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罗豹奋威拼杀,独敌四人,难免顾此失彼,照前虑后,情势十分危急。罗小虎为着护他,一时情急,竟忘了脚上还扣着铁链,抢迈一步,立即绊倒在地。一名兵士忙舍了罗豹,转身抡刀便向罗小虎砍去。罗小虎骤地一滚,让开刀锋,不料那兵士纵步上前又是一刀剁去。刀犹未落,忽地又飞来一箭,直插他的胁间,那兵士哼了一声,正好倒在罗小虎身旁。罗小虎顺手一刀,那兵士就再也不动了。罗小虎回头四顾,忽见身旁树后露出一角衣衫,他忙转到树后一看,却原是两个解差,挤在一处抖成一团。罗小虎也不杀他,命他二人将自己手脚上的锁链打开,然后,有如猛虎下山一般,提刀直扑过去。只见他运力挥刀,不过眨眼之间便被他砍翻一个。剩下一人见势不妙,连忙转身没命地逃向林中去了。
拼斗已经停止,林子里又静了下来。
罗小虎回过身来将罗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谁?”
罗豹机警地向受伤在地的几名兵士看了看,说道:“这里不是叙话之地,容后再告。”
罗小虎会意地点了点头,又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不禁诧异地问道:“来的就你一人?”
罗豹点了点头。罗小虎不禁惊砰了声:“怪事!”随即两步走到刚才受伤倒地又被他一刀砍死的那名兵士旁,踢翻他的尸体,从他胁间拔出那支短箭,仔细一看,他顿时神色大变,眼里闪出惊异和喜悦的光芒,抬起头来张大着眼四处搜寻。紧接着,他又突然高举双臂,用一种略带颤哑的声音向林中呼喊道:“出来吧,放箭人!”那声音发自肺腑,声音里充满深信,像波浪一般地向林中散去。就在这一瞬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在道旁不远的一株大树后闪出一个人来。那人刚一露面,却又像生了根似地在树旁停住了,只默默地凝望着罗小虎。罗豹已经认出来了,不觉轻轻叫了一声:“啊,是他!你西疆的朋友!”
罗小虎也不答话,急忙飞奔过去,紧紧拉着玉娇龙的手转到树后去了。
第二十二回 失猫寻猫桥头除霸 问剑夺剑语里藏箴
罗小虎飞奔着来到王娇龙面前,一把拉住她的双手,回头向罗豹和躺坐地上呻吟着的几名兵士扫了一眼,迅即带着玉娇龙转蔽树后,这才急切而惊诧地问道:“你怎的会到这儿来了?”
玉娇龙好似迷途的孩童忽然遇到亲人一般,一下伏偎到他胸前,伤心地说道:“我为你已从家里逃出来了。我一直在四处寻你。”
罗小虎抚抱着她,困惑地说道:“你从家里逃出来了?!为了我?!”
玉娇龙含着泪,抬起脸来仰望着他,抽咽着说:“父亲要强行将我许给鲁翰林,我拒不从命,就逃出来了。”
罗小虎沉默片刻,又问道:“你孤单单的,打算逃到哪儿去?”
玉娇龙柔顺而果断地说:“我随你去。你说过,我们一同回西疆。”
罗小虎没吭声,只紧紧地搂着玉娇龙,用他那巨大的身体护着她,心里充满了爱怜、时间虽只短短的一瞬,可他们相互蓄进心里的情和爱却是深了又深。过了一会,罗小虎才用手托起她的脸来,对她说道:“这不能啊!官府正在捉拿我,到处都张贴着我的图像,我连夜里睡觉都得半睁着眼睛,怎能让你跟着我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玉娇龙固执地:“我不怕。我们可以离开河北,马上回到西疆去。”
罗小虎笑了,眼里又闪出了那种略带嘲弄的神情,说道:“回西疆去当马贼?”
玉娇龙微微一怔,张眼望着他,没应声。
罗小虎:“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现在还不能回西疆。那边有一些弟兄都是从河北放去的流人,我要寻到他们的亲人,给那些亲人捎个信。再说,我也还有个亲人没找着……”
玉娇龙忙抢过话去,说道:“可是罗豹?”
罗小虎:“正是他。”
玉娇龙兴奋地说道:“刚才救你那人就是罗豹。”
罗小虎猛然松开手来,抓住她的双肩,急切地问道:“果真?”
玉娇龙:“果真。你将从这儿经过也是他告诉我的。”
罗小虎顿时两眼闪光,连眉毛也颤动起来。他已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急忙对玉娇龙说道:“你可先到西疆去,去找布达旺老爹和达美,我再过一年就回来。”罗小虎说完后就想抽身离去,刚转过身,忙又回过头来说道:“你一人在路上不方便,我可叫罗豹送你去。”
玉娇龙伤心了,不高兴地说:“我不需要谁来送,要去我会自己去。”
罗小虎只好又转过身来,充满温存地抚慰她说:“我心里也沉。你得行我想想,我不能有负我那些弟兄。你武艺虽高,毕竟是个女流,关山险阻,单身去闯也不容易。要不,你不妨先找个地方暂时住下,半年后我到那儿找你去,我们再一道回西疆。”
玉娇龙怅惘地说:“我能到哪儿去呢?”
罗小虎:“你总不能孤单单地老这样荡来荡去啊!”
玉娇龙偶有所触地说:“我还有个伴儿。半年后你到安国留村何招来家去找我。他是香姑的舅父。”
罗小虎:“香姑也随你出来了?”
玉娇龙点点头。
这时,林子那边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罗小虎一惊,忙说:“这定是罗豹在催我,可能是路上有人来了。千言万语一句话,彼此不变心,闯过千重险,回到西疆去。
我该走了。你要小心!“罗小虎最后又深情地看了看玉娇龙,然后,一转身向等在路旁的罗豹奔去。紧接着,他二人便一同向对面树林深处跑去。
玉娇龙转身出来,用背靠着大树,目送着罗小虎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他已完全消失在树林深处则,她才仰头枕树,闭上眼睛,让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似地滚坠下来。
玉娇龙回到香姑车旁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河水亦已退了下去,堤桥又露了出来。
香姑一见玉娇龙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人救出来没有?”
玉娇龙迷迷惘惘地只点了点头。
香姑又压低声音问道:“仇大哥该没受伤吧?”
玉娇龙还是心不在焉地只应了声:“没有。”
香姑急了,说道:“我的好……好春哥,你多说几句好不好,我折腾了一大早晨,心都焦熟了,你怎这般温不温冷不冷的。”
玉娇龙见香姑那般情急,不禁也笑了。说道:“你怎的这般关切着他?你尽可放下一百颗心来。他已被救了下来,一点皮毛也没伤着,和罗豹一道早已逃得远远的了。”
香姑这才合着掌,学玉夫人的模样,念了声“阿弥陀佛”。王娇龙瞟着她,突然引起对母亲的思念,她又不禁黯然起来。
香姑对玉娇龙这一细微的变化,已经察觉到了,她也不再去追问什么,只说:“春哥,我们该赶路了。”
玉娇龙这才懒洋洋地登上驾座,赶着马向堤桥驶去。
太阳快当顶时,保定城城廓已经在望。香姑肚子早已饿了,一看到城墙便高兴得在车里拍起手来。马车快驶近城门时,忽见城门熙攘的人群突然散开,只听一阵紧密的马蹄声响,随即就从城门里冲出一队骑兵,为首的一员武官,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
身披软甲,左手执弓,腰悬一口阔叶大刀,神情凛肃,有如临阵一般,率领着三十余骑,荡起一片尘土,直向玉娇龙来的方向驶去。
玉娇龙见他们这般急迫,料想多是罗豹劫救罗小虎之事已被保定府衙知道,这队骑兵正是奉令前去进行追击的。她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慌乱起来。便忙跳下车去,就在道旁摊上买了几枚葱,饼,递给香姑,也不和香姑答话,勒马回车,猛挥一鞭,又向来时的路上驶去。
香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玉娇龙的这一反常行径惊得呆了,也顾不得猛烈的摇晃颠簸,几次探身出来问她为何。玉娇龙毫不理会,只一个劲地挥鞭催马,向前猛赶猛追。
玉娇龙的这番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她只感到又有一种危难正在向罗小虎身旁袭去,她不能袖手旁观,让那巨大的木枷和沉重的锁链重又加到他的身上。一路上,她也曾断断续续地有过一些浮想:若在西疆,罗小虎要是骑在马上,这三十余骑官兵,怕也奈何他不得。但这是中原,他身旁又无宝马,若让这群官兵围住,他就要吃亏了。忽儿她又埋怨罗小虎不该羁留河北,这样四处遭受官府追捕,实如虎落平阳。突然她又不住自问:自己这样急匆匆地赶去,究竟意欲何为?难道罗小虎还会守候在林中坐待官兵前去捉拿?尽管在她匆匆闪过的浮想中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这番举动的可笑,但她却并未停下车来,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赶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玉娇龙便又来到树林旁边,她这才停下车来,注意察看林内的动静。只见整片树林还是那么郁郁葱葱,四围一片寂静,连个人影也没有,更未看到一点刀光马影的痕斑。玉娇龙在林边停了一会,她自己也不禁失笑起来。香姑又探出身来,递给她两枚葱饼,疼惜地说:“你也该吃点东西了。”
玉娇龙这才突然感到腹中确已饥饿,便香喷喷地吃着葱饼。
香姑又略带调笑地说:“你常说古人读书可以废寝忘餐,我看你不读书也可废寝忘餐。”
玉娇龙回头瞟了香姑一眼,说:“我心里有事,你休絮絮。”
香姑:“你心里的事,我已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