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遗落卷 失散(1 / 1)
妇人抬起的黑眸,早已泪迹斑斑,因过份悲彻的痛哭,本已浑浊的眼眸如今更充斥血丝。一头与官兵斗缠中挠乱的黄褪色长发,松逢凌乱。脸颊瘦削,青灰的肤色泛着不健康,五官轮廓异样的分明,深凹的眼眶更令人不忍目睹,完全可以媲美非洲那些因长年的饥饿导致早已皮包骨一样的人。
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视线由她身上抽离,迎上与她相搂一块的少年。
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有着一双星粲般的黑眸,炯炯有神,即使带着泪花,那也是愤恨的泪花。小麦肤色,外貌俊俏,隐忍间能约见长大后的俊逸。尽管衣裳褴褛,脸上及头发上都沾着泥巴,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是龌龊的,然而,小小的身躯竟散发着一股不甘不屈的霸气,假以时日,他必定能长成一位仪表堂堂,泱泱风范的男子汉。
毫不怯惧的眼神直勾勾的回视着我,没有因自身身份低微而感触的自卑,坦荡荡的很。
两母子身上多处裂开的衣物,隐隐间看到赤红的痕迹,是适前那个无情的官兵打下的。好几处,血迹斑斓,而最令我内心一震的地方,是少年紧按着的手臂,长鞭策下的最深的一道烙印,皮撕肉裂,鲜血汩汩,分外的触目惊心。
因陌生人不着痕迹的注视,对于妇人来说,即怯怩也心惶,先前与官兵斗缠的勇气已全然瘪了下去。人在情急的时候,往往超然的做出平常不敢做的事情。
妇人将少年紧紧搂入怀中,稍一侧身,用淡漠的背部挡过了我注视少年的目光,微微颤抖的背部,冷飕飕的对着我,兀的,一个怯懦的回头,那盈盈漓光抖动的黑眸,目光凄然如一只蹲在角落处,被人们穷追恶打的老鼠,已毫无退路,睁着那双无助而颤钦钦的目光哀怨的看着你。更似一个早已自闭多年,隐世遁居,生性内怯的人,在初见陌生人那一幕,有着莫大的不适应感一样。
心中一悸,她们给我的感觉是那种长期受尽他人凌辱,而变得日渐惧惮生人的人。或许也只有在痛失相依为命的女儿那一幕,才稀奇顿爆发出怒气而已。
内心感触侧忍,酸溜溜的,被人拒之千里的感觉缠绵心头,本很想袒护二人,纵然不忍,纵然痛恨,却偏偏力不从心,如今唯一能做得到的,便是给二人一些实质的资助,于是,我尽量令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害,“别怕,我决不伤害你们。”
半晌,背对着我的背影总算有了一丝的侧动,是少年挣开母亲的怀抱,落落大方的直视着我,果然是后生不畏权贵!旋即,妇人也怯生的硬壮着胆子回过头。
萍水相逢,冷暧自知,我那般透彻的关爱,在这个人人自保的年代,或许有点逾越,别人会吃不消,陡向身后的纤蝶要了身上一半的银两,暗下塞到妇人手中,“大娘,这些你们拿好。”
妇人与少年惊愕不而,内心辗转反侧,睁着不敢置信的目光,这年代,还有这种有钱不欢,嫌钱腥味的人?抑或,悄侵终湎【赖睦虾萌耍?没有太多顾虑妇人与少年怀疑的目光,也深知不宜久留,一转身,和纤蝶一道回到马车内,随之,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两双感恩不尽,狐疑已顷刻化为乌有的感激目光。
意料不到,这年头,仍有天上掉下馅饼的美差。
马车已然远去,妇人轻轻一垂眸,看着手中的银两,一抹了然的浅笑漾开在唇角,在这千疮百孔的世道,终究仍是有好心人的,黑眸再次扬起时,已是浓雾氤氲,暗暗投去无言的答谢。
并不算特别华丽的马车,普普通通,却载着两位清丽美男,而且出手宽绰,倒真的引来了一些异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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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赶了一大段路,是该好好的歇息一下了,福伯问道,“公子,前方不远处有个小镇,再过半个时辰便能赶至,我们在那投宿一夜吧?”
我默许点头。
落日的霞辉,将天边映照得色彩斑斓,浓情透雅,美如一幅油画。青草泛着老黄,秋意盎然,一幕秋冬过后,殷殷期盼来年迎春的甘露润泽,生态将又一番的轮回。
不远处,矮山连绵,蒙眬写意,浅夕斜照,好一片淡淡怡人的黄霞萦绕于矮岫间,天与地仿若不存在一丝的隔隙,整个世界也已被笼罩在一片醉人的黄幕里。真该感叹大自然的妙手巧笔,缔造出这一幕幕迷人仙境。
不经不意间,心已抛离尘世的脱俗,任由松懈的思绪尽情的舒畅,在落日黄昏美境中沉溺。
倏忽,骏马一声长嘶,高高扬起前足,倾身扬首,一片骚动,福伯急急狠拉马绳,欲按住怒马。
但事出必有因,骏马何缘无故生怒?
原来马车后厢车轮已不知何时竟给两个虎背熊腰粗汉狠拉着,不出一会,再次窜出二人,其中二人拿起自制的弹簧纷纷向骏马背上劲投乱石子,骏马一刹那受惊惶惶。
情况极不容乐观,而在摇晃不定的车厢里头的我和纤蝶,一下子惊慌了起来,由车窗看到的几个陌生粗人,不由得心惊,冷汗直冒。
骏马因受惊而甩开辔勒,福伯不得已跳马倒地,脱缰的骏马向着前方奋命奔跑而去。因马适间的挣扎,导致后马车厢整个硬实实的侧倒,厢里头的我和纤蝶更是大咧咧的跌倒一旁,压着布逢的重度,整个车厢顺势翻倒,惊惶的我们二人急急逃出车厢。
眼前的一切,更令我们心跳如战鼓,福伯喘着气,冲挡在我们二人身前。那四个面目狰狞,目光猥琐的粗汉,个个衣衫陈旧不堪,一副无所事事,专干偷摸拐骗的样子,着实令人无原由的恐惧与憎恨。
眼前的情境警惕着我们三人,我们遇到强盗了!
“纤蝶,带公子先走!”福伯机警命令。
“是!”
“那?”恐怕面对这种情形,最静不了心的人只有自己!看向整脸严肃的福伯与纤蝶,我一下子明白了,他们答应过夫人,要以性命保护我的安全!
在我稍一迟钝之间,纤蝶已拉着我的手没命般的往反方向狠逃,留下单身只影的福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