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二四(1 / 1)
早樱开花了,浅粉色的花朵点缀了褐色的树干,展示出春日的活力;绿色的小草从地底冒出了头,嫩嫩的,细细的;去年冬天落了树叶的树木也开始冒出小小的芽,新叶小小的,点缀着树干。
春天来了。
尽管初春的风仍带有些许寒意,羽鸟蔷薇却还是面带微笑。看见万物生机勃勃,不知为何,她的心情总是很好的,大概是被这些积极的家伙感染了吧。这样一来,即便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十分烦人,她想,她一定能做好的。
来到公车站,等了约五分钟,公车来了。她收拾好心情,迈上公车。
刚到社团办公室便听见了电话响,羽鸟匆忙从文件堆中翻出电话,“你好,青学高中部男子网球部,我是经理羽鸟……”
她的工作就是在这个乱七八糟的社团办公室里处理外交事宜。据桃城透露,一般电话最多的就是在春假和暑假期间。青学是网球名门,一直以来在关东都占有较大席位,且是种子队伍,许多学校都想趁着放假和青学打友谊赛。
“北幌高中?”羽鸟一边戳头一边翻外交手册,这上面记录了乾做的关东学校网球实力的大牌名。一般而言青学都是选择实力较强的学校来打友谊赛,但是如果实力较弱的学校里有不错的苗子,也会列在考虑范围内。问题是这间中学听都没听说过啊,“你们是第一年开始打网球吗?”
“……是,所有成员均为二年级学生。”对方愣了愣,还是老实说了出来。
羽鸟“哦”了一声,良久,问:“请问贵校为何一定要和青学比赛?”
对方信誓旦旦:“尽管我们才第一年组建网球部,但是我相信我们能在高中生网球联赛上夺得好成绩!”
光说不练是不行的。羽鸟记下了学校的名字,“请让我们考虑一下,无论结果如何,我一定在三日内回复,可好?”
“羽鸟,”新海一脚踹开了办公室大门,一边擦汗一边朝她走来,“目前为止多少间学校了?”
“26间。”她一边低头写东西一边说:“新海,踹门属于毁坏公物,自己找海堂领罚。”
这羽鸟越来越和手冢靠边了啊。想当初他刚进部的时候也是,因为一脚踹门走进社办,被里面的副部长手冢直接罚了10圈,理由一模一样。唉,人家两夫妇呢!新海酸酸地想,嘴里说了句“我知道了”转身便去找海堂了。海堂更不含糊,竟然罚了20圈,比手冢还狠。桃城在一旁幸灾乐祸:“活该,谁让你踹了?”
确实是他的错,他也认了……但是能不能不要幸灾乐祸啊桃城武!
突然手机响了,羽鸟条件反射地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后才发现不是电话。她尴尬地笑笑,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来的是父亲。她一边用笔的尾端戳着本子一边接听电话,“爸,有什么事?”
“蔷薇,快回家,我们去札幌。你……奶奶她,可能不行了。”
顿时笔摔在了地上。
羽鸟匆匆跑出了社团办公室,简单地和桃城交待了一下工作后,急忙朝车站跑去。明明过年回去的时候奶奶还那么有活力,怎么说不行了呢?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直人从来不会拿这些事开玩笑。
芽衣为难地站在了手冢家门前,这门铃按还是不按啊?羽鸟家的家事,本来手冢国光就没有任何必要去管,但是瑠奈想要见国光。幸夫说,她躺在医院里,一直念叨着“国光”和“蔷薇”。
下定决心,芽衣按下了门铃,前来开门的是彩菜。彩菜见芽衣脸色很差,急急问:“芽衣,发生什么事了?”
“很抱歉,我知道我们家的家事不应该拖你们下水,但……妈说她想见国光。”她说着,鞠躬,“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们为难,可是我想圆了妈的梦,爸说她快不行了……”
“说的什么话。”国一从彩菜身后走了过来,他想起信子去世时对他说的那句话,便能体会到羽鸟一家的心情。“国光答应了,他和你们一起去。彩菜,叫国光收拾好就去丫头家。”
国一坐在了信子的灵位前,烧了一炷香,“信子,你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吧。”
信子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她唯一的孙子国光成家,甚至连他的恋爱都没能看见。国一不希望那位背井离乡嫁过来的德国老太太和信子一样,抱憾而终。手冢闻言,想起了幸夫的话:瑠奈的胃不行了,年纪太大,无法做手术。
“去吧,国光,”国晴看见了国一的动作,暗自叹息,“你爷爷不希望蔷薇的奶奶和你奶奶一样,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是。”手冢点头,他和瑠奈还有再见面的约定,他不能违约。
羽鸟匆匆赶回家的时候,芽衣正在把家里的所有闸门和窗户全部关好。“蔷薇,上车,你妈妈帮你收拾好衣物了。”直人打开后排车门,羽鸟上车,意外地发现手冢坐在了里面。她一下子没缓过神,“你也去吗?”
“嗯。和瑠奈奶奶有约定,不能违约。”
是呢,她也和奶奶有约定呢。“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冢把视线移到了羽鸟身上,看见她不安的表情,手冢总觉瞒着她不好,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圣诞节时,你爷爷告诉我,瑠奈奶奶的胃不好,没办法做手术。”
圣诞节!
羽鸟猛地抬起头,向父亲求证。直人点点头,却又把头撇开。她求救一般朝着上车的芽衣看去,芽衣也把视线挪开了。她惊诧地抬头,看着手冢,“圣诞节!爷爷从来没和我说过这种话……圣诞节,原来那个时候大家就知道了,唯独我不知道!”
直人发动车子。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汽车播放器放着邓丽君的《北国之春》,清丽温婉的声音悠悠飘荡在空气之中,却是让羽鸟的心情更加沉重。汽车快速驶在城市的公路之上,朝着札幌飞驰而去。
然而,等羽鸟一家抵达医院的病房前时,看见的,却是倚着房门站着的幸夫。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羽鸟他们,或者说,把他们当作空气一般看着。手上是一支烧了大半的烟,长长的烟灰颤颤巍巍地挂在烟蒂上。护士路过,说了句“医院里不能吸烟”,他却像没听懂一般,看了护士一眼,又继续发呆。
直人上前,轻轻地把烟抽了出来,随手翻出了自己的手帕接住烟灰,匆匆去洗手间把烟蒂掐灭。“爷爷,”羽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奶奶呢?”
“啊,瑠奈啊。”他这才缓过神,颤抖的手把她拉到了房里,“她睡了,蔷薇,咱们别打扰她。”
羽鸟朝床上看去,那躺在床上的人,已经被白布盖上了脸。
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爷爷,奶奶去了。”
“没呢,睡着呢。”幸夫慈祥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蔷薇,起来,她睡着呢。”
“奶奶去世了!”她声嘶力竭地喊,“爷爷!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大家都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骗我很好玩吗?啊?和奶奶约好了要再见面的,这算什么,我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甚至顾不得去擦,慌忙地抓住了瑠奈的手。尚有温度,仿佛只是睡着了,“奶奶,说好了再见的,不要让我和国光都违背诺言,好吗?”
“蔷薇,你冷静点!”直人颤抖着把她拉了起来,“爸,你也冷静点!”
羽鸟泣不成声。
直人看向手冢,“麻烦你……带她去冷静一下。”
“是。”手冢做出了如此正式的回答,伸手接过羽鸟,把她带到了楼下的花园里。周围有许多小孩子在跑着跳着,病人们或是在亲人的陪同下坐着轮椅,或是缓缓散步……他把她拉到了一张椅子旁,让她坐下,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不用陪着我,我很冷静。”她擦掉了眼泪,声音却一点也不稳。手冢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即便回到了幸夫在札幌的家,手冢和羽鸟也没说过一句话。
坐在这个熟悉的家里,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什么。幸夫已经缓过神了,看着儿子和儿媳,“瑠奈说,她不想办葬礼,她希望能把骨灰撒在海里,你们赞成吗?”
直人拍了拍低着头的芽衣的手,“妈想这么做的话,就这么做吧。”
当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在海边轻轻地撒着骨灰的时候,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最终被温热的眼泪划过。羽鸟蔷薇站在不远处,看着幸夫的动作,眼泪轻轻地落下。身旁的手冢伸出手,轻轻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瑠奈奶奶一定希望,你能笑着送别。”
“嗯。”她自顾擦去了眼泪,露出了笑容,尽管那笑容,再一次被眼泪侵蚀。
“国光。”羽鸟看着静静地站着的幸夫,“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瞒着我,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好。”他伸出手臂,用力地把她揽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去和朋友聚会,喝大了,晕乎乎回来更文_(:3」∠)_
(* ̄▽ ̄)凌晨应该有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