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十八章 不是随便人（三）（1 / 1）
“你来了。”沈今宵坐在墙角的圈椅里,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听见动静，却连头也没抬一下,那笃定的语气仿佛肖慕白的到来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
“……”肖慕白却什么也没说,径自走进来,一头扎进宽大的沙里,他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地静静。
见状，沈今宵也没有再说什么，房间里很安静，只偶尔听见沈今宵摆弄东西的声音。
许久，肖慕白才翻过身，伸手挡住双眼，声音沙哑地开口，“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产期提前？”
闻言，沈今宵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先说说你的打算”。
“打算？呵……”肖慕白苦涩又自嘲地笑了笑，“他想把孩子送给蓝御做实验，我不同意”。
“这跟提早产期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去做实验体，但是孩子绝对不行！”肖慕白突然坐起来，斩钉截铁道，“既然要制造孩子死亡的假象，我就没那么多时间拖下去了”。
闻言，沈今宵终于抬起了头，眼睛却没什么焦距，丢下手里的东西，向后靠在椅背上，思忖了许久，他说，“你体内的坯胎到现在已经成型，加之你的体质特殊，体内供能非常充沛，如果想提前将坯胎排出体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生产出来的只是一个坯胎，没有母体的体外功能，幼体是没办法自行孵化的。任何一个幼体的存活需要的基本能量是恒定的，所以体内供能时间长，体外供能时间就短，反之亦然。按照我原本的估计，以你的供能水平，经过三个月的体内供能，体外供能估计可以缩短在一周以内，所以，一旦提早产期，你就必须增长体外供能时间，要不然坯胎根本达不到存活能量下限，进而无法形成自身能量循环，脱离供能时间过长，坯胎就会死亡。”
“什么！”肖慕白瞪大眼，难以置信。
沈今宵面无表情地点头，“没什么好惊讶的，你的想法实行起来难度很大，我并不建议。”
“那你说怎么办？”肖慕白烦躁不已。
“如果你愿意离开，随时可以来找我。”
闻言，肖慕白先是诧异，而后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末了，他颓丧地低下头，像叹息一般，轻声说道，“我不能走……”
“是他先背弃了你，你完全没必要为他这样牺牲。”沈今宵皱眉，明显的不悦。
“我不是为他牺牲，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沈今宵挑眉，咄咄逼人，“这有什么区别吗？”
“他可以为了所谓大局放弃我们，但是我却不能为了自己先背弃他！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我肖慕白没多大本事，但绝不会像他一样做一个懦夫！”说到后来是显见的激动。
“幼稚！”沈今宵不屑一顾。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主意已定。”
“……”见状，沈今宵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很是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肖慕白的想法太傻太天真了，这种时候，尊严和意气之争都是狗屁，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是硬道理。更可悲的是，他甚至都不够了解刘浪，他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悲情英雄，熟不知那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一言九鼎的君子，事情哪里会像他想得那样容易，哼！
肖慕白并不愚蠢，但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有些幼稚与任性。他认定了结果，于是死撑到底，不管别人怎么说，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至于怎么掩饰这个难题就不管不顾地丢给了刘浪，他以为刘浪既然答应了，就应该要做到的。
于是，在准备生产的这段时间，他对刘浪不假辞色冷眼以对，刘浪因为忙着应付王二叔公与温柔的暗中压迫，也时常不见人影，两人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冷淡。
每当肖慕白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忍不住想起他们过往在一起的种种美好与甜蜜，接着就想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进而心痛如绞难以自已。也许相见争如不见……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生产的日子，在肖慕白的要求下，沈今宵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刺激元晶，强行将三个月的体内供能硬生生缩短了一半。为此，肖慕白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不过坯胎的成长比之三个月方案下的情况却丝毫不差，也就是说，只要再经过不到一周的体外供能，幼体就能彻底孵化了。
肖慕白第一次见到自己生下的东西的时候，感到无比得荒谬，就像当初听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怀孕生子一样，雷得外焦里嫩。因为那所谓坯胎竟然是一个蛋！
大小跟鹅蛋差不了多少，故而生产时肖慕白并没受多大苦。坯胎的外壳是肉粉色的，看起来柔软却一点也不脆弱，肖慕白整个人压上去随便踩都不会对它造成任何损害，强悍程度可见一斑。那蛋一天天地变大，而那层壳也在一天一天地变薄，从里面透出一股生命的力量，脉动的声音，红色的光芒闪烁，古怪非常。
肖慕白因为元晶损耗太大，这段时间一直卧床不起，又因为体外供能的关系，身体虚弱得厉害。虽然这只坯胎很古怪，但是，当他看着它的时候，心里就止不住地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像阳光一样温暖，像棉花糖一样柔软，使得眼睛又酸又胀。他知道这是他的孩子，真真切切的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昏昏沉沉地蜷在床上，伸手将小东西扒拉进怀里捂着，费力地低头亲吻它。“宝贝，乖乖地快点出来吧！再耗下去，你老子要受不了了。”
沈今宵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眉头皱得紧紧的。肖慕白的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加不好，幼体可能因为基因的原因，先天上起点就比较高，故而成长所需的能量比预期高出不少，以致肖慕白的元晶负荷过大，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好在孵化时间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就在第六天晚上的时候，坯胎孵化了，外壳薄到近乎透明，最后彻底融化被幼体吸收，小家伙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小婴儿，倒像一只迷你版的小怪物。皮肤是青黑色的，一双眼睛大得近乎占了脸的三分之一，手脚的指甲锋利，身后一条柔韧纤长的尾巴……
还好肖慕白晕过去了，要不然非得吓死不可。
看着它乌溜溜的大眼睛，沈今宵知道这东西并不像普通婴儿那样懵懂无知，它身上的某些东西很危险，肖慕白现在身体虚弱，经不起任何伤害。生怕这小怪物一不小心伤了肖慕白，沈今宵伸出手，试图把它从肖慕白身边弄开。
谁知手刚碰上它，就受到了它的攻击，还好沈今宵反应够快，仅仅只是手背上被划了一条血痕，要是反应慢半拍，估计手掌就要被它尾巴上的尖刺给戳个对穿了。
另一边，小怪物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呜呜咽咽地往肖慕白怀里拱着，极力地缩成一团，像某种毛茸茸地小动物似的蹭着肖慕白，呜呜呜直叫唤，十分可怜的样子。
沈今宵却不敢任它这样呆在肖慕白身边，这东西太危险，天知道它会不会一个心情不好给肖慕白挠上那么几下？故而，毫无同情心地伸出手，用意念将它禁锢住，单手把它拎了出来。小怪物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沈今宵在它眼里看到了类似恐惧的情绪。
沈今宵皱眉，伸出手指点在它的脑门上，小怪物吱了一声，脑袋一歪，没了声响。他将小怪物放进一只小篮子里，转身出了门。
“他怎么样？”靠在墙边的刘浪站起身，再不复以往的意气风，气概非凡，整个人憔悴不堪，很是颓唐。
“晕过去了。”沈今宵淡淡地说着，伸手将篮子递过去，“你儿子”。
刘浪慌忙接过，细细地打量篮子里的小东西，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虽然皮肤黑了点，但是小脸蛋却还是非常可爱的，他早已习惯了新人类千奇百怪的长相，小东西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想伸手摸摸它的小脸，却终究没有伸出去。
想到自己即将对他做的事，刘浪的心里像刀割似的疼。这是他的儿子啊，是他和挚爱的人生下的孩子，而他却要亲手将他送去那种地狱一样的地方……可是他别无选择，肖慕白如今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即使可以，他也决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去那样的地方。
对不起了，孩子……刘浪的眼睛红了，高大的身躯微微抖，整个人显得那么悲怆与痛苦。如果说之前的选择只是令肖慕白对他失望，那么这次以后，肖慕白将恨他一辈子，从此覆水难收，再无重归于好的可能。他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但是他不得不走下去。
当刘浪转身的时候，沈今宵淡淡地提了一句，“小心点……小家伙反应很敏捷，而且极具攻击性”。
刘浪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迈开步子飞快地离开了，那高大的背影不知怎的瞬间苍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