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之歌(一十)(1 / 1)
我教导人离我而去,但谁能离我而去呢?
从现在起无论你是谁我都永远跟随着你,我的言语刺激着你的耳朵直到你理解它为止。
我说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一块钱,也不是为了在等船时候借以消磨时间,(这是我的话,也同样是你的话,我此时权作你的舌头,舌在你的嘴里给束缚住了,在我的嘴里却开始被解放了。)
我发誓我永不在一问屋子里面对人再提到爱或死,我也发誓我永不对人解说我自己,只有在露天下和我亲密的住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是例外。
假使你愿意了解我,那么到山头或水边来吧,近在身边的蚊蚋便是一种解说,一滴或一个微波便是一把宝钥,铁锤、橹、锯子都证实了我的言语。
紧闭着的屋子和学校不能够和我交谈,莽汉和幼小的孩子们都比他们强。
和我最亲近的青年机器匠了解我很清楚,身上背着斧头和罐子的伐木工人将整天带着我和他在一起,在田地里耕种的农家的孩子听到我歌唱的声音感到愉快,我的言语在扬帆急驶的小船中前进,我和渔人和水手们生活在一起并喜爱着他们。
住在营幕中或在前进中的士兵都是属于我的,在战争的前夜许多人来找我,我不使他们失望。
在那紧张严肃的夜间(那或者是他们的最后一夜了)那些知道我的人都来找我。
当猎人独自躺在他的被褥中的时候,我的脸擦着他的脸,赶车入想着我就忘记了他的车辆的颠簸,年青的母亲和年老的母亲都理解我,女儿和妻子停针片刻忘记了她们是在什么地方,他们和所有的人都将回想着我所告诉他们的一切。
48:
我曾经说过灵魂并不优于肉体,我也说过肉体并不优于灵魂,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包括上帝在内——比他自己更重大,无论谁如心无同情地走过咫尺的路程便是穿着尸衣在走向自己的坟墓,我或你钱囊中空无所有的人也可以购买地球上的精品,用眼睛一瞥,或指出豆荚中的一粒豆,就可以胜过古往今来的学问,任何一种行业,青年人都可以借之成为一个英雄。
任何一件柔软的物质都可以成为旋转着的宇宙的中心。
我对任何男人或女人说:让你的灵魂冷静而镇定地站立在百万个宇宙之前。
我也对人类说:关于上帝不要寻根究底,因为我这个对于一切都好奇的人并不想知道上帝是什么东西,(没有言词能形容我对上帝和死是如何漠然。)
我在每一件事物之中都听见和看见了上帝,但仍一点也不理解上帝,我也不能理解还能有谁比我自己更为奇异。
为什么我还希望要比今天更清楚地看见上帝呢?
我在二十四小时的每一小时甚至每一瞬间,都看见了上帝的一部分,在男人和女人的脸上,在镜子里面的我自己的脸上,我看见上帝,在大街上我得到上帝掷下的书信,每一封信都有上帝的签名,但我把这些信留在原来的地方,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到哪里。
永远将有别的信如期到来。
49:
至于死亡,给人以痛苦的致命的拥抱的你,你想来恐吓我是毫无用处的。
助产医生毫不畏缩地来做他的工作,我看见他的老年人的手压挤着,接受着、支持着,我靠在精致柔软的门边,注视着出口,注意到痛苦的减轻和免除。
至于你,尸体,我想你是很好的肥料,这我并不介意,我嗅着生长着的芳香的白玫瑰,我伸手抚摩叶子的嘴唇,我抚摩西瓜的光滑的胸脯。
至于你,生命,我想你是许多死亡的遗物,(无疑我自己以前已经死过了一万次。)
啊,天上的星星哟!我听见你在那里低语,啊,太阳哟,——啊,墓边的青草哟,——啊,永恒的转变和前进哟,假使你们不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呢?
秋天树林中的混浊的水塘,从萧瑟的黄昏绝岩降下来的月亮,摇动吧,白天和黑夜的闪光,——在垃圾堆里腐朽的茎叶上摇晃。
伴着干槁的树枝的悲痛的谵语摇晃。
我从月亮上升,我从黑夜上升,我觉出这膝胧的微光乃是午间的日光的反映,我要从这些大小的子孙走出,走到那固定的中心。
50:
在我身上有点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一一但我知道它是在我身上。
经过一阵痉挛出一阵汗,然后我的身体安静清凉,我入睡了——我睡得很久。
我不知道它——它没有名字——它没有被人说出过,在任何字典里、言语里、符号里也找不到它。
它所附着的某种东西更重要于我所居住的地球,创造是它的朋友,这个朋友的拥抱使我苏醒了。
或者我还能说出更多的东西。纲要吧!我要为我的兄弟姊妹们辩护。
我的兄弟姊妹们哟,你们看见了么?
它不是混饨不是死亡,——它是形式、联合、计划——它是永恒的生命——它是幸福。
51:
过去和现在凋萎了——我曾经充满了它们,又倾空了它们,现在又要去装满将来的最近的一层。
那里的听者哟!你有什么秘密告诉我呢?
当我嗅着黄昏的边缘的时候,请正视我的脸。
(老实说吧,没有别的任何人会听你讲话,而我也只能再作一分钟的停留了。)
我自相矛盾吗?
很好,我就是自相矛盾吧,(我辽阔广大,我包罗万象。)
我专注意那些离我最近的人们,我坐在门槛上期待着。
谁已经做完了他一天的工作?谁最快吃完了他的晚饭?
谁愿意和我散步呢?
在我走以前你想说什么话么?你要等到已经是太晚了的时候么?
52:
苍鹰在附近飞翔着,他斥责我,怪我不该饶舌和游荡。
我也一点没有被驯服,我也是不可解说的。
我在世界的屋脊上发出我的粗野的呼声。
白天的最后的步履为我停留,它把我的形象投掷在其他一切形象的后面,如同它们一样的确实,把我丢在黑影里的野地它诱劝我走近雾霭和黑暗。
我如空气一样地离去了,我对着将逝的太阳摇晃着我的白发,我把我的血肉大量抛进涡流之中,包在像花边一样的破布中漂流着。
我将我自己遗赠给泥土,然后再从我所爱的草叶中生长出来,假使你要再见到我,就请在你的鞋底下找寻吧。
你也许将不知道我是谁,或者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我仍将带给你健廉,将滤净和充实你的血液。
要是你不能立刻找到我,你仍然应保持勇气,在一处错过了,还可到别处去寻觅,我总是在某个地方停留着等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