不住朝这里回头看了一眼。
“你都这么威胁我了。”牟再思慢吞吞地笑开来：“我当然五体投地式同意啊。”
“牟再思。”
一道爽朗的女音由远及近，带着严肃，是孙沫。
“部长。”
“再思，你的活动策划书呢？”
牟再思愣了愣：“我交了啊。传到邮箱了。”
“我没有收到。大家的都有，独缺你。”孙沫眉头皱了起来：“我来不及一一检查的，所以收到了就打个勾，昨天是截止日期，今天我检查的时候发现缺了你的。”
牟再思心底一沉，孙沫看着很随和很好相处的性子，在公事方面却是出了名的公平与严肃。
“我把传过来的都检查了，待会儿的会议上要拿出方案的。进行评判。作为你们新人录用的检查。”孙沫一直很平和的眼神沉下来：“你这是视作弃权的意思么？”
孙沫的声音并不是很响，一些坐得比较远的同学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交头接耳，询问着。一时间议论声又很有再起波澜的意思。
“不是。”牟再思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这个错误的严重性，怎么会没有收到？邮箱明明提示投递成功了啊。
“是邮箱抽了么？”杨慕忽然开口。
孙沫问道：“你几号交的？”
“上个礼拜天。”
“很早啊。”孙沫皱眉，“比你晚交的人我都收到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缓的声音。却极富穿透性。
教室安静了一下。随即又掀起另一波高潮。
“是蒋澜啊……”
“我去……这个女生就是那个蒋澜会长的告白对象吧？！”
“会长……会维护么！”
众人的八卦之魂都燃烧了起来。
又是蒋澜。每次碰到他自己总没有好事。又是眼下这种状况……在他们这种情况下遇见……
就不能拉风一回吗？！
牟再思“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现在就回去……”
“不急。”
蒋澜没有看她，只是对着孙沫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牟再思的策划书我没有收到。”
有一道压低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不会是没有写吧。”
蒋澜朝那个角落落去一眼，又收回目光，淡淡道：“没有交就是没有交。该扣的分数还是会扣的。孙沫你很公平。”他指的是孙沫“教训”牟再思的事情。
蒋澜的目光落到牟再思身上：“下回注意，你不能要求部长一个个检查来催的。”
有人小声道：“第一次交策划就这样……”
蒋澜抢断：“这回就当吸取教训。”
“知道了。”牟再思无意识的捏紧手心。
“我现在再回去……”
“来不及了。”蒋澜淡淡道。
“可是我做了。不管怎么样我要交上去。给部长看过。”牟再思双手捏成拳头，目光紧紧盯着蒋澜的那副随意的样子。
蒋澜像是没有看到，转过身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孙沫。
“这是……”
“电脑。”蒋澜道。
孙沫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一瞥牟再思，牟再思目光一亮。
“还有半个小时，孙沫”
“什么？”
蒋澜朝门外走去，学生会素拓部部长走过来，朝蒋澜点点头。
“牟再思同学的策划的确写了。”他说道，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蓦地，时光好像柔软下来。
蒋澜勾起一丝笑纹：“她把策划书传到我这里来了。”
孙沫：“……”
牟再思：“……”
众：“……”会长大人不要笑得这么幸福啊！！！
“写得挺好。”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牟再思说的。
远远的目光，灯光在时光中氤氲。
结束了会议，牟再思一个人埋头在楼梯上走着。居然……居然不小心传给蒋澜了。还好孙沫不会有她是借机攀上高层人员的误解。
“蒋澜，待会儿去不去打球？”
“这么晚了打什么球？”
蒋澜和室友从她身边掠过。蒋澜顿住脚步，笑着朝她点点头。
“嘿，再思！我是安天逸，你还记得吗？”
“记得。”牟再思朝安天逸笑了笑，挥挥手转身离开。
几日后，周六。
学生会举行第一次素质拓展训练，简称素拓。说是为了提高团队协作能力，其实某种意义上更像是出去旅游的。
目的地是郊区的某一处公园，公园围湖而建，此时虽从日历上说是已然进入秋日了，然而湖上的荷花却依旧嫩美。荷叶田田，荷花艳艳。
素拓之旅九点出发，牟再思被通知八点半到校门口预定的公交车旁集合，她提早了二十分钟到，却发现人已经来齐了。
“我……迟到了吗？”
点名的那个素拓部的学生抬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现在八点十分，八点十五开，没迟。”
“八点……十五……开？”
“是啊。”那人在牟再思的名字上打了个勾，又抬头看了眼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呆呆的，蒋澜会长喜欢她？
“快上车吧。马上就开了。”
明明孙沫通知她说是八点半啊……牟再思晕晕乎乎的，上了车，被车里攒动的人头吓了一跳。
都坐满了……都是两个两个的座位……牟再思往里走，想找个女生的座位坐下……
没有空位……
没有空位……
蒋澜身边有空位……
没有空位……
没有空位……
有空位！
牟再思眼睛一亮，正好也是个女生！她刚想问“同学你身边有人吗”，她的背就被轻轻拍了一下。牟再思回过头去，一张笑脸映入眼帘。那姑娘眉眼弯弯，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那个位置。
“同学，那个……那是……”
“……我懂了。”
牟再思默默侧过身体，让那女生走过，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车上似乎都坐满了。
牟再思往回走，四处张望。走到了尽头，她又往回走……
“同学，你快点坐好啊，要开车了！”
大家都朝这里看了一眼。
牟再思连连抱歉，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那个位置。
擦！那个位置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包！
黑色的背包，堂而皇之地躺在座位上。
牟再思有些尴尬，想要伸手去把包挪开，又觉得不礼貌把手缩回来，她发出“呃”的犹疑的声音，希望能够引起某人的注意好包包拿开。
蒋澜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发出清脆的声音。
牟再思：“……那个……”
“发车啦——”
司机大叔喊了一声，下一秒，车身开始震动起来，紧接着忽然开了出去。
牟再思脚步一个不稳就向后倒去。
腰间一股大力传来，牟再思还未站稳，人已被向他怀里带过去。
清爽的气息钻进鼻翼。
白衬衫的领子硌到她的鼻尖。
腰间的力道紧迫而炙热。
“对我开一下口，很难么？”
灼热的气息拂过耳际，牟再思背脊爬过一阵战栗，想挣脱，却被抓着压倒了椅子上。那个黑色的背包被重新收到了蒋澜的脚边。
牟再思侧过头，蒋澜却收回了手，捧着书，清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起书页，贴上的圆润的指尖。他长得高，挺直着背脊，高出她一个头。少年特有的干净的侧面线条，如蝶翼的睫毛掩住深深的眸光。朗日清风。
就像是之前的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像是她的脸……是因为天气而热红的一样。
牟再思垂着脑袋，把背后的包收回来，不小心打到了身旁的一个人。
“不好意思……孙沫部长？！”
孙沫背脊明显地僵了一下，随即默默地把装作不经意挡着脸的书挪下来。
“牟再思同学。”
“孙沫部长。”
“牟……牟再思同学……”
我……我只是听令行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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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请不要说我玻璃心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