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女帝,楚国泱泱为之(三)(1 / 1)
他垂了头,默默退到一边。
“楚氏一族如今是何人做主?”我问。
左侧那人果然向前一步,我细细瞧过,他模样清秀,颊上皱纹,凸显年岁不小,但却生了童子脸。浣儿说,此人至少四十有余了。
“微臣楚默,拜见女帝!”他说着,声音洪亮,双膝下跪,礼数周全。
“起。”
寒暄几句,左不过是加封罢了,有功之臣皆施以加封,有过则罚之。先前的话也起了震慑的作用,至少于楚默心中,我并非傀儡,而是踏踏实实的坐在女帝之位,行帝王之事。
过后,我便和楚默,薛凡,胥王在偏殿小聚。
朝安偏殿内。
浣儿备了上好的茶,她亲自将茶盏端给了胥王,我分明瞧见胥王爷眉眼带笑,那目光从未离开浣儿。他们分离也三年了吧。
我笑着抿了一口茶,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们也不必太拘礼。”
虽是如此,但楚默一直垂着头,就连瞧都不曾正眼瞧我一眼,也不知究竟是心中真的畏惧,还是安安思忖着什么。
“女帝打算如何处置赫连墨?”薛凡突兀的开口,一语中的。
这正是如今最要紧的。
于南桀上下,如今都知晓当年是赫连墨有心谋朝篡位,野心勃勃,夺了我楚家的江山,更是加害了我这个贤明的女帝。
赫连家声名大落。
可顾忌着家族,赫连墨也必要回锦都来,受万民唾弃。
他在位时,南桀动.乱,百姓也未曾真正过上了什么好日子,也不知是时局不妥,还是他赫连墨当真不是帝王将相之材,雄心伟略的赫连墨,如今亦是不复存在了。
“倒是个麻烦事…”我低低道。
“女帝,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楚默缓缓开口,依旧垂着头,不敢正眼瞧我。
“说。”
“女帝…曾是西景帝的王妃….”
我挑眉,带笑望着垂头的楚默,“继续说。”
楚默缓缓抬头瞧了我一眼,面容坚毅,定定道:“女帝恐不知,数日前,西景帝西烽曾向南桀肆意传扬,当日委身嫁于南桀的并非什么郡主,而是他最心爱的王妃。”
“也曾道出,便是他救了当日被弃于薄江的女帝,悉心照料。”
“女帝于西景,曾相助西烽登上帝位,倾城阁更是一力相帮,才有今日西景帝。”
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我却已将双手握拳,弄出声响来,阻断他后面要说的话。这些事,若非西烽有意传出,恐也不会到了楚默的耳朵里。
当日贤明于西景的慕王妃,竟是南桀女帝。
“女帝胸怀天下,臣等望尘莫及,必誓死追随!”他朗朗道,似坦坦荡荡,也像极了要效忠于我。
可这天下,除了自个儿,哪里还有可以尽信的人儿。
楚默见我良久不说话,小心的觑着我的动静,低低道:“女帝,玺印亦是至关重要,如今西景南桀玺印均下落不明,臣本猜想玺印的下落,锦妃是最清楚不过的,但看来女帝的母亲并没有告诉一二。”
娘亲?
玺印的失踪竟与娘亲有关。
可幼年时娘亲极少提前往事,更别说是玺印了,真真是半点头绪都没有的。娘亲的东西,倒有一些是留在宫中的。
便是在那小别院里了。楚弋笙亦是在那儿离世的。
我曾在小别院里带出了一卷画轴,上头有娘亲和楚弋笙的提字,倒是娘亲那句,叫我百思不得其解。何以解忧,唯有青衿,如何也是说不通的。
青衿,青衿。
青衿?
我忽然回想起那间屋子,那衣橱里的衣裳,正有一件事青色的衣领外衬。这一句词,分明上下不通,可娘亲却这样写,必有深意。
“女帝?”许是见我申请有异,楚默怯怯的开口。
“摆驾!”我大喝一声,立刻起身奔向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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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切谜底,都要揭开了呢。步辇停在小院外,我叫所有人都在外头等着,只自个儿进屋子里去。
自楚弋笙去了,我又走了,这儿便无人打扫了,积了许多的灰尘,也是破旧不堪。
我进了屋,走到衣橱旁,将木闸门拉开,里头的衣服有些结上了蜘蛛网,有些被虫蛀了,破损不堪,但模糊可见原先的样子。
我仔细瞧了瞧,找到那件青衿,拽出来,铺在地上。我拽住衣领部分,双手狠狠一拉,将布撕扯开来,便有一块丝巾缓缓从里头飘出。
慢慢的落在地上。
那丝巾短小,青色,上头隐隐有字迹,很小。
“玜歌台”
西京,玜歌台!
竟然是西京城!
我费尽心思回到南桀,一心想要夺回南桀,更想远离西烽。可偏偏最至关重要的东西,却还在西景国。
这便是非要我回去不可了。可现在这个时候,我若是轻易离开了南桀,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我虽手握重臣把柄,但哪里有人情愿一生的命运被人握在手中。
西景,我必要回去。
南桀,我必要稳固。
我将丝巾揣进怀里,默默的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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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寝殿,召来浣儿。
笔墨伺候,下了诏书。事不宜迟,我倒不必急着等赫连墨回来,他现在声名狼藉,也不会有所作为。
既天下人都知道我是西烽曾经的慕王妃,那回朝一事便无可厚非了。只是这次,我前往西景,是以南桀女帝的身份,更要以军队护送。
表明立场才是。
旨意一下,群臣都跑来叫我收回成命,他们又哪里知道我此去的用意。
天下无人可尽信,此事便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走之前,和月来找过我,送我出了宫。
她提起赫连墨,放佛有话要说,可我半点也不想听,草草拂了她,扬长而去。
我登基不过数日,却要即刻离开南桀。我将政事交由胥王处置。
我一直不知,浣儿对我心存感激。如今她与胥王能够相守,便肯为我卖命。当年她因使命在身,不得不辜负胥王,这些年,也算是终成正果了。
她却不知,我是何等的羡慕她。
南桀,西景。
我这一生都纠缠在这两个国家之间。
想走,走不了。
如今,我只想得了这天下,安心过往后半辈子,了了余生。
西景有春琇,有西烽,有众多负了我的人,我都不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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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我的士兵,大概走了半个月的路程,才到了西景。回到西景,我的心仿佛沉淀了一般。在南桀也快一年了,也不知越国如今如何了?
近乡情更怯。
若不是回来,我竟不知我是如此的思念越国。
他虽不是我第一个孩子,却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一个孩子,我如何能够割舍。
西京城还是繁盛的模样,与之前没什么不同,我进城时亦受到百姓的欢迎,都齐齐的立在街道两旁,喊着我当年王妃的名号。
这样的感觉,倒是极好的。
西景王宫,我又回来了。
我是直接进了宫的,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代替我做眠王妃的女子一直住在新休憩的暗香殿。
如今我回来的,这宫殿自然也是为我而留。
我在榻上还未坐热,便听见孩童的声音,依依呀呀的,我倏地的起身走出里屋,正瞧见安姑姑抱着一岁的越国。
一年多了,越国竟长的这样大了。
他清澈的瞳望着我,笑的极温柔,甜甜的朝我喊,“娘…娘亲…”
我慌神,他竟认得我是他的娘亲。我有些激动,快步走过去,从安姑姑手里将越国抱了过来,他有些沉,我竟有些抱不动。
用了些力气,将他怀抱着,我盯着他秀气的脸蛋,才惊觉,他眉眼间长的极像西烽。我亲了亲他的脸颊,“娘亲对不住你。”
“娘娘,太子很是听话懂事,近年来身子骨也好转了,只是还是随身带着暖玉的。我一直悉心照料,不敢怠慢,几个孩子里,陛下最疼的,还是太子啊。”安姑姑便说着,眼里闪着泪水,“奴婢知道娘娘怨恨奴婢,奴婢的命是陛下的,可,绝没有真的负了娘娘!”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淡淡道:“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了。我还要谢你这一年来对越国的照顾,他样子看上去极好,多亏了有你。”
安姑姑听了我的话,默了一会儿,又道:“这一年来陛下时常拿着你的画像给太子看,因此太子知道画像中的人儿便是他娘亲,自然认得娘娘。陛下对娘娘是真心的,您可要看得见他的情意啊。”
不过,西烽待我,自然要比她人好些。他欠我的,实在太多了。他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左不过也是为了弥补我罢了。
“安姑姑,晚上,他可来?”我抱紧了越国,涩涩问。
安姑姑脸上带了一抹喜色,大悦道:“那是自然!陛下正等着这一天呢,奴婢这就去吩咐准备晚膳!”
说罢,她便欣喜的跑了出去。
越国在我怀里动了动,仰着头,脉脉的问:“娘亲不喜欢父皇吗?”
他明眸皓齿,样子也是极天真,声音稚嫩,只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我却有几分意外,我笑了笑,用脸蹭了蹭他的小脸,说:“娘亲离家太久了罢了,越国,从今往后,娘亲会加倍疼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