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心动卷 惜别（1 / 1）
深夜，所有人都已睡下，整个亦家是那么的宁静，静得生怕，只有夜风在耳边卷出嗖嗖的声响。
小跳拉着我的衣袖，投来一个即担忧又哀求的目光，到了这个地步，那小子仍是不放过一丝说服我的机会，我抿了抿嘴，向他挤出一抹苦涩不堪的浅笑，我一定会进去眼前的寝室里的，即使用十条麻花大绳绑着我，我也会努力挣扎。
没有再多的思考，挣开他的手，怕只怕会沉沦在小跳心酸的目光里，揪紧了的心不可以再绑紧一寸了，超负荷般的有着隐隐的痛，连呼吸也痛，纵然起身偷偷的向前冲去，身后，仍紧紧的锁着那道担忧的目光！
尽管我已放轻着所有的动作，但那扇门还是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响。
推开门那刹，光线昏淡的寝室里，一阵阵浓烈的酒味呛入鼻子、喉咙，我差点失控咳出了声音。
晚风撩起了窗帘，轻轻摇摆生姿，卷进阵阵的寒意，可惜并没有吹卷走一屋子弥留不散的酒味！
借助着外头折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我看到的是一个狼藉的房间，怎会这样的？？我刹时疑云团团。
那个叫慕亚的贴身男仆，怎可以这样失职？怎可以不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一地的茶杯琉璃碎片，零散至角落里也堆着几粒，在夜色中，忽闪忽闪的散发着幽光，角落处、桌子下都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酒酝，翻转凌乱的甩在一旁，剩余的滴滴烈酒，在发泄不甘般的坠滴入地，滑落之音却已被寒风的飕飕声层层覆没。床边不远处一堆污垢的赃物，定是亦悠喝醉时吐出的。
我赶紧将窗户关上一半，这才暖和了些小。
房中的桌子、椅子歪歪斜斜，有点像打斗过的痕迹。
而最令我揪心的一幕，当属那寝室的男主人歪倒在床边的情景，那半斜的身子跌坐于地上，一手扑趴在床边，头沉沉的压着手肘处，昏睡过去。风卷起的袖角，轻轻的摇曳，带出丝丝缕缕的伤感，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这是我认识的亦悠吗？
印象里，从不曾看到过他喝酒，这是第一次，却是喝得如此酩酊大醉的一次。
眼泪不忍的夺眶而出，他怎就不懂照顾自己呢？而那个该死的慕亚，怎样做他的贴身男仆的？
那一趟茶叶，便已将他打垮成这个样子？那怎样驰骋商海？不是商界那八面玲珑的亦家男主人吗？这么一点点打击，怎就这么的看不开？难道朝廷会因此将亦家满门抄斩？
这也说不定，这是什么时世？暗潮黑涌的世道。
还是不去想他为何喝醉的问题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赶紧收拾好房间，想起门外的小跳还在焦急的等着，我只好匆匆的收拾狼藉的现场。
为亦悠换去干净的亵衣，将他安置好，匆匆的收拾了一趟寝室，当一切妥当后，终于静了下来。
我轻喘着气，有着些微的紧张，冷汗更是沁出额际，我竟再次的与他这般亲近！轻轻的抚摸着静睡中的他，脸蛋细滑的肤色，泛着醉酒的酡红，均匀的气息，像个熟睡的孩子，微微抖动的纤长睫毛，像把小扇在轻摇，他一定是做梦了！渐渐的，那原本均匀的气息竟伴着有一下无一下的微喘。
是什么梦让他如此不安宁呢？我不禁颦起了眉，让我好好的记着这张绝世的容颜吧，在我的那个社会，这等绝色也是鲜见，竟让我中奖般遇着了，真是幸运到脚趾尾！只可惜，过了这一夜，我再也见不着了。
熟睡中像个孩子般的他，又有谁会忍心看着他落寞神伤的样子，又怎舍得离开？
我要看清楚他，将他的轮廓深深的记入内心深处，或许，在我离开后，只要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我能在脑海深处勾画出来的。
拨开飘落在额际的长发，他的容颜更显得干净，我用指腹轻轻的滑过那浓黑的眉，那笔挺的鼻尖，我要我自己即使有一天瞎了，也要用自己的双手画出他的样子来。
淡雾模糊了我的视线，喉咙更是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的很，我一闭目，泪水旋即滑出，当再次睁开时，我又能看清楚这张容颜了。
最终，指腹滑向那性感的唇，柔柔的唇，很有质感，不知亲上去会是何种感觉？我不敢奢想，指腹只在那红唇上轻轻一压，随之落在自己的唇上，就当间接的吻了他吧。
看着看着那沉睡中的容颜，我跪下了……
由怀中掏出从二夫人那处得来的一百两银子，将它轻轻的放在亦悠的枕边。另外二夫人赏赐的十两，和自己由亦悠处赚来的第一个月工钱五两，轻轻的揣回怀里，这是我的盘路钱，十五两银子，要是自己节省一点，束紧裤头，我想，或许能挨一段路的，我自私的将属于自己的银两放入了怀里。
“对不起。”我轻轻的细喃，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孔忏悔着，“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因为是我有负于你在先。谢谢你，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如果没了你，缇漩可能已经饿死街头了。这些银两本只属于你们亦家，我没那个颜面要下。你知道吗？当我睁开眼那刹，是多么的不情愿相信眼前的现实！多么的气愤命运对待我的不公，我开始变得自私，自私的无可理喻，只想到不要死，变得连自己也不再认识自己。我经历了一些事，使我再懂得生命的珍贵，更加重了自己的自私，我一定要到南方！到南方的亲戚家！我只想钱，只要有钱了，我就会感觉到踏实，我更可以为钱做任何事，包括我受二夫人的疏摆，如何的出卖你……”
我将头垂下了，隐隐的感受着眼眶的湿润，“我很想听你说话，你说的话总会那么的温柔。我真的不是存心骗你我是女子的身份的，为了生存，从我踏出龚靖城那刻开始，我就男扮女装。”
语毕，我顿了顿，再继续说道，“亦悠，对不起，是我缇漩欠你的，这辈子没得再还，请受我一拜。”我轻轻的叩了一下头，怕吵醒那熟睡中的他，“我走了，我要去南方，除了那里，我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你...保重！”
亦悠的身子突然的动了动，向床内侧翻了过去，我一惊，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呼一口，静静的聆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只想证实着，他仍在沉睡中，我的脸色已是一吓便苍白无比，若然他突然的醒过来，我该怎样解释？
轻轻的站了起来，看着那冷硬的背部最后一眼，没有再多说话，默然转身离开。
是的，我再不离开，只会带给你不必要的麻烦，或许，我离开了，你便回复以往那个静逸的你。
你已经不再信任我，这个亦家，连你也舍弃了我，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我只能载付着对你的飘渺的爱，远走他乡。在这之前，我又怎会想到有一天，你的影子在我脑海里定了格呢。
曾经在进入亦家时，就已想着在离开之前，努力的给他留一个好印象，而今，终究是好梦难圆呀。
门外的小跳看着那缓缓步出房间的女子，那湿润而微红的眼角，定是哭了吧，唉，小跳连声叹气，没有再多想，拉起迷惘中的她，此地再不易久留，为免节外生枝，只好匆匆的向着大门口赶去。
我，终于是离开了。
岁月终究会洗去铅华，然而，洗得去心中的伤痕吗？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呢？
残破的羽翼，又怎再可以自由而舒怀的翱翔于苍穹？
这夜，我离开了亦家！带走了落寞！
连夜，我离开了苗风小镇！这个我毫无预料间已爱上的纯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