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番外 一段时光1（1 / 1）

褚景皓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什么话也不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情绪。自小受到的培养和后来多年在商场上尔虞我诈的生活，让他早已不会将情绪这种东西过多的表露出来。或许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本就不太丰富的情感早就被那个人带走了吧。他闻到空气里有她的柔柔的味道，让他莫名的心慌突然间得到了安抚，她一直都在陪着自己，这样的想法让心情莫名的大好。眼神从天花板转向她，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书，好看的眉眼轻轻皱起，尖尖的下巴似乎表明她又瘦了！这样的发现让他自责得揪心。

沈悠然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发现他醒了，觉得心上沉沉的负担暂时得到了解放，轻轻地松了口气，他已经睡了三天了，随着他一次次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长，她知道有些东西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也要去面对和承担了吧。轻轻地甩甩头，对他展开固有的微笑，手轻抚上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起身去把放在保温壶里的粥盛出来，他该饿了吧，睡了这么多天，即使再没胃口吃东西……也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每一次化疗的痛苦，即使他强忍着不表现出来，但止不出的冷汗和愈发狰狞的青筋……她明白，他再怎么犟也敌不过着汹汹而来的病。

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身影，褚景皓莫名的生起气来，他不知道这次他睡了多久，但是他对这种病不陌生。而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比医生了解得少，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生气每次醒来看到她为自己担忧，却强压下来给自己沉默的微笑。他既气恼又心疼，他喜欢她的微笑，可他更害怕她微笑背后的悲伤，他一次又一次的体会到那个人最后的日子即便被病毒折磨得瘦骨如柴,却有那么大的力量去发疯，去砸烂一切碰得到的东西的心情。每一个垂死的人都害怕别人眼中对于将死之人的悲悯，每一个将死之人都害怕看到所爱的人不舍的悲伤。所以才会拼了命证明，其实自己还是活着，能改变点什么的吧。

“沈悠然，我要死了，难道我到死你也不愿意跟我讲一句话么！”褚景皓视线再次回到天花板，冷冷地说。许天艾，天花板不见得那么好看，但它是最好的伪装，当初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沈悠然的身形僵了一下，随即回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褚景皓，她发现褚景皓没有看着她，却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让她一度错觉，他没有对她说话。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最近是太累了吧，怎么出现幻听了。

“一直是可以讲话的你，却要一直当个哑巴。是害怕自己说错还是不屑对我说？”

“……”沈悠然愣住了，一时忘了该怎么做，动了动嘴巴，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话还是被突然而来的惊吓而开不了口，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出去。”褚景皓等不到回应，虽然是意料中的失望，却仍旧难以控制失落的愤怒。

沈悠然想上前做点解释，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放下温热的粥，离开了房间。

宽大的房间，因为她的离开，显得冷寂，褚景皓所有的愤怒失落褪去，卸下无所不能的逞强，躺在床上的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生气的病体。

“沈悠然，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对着轻轻阖上的门，褚景皓轻轻地说。

将死之人最常做的应该就是回忆吧，回忆让生命的结局显得更加的悲伤和无能为力。是的，无能为力，无力阻止许天艾的死，也无力延缓自己的生命。最近他最常回忆的是跟这个一起生活了近五年的女人的片段，即便她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却也在他不甚丰富的人生里深深地留下了痕迹。

他和沈悠然相遇是许天艾死的那天。那个任性肆意的女人，他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人，在忍受了不到半年的治疗后，就再也不为他忍耐折磨，苦苦在崩溃的边缘挣扎。或许，死，对于他们俩来说，是一种解脱。爱得那样刻骨，也赢不了老天的一个不高兴。许天艾是在他的怀里咽气的，他把她失去温度的身体丢在了病床上，不带感情地说，“许天艾，每次你都任性得如此洒脱，是吃定了我一直在原地等你，这次，换我不玩了。”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半年多来不曾离开的医院，没有人敢劝阻他，所有人都懂从一开始最辛苦的就是他。其实说来也讽刺，许天艾死的那天老天非常应景地下了一场大雨，褚景皓也落入俗套地盲目地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一直以来，他活得得体而克制，许天艾的自由天性是他人生中最美的色彩，她的无畏和肆意给生活规矩呆板的他带来了太多的意外和美好，她是他阴暗冷硬的内心明媚的柔软。她的离开，犹如在在他心口挖了个洞，找不到东西填补的空洞让他痛得难以自拔，却也因为大雨的冲刷变得麻木而归于平淡。也是在这场以失去为主题的大雨里，他捡回了沈悠然。那时的她为了避雨躲在电话亭里，抱膝蹲在那眼神空洞地望着隔绝在电话亭之外的雨。像极了当年逃家的许天艾，一个行李袋，躲在电话亭里给他打电话，嗷嗷大哭，“景皓哥哥，我不要跟爸爸妈妈去美国！我不要老是搬家！”许天艾的父亲是外交官，许天艾8岁开始就要随着父亲派驻地的改变而不断搬家，而15岁的许天艾终于在叛逆期的勇气鼓舞下从行动上做出了抗议。褚许两家是世交，两家的小孩一起长大，许天艾自小就很依赖他，而逃家却没有地方去的时候只会找他。她知道他宠她，永远护着她支持她，这样的开头，让后来即使她肆无忌惮的任性到处跑，他给她的是依旧是的没有上限额度的包容和等待。许天艾像风筝在她的自由梦想鼓舞下肆意飞翔，而她的线牢牢把握在他的手上，他是她唯一的归宿和港湾。只是现在，这条线断了，两头的人，都失去了方向和归依。眼前的沈悠然就如同当年他找到许天艾时看到的那番模样，只是沈悠然少了那股灵气多了份自暴自弃的死气沉沉。鬼使神差把她带上了一直跟在自己后面亦步亦趋的车，沈悠然竟也无所顾忌地跟着他回了家。当下还惊讶于她的随便，后来在调查了她的背景才明白，那是一种绝望的无所谓，那是经历了太多的抛弃后才有的麻木和淡漠。那是他和许天艾这种人无法体会的绝望和悲伤。不知道为什么，沈悠然到了褚家之后，竟自顾自就进了当年许天艾住在褚家时的房间，倒头就睡了三天，醒来之后提起行李箱就要离开。简直就是当年许天艾的翻版，不同的是，许天艾睡醒后突然意识到，两家的关系之密切极有可能让她的抗议式的离家出走以失败告终。或许正是因为巧合下的相似，褚景皓收留了沈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