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八回(三)(1 / 1)
(三)
可期见湘儿过来,斥道:“你又来嚼舌根。上回被领导说了,记不记得?叫我们别在前台扎堆说话。今番你又来找骂么?”湘儿吐吐舌头,道:“罢了罢了。你既这么说,我便回去罢!”转身佯装要走。
可期果然去扯她衣袖,道:“走也撂下个话来,你还跟不跟我好?”湘儿笑嘻嘻转身,道:“你心中到底是有我的。”可期叹口气,恨道:“咱们彼此彼此。”心想若与路易好上了,只怕湘儿毕竟要不高兴,又有些为难。
湘儿道:“既然现在不方便说,午时一块儿吃饭便是!”可期道:“你可愿等我?你知道,前台得有人守着,只怕十二点才能下楼去。”湘儿摇摇头,道:“你们前台,真是命苦,连饭也不能按时吃。”可期道:“什么你们。就我一个。贫哥可是回回都十一点二十便跟旺姐他们下楼吃,回回留我照看前台。”湘儿拧了拧眉毛,道:“这分明是欺负人么!你怎不说说?前台既是两人,总该论换着早去吃饭才好。”可期道:“花山在前台时,回回都是她守;说贫哥主要心思是在库房,正儿八紧的前台活还是花山做。”
湘儿走了,前台忽然多了几个电话,又是要茶要水,要纸要笔,又有吩咐她跑上跑去取文件拿快递的。贫哥去换打印机的墨盒,换了两个钟头也不见回来,可期忙得应接不暇。电话接多了,耳朵便嗡嗡地疼;因她耳垂上还戴着个银钉,有时拿听筒拿得急了,那听筒“叮”地一声撞在耳钉上,更令耳膜鼓噪得几欲裂开;因前台接电话,随意不容按免提,怕客人来了有失礼数,故只得左右两只耳朵轮换着听。饶是如此,一个上午的电话听下来,竟不免有些耳鸣。
十二点正湘儿来前台找她下楼吃饭,正瞧见工程部的戴羽凌,轻轻慢慢地走过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见了湘儿与可期,微启朱口,柔声道:“你俩吃饭去?”可期应是。戴羽凌道:“既如此,你两个陪我去熔金街吃可好?我请你俩。咱楼底下的食堂毕竟不干净。”湘儿忙摆手道:“有劳姐姐,却不必了!我还有领导交办的活要干,去熔金街太费时候。”
戴羽凌悠悠叹口气,道:“难为你了。才进公司就有那么多活。我却从早到晚闲得发慌——你莫担心,我有车,两分钟就到熔金街了,一道去罢!”可期欲应好,湘儿忙急声道:“真走不开。我手机都开着,只怕我部门的金桂姐随时打电话叫我呢。可期也是,前台须得时时待命。吃到一半得了领导一个电话,又得请姐姐开车送回来,多叨扰呀!”戴羽凌慢慢点头道:“也是。既如此,我先告辞了。”这才轻轻走出门去。那背影若惊鸿,虽是素色衣衫,亦不掩身段。
可期道:“你哪来这许多工作?连中午吃饭也腾不出时间来?”湘儿抬眼看了电梯间,见戴羽凌早下去了,才压低声音道:“你疯了,想跟她吃饭?”可期道:“怎么?做甚不跟羽凌姐吃饭?”湘儿道:“除非你是想跟咱公司所有女员工为敌,否则就别同她往来。”可期大奇,忙问:“这却是为何?”
湘儿道:“我也不知她是怎得罪了大家。想是有些小姐脾气,口里又不饶人,当面点着人鼻子说难听话,早把这公司的女人都得罪光了!男人看她长得好,不跟她计较,处处替她开脱。当日可就是在你办公室的,做的是薄柴雪的宣传岗。我听人说,她来时什么也不干;又因是唱歌特招进来的,领导又都喜欢她。左右排来排去,排给了工程部。她在工程部亦是清闲得要死,成天被一帮爷们儿捧着。唉,我在人力,可没少听她的坏话。”
可期道:“是。我们办公室的人也都说她不好,还时不时学她走路的模样取笑她。花山姐也叫我远着她些,别得罪她,都不知她什么来历。只是……只是我瞧她独来独往,连吃饭也是一个人,倒是怪可怜的。”湘儿用手肘微推了可期一下,道:“你呀,心肠真好。你可怜她。我瞧你才可怜呢!旺姐、金贵姐、贫哥、童秋儿并关梅那拨人,也是天天去熔金街好吃好喝,怎不见他们带上你!”可期道:“他们也不曾带你呀!”湘儿道:“我才不想去哩。离金贵霞越远越好。”两人说着便往电梯间走。
吃饭时找了个无人的僻静角落,可期便问湘儿有甚八卦。湘儿左右看了看,见无熟人,方慢慢道:“我是想跟你打听,花山跟陶玉。”可期道:“他两个有什么?我知先前花山做前台时,时时须听陶玉吩咐;如今是我听陶玉的令。我瞧花山自去了事业发展部,从不见她再同办公室的人说话。”
湘儿压低声音道:“他两个住一块,你知不知道?”可期吃了一惊,道:“他俩是情侣?我跟他俩处了这些时日,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那……我听说夫妻不能在同一公司,是不?他俩若把恋情公开了,是不是得有一个人调走到另一分公司去?想来为着这一件,才瞒着不曾告诉我。”湘儿仍悄着声,道:“你听闻,他俩连情侣也不是。”可期奇道:“情侣不是,怎么同居?”
湘儿道:“他俩是合租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可期长长地“切”了一声,道:“这样啊。那算什么。我这会正跟一对小情侣合租着哩,也是一套二居的房子。那对情侣如胶似蜜,感情好得很,只怕天天挑我不在的时间做运动咧!”湘儿道:“唉,你别扯远。我只问,你听了陶玉与花山什么八卦没有?”可期道:“不曾。你……莫非你移情别恋,看中陶玉了?”
湘儿头一扭,道:“哪有?我不过是有一颗宽容博爱的八卦心罢了。我也是听我们人力的人闲话时听得他俩住一块,却又不是情侣,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瞅着机会,问问陶玉呗!”可期道:“陶玉这人死板得紧。我管他问私事,他从不开口的。”
湘儿道:“你问他什么私事?”可期脸上一红,心下踌躇要不要把路易保罗的事告诉她。湘儿瞧她脸薄害臊,也明白了几分,便问:“你跟路易保罗的事怎样?”可期越发为难了。湘儿道:“我既找你说话,便是早看开了。这样纯度极高的高富帅,我本来也是巴结不上的。”可期忙道:“快别这么说!这种事,只看缘分。”见湘儿不再怪她,便慢慢将吃过饭的事说了;因怕湘儿心存芥蒂,在宝马车中发生的事便略过不提。
湘儿半酸半喜地道:“也好!你俩好了,想着叫路易保罗给我找一个一样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高者高,近帅者帅,想来他身边必有好的。如此这般,你先跟他结婚,可也得念着我。如此先婚带后婚,共走结婚路,最后实现共同发婚!”自说着,自己便咯咯地笑起来。可期忙叫她住嘴:“你说哪去了!”
吃完饭回转上去时,却见HSE的童秋儿正在前台跟贫哥打闹。听贫哥道:“我要去接待室沙发上睡一会儿。”秋儿道:“哦把!好哦把!天下最帅最英俊的哦把!陪我一会呗!”贫哥拧她俏脸,道:“你想坐台哪?”秋儿道:“我得等人哩。我跟人约了在前台见。是今年进来的小师妹,生得也可俏哩。要是没约她,我这会便跟哥哥一块儿屋里头睡觉去哩!”
湘儿闻言,压低声音道:“我赶紧先撤了。要不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得贡献出来了。”可期扯她手,忙道:“我怎办?”湘儿道:“你么,在前台,总少不得跟他们那一拨打交道的。赶紧去跟他们联络感情才是!”湘儿说罢便闪人,留得可期一个。那童秋儿见了她,忙道:“哟,占着你座了。我起来,你坐呗。”她口里那么说,却坐着可期的转椅,全没起身的意思。可期道:“不必了。我去各会议室瞅瞅。”
说着正想抬脚呢,忽见旺姐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来,见了可期,劈头盖脸骂道:“石可期!你怎么回事?一号会议室的投影怎么又没关?这第几回了?你自己算算?那一屋子的终端矩阵设备都开在那,烧了也不知道!午间我打你电话,怎的电话也不通?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可期被骂得一时慌了手脚。忙低头看手机,原来竟没开机,今儿是忙忘了。侧头又想一号会议室的事,道:“我去吃饭时,一号会议室还有人。想来他们走了也并没多久。”旺姐道:“一号会议室既还有人,你怎的就下楼吃饭去了?”可期听了这话,心中也来了气,她平日纵挨了骂也只忍着,这回辩驳道:“若他们作兴一直开会,我便一直陪着他们不成?”
旺姐听她顶嘴,心中越发不满,疾言厉色训斥道:“你长了脑子没有?就算你不候着他们开完会,你知不知道问问他们时间?若他们走得晚,便教他们关投影;若走得早,你候他们几分钟,你还少一层皮不曾?上周我一早过来,二号会议室的投影就是开着,也不知耗了多少电去!我那时不声响,看你去关不去。你倒好,前一日开着的投影后一日接着用。多少回了!我每回看到,都忍着不说,就瞧你上心没上心,果然回回误事。这几十万的设备,烧坏了你卖命赔么?你不要以为公司招不着前台。我知你是好学生,心中不稀罕前台岗。不稀罕,你趁早滚蛋!你不干这前台,还有一街的人排着队等着干哩!”
旺姐说的其实也不是重话,且句句在理;只可期到底是个脸薄的,一辈子中何曾这样被人骂过?眼泪便泛上来。忽听得门口一个娇娇媚媚的声音道:“哟,只怕我是来得不巧了。”可期强忍着,没教泪掉下来。抬眼看,门口站的却不是萨碧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