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仙女儿要回天上去（1 / 1）
景曜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蔡美筠刚刚帮他擦拭了身上的汗水，关上卧室的门离开，留他自己睡一会儿。
景曜旸感觉得到这几天母亲对他愈加温柔，像是要把自己后半生的心意一股脑儿都用在他身上。可惜他除了对她微笑，实在打不起精神更多地回应。
被蔡美筠随手放远的手机一直在响。景曜旸这些天已经厌倦了接听无数闲杂人等慰问的，关切的，打探的电话，恹恹躺在那里，无动于衷。
只是心里还顽固地留存的那一点希冀，促使他还是睁开眼睛，费力地使劲儿伸手去拿手机。那约束带是专门用来约束精神病人的，出奇地紧。等他满头大汗地终于挣脱出一只肩膀拿到手机，对方已经挂断。
彭莱听着听筒里一遍遍重复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心情终于从紧张，忐忑，希冀，最后慢慢归于平淡。
她轻轻放下听筒，走到已经在登机口等她的郑明辰身边，迎着母亲询问的目光，微笑：“妈妈，我道过别了。我们走吧。”
景曜旸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外地座机的陌生号码，自嘲地笑笑，放下手臂。可很快他还是不死心地再次拿起电话，回拨了过去。
明亮的S城候机大厅，人来人往，脚步匆匆。角落里的一部付费电话铃声一直执拗地不肯罢休地久久响着，落地窗外，飞往纽约的航班缓缓起飞。
景曜旸没有躺足两个星期，就回去上班了。堆积如山的案卷很快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和心思。
民二厅的同事们暗暗奇怪，家里人不是说小景法官开车出事撞到了背，怎么好像面部神经也受到了损伤。
原来脸上常挂的灿阳般明亮微笑，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像是小太阳一般温暖活跃的存在，现在变得阴郁，甚至稍显凌厉。
景曜旸不再卧床，就搬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实在无法面对忧心殷切的母亲，和希望他志存高远的父亲。
彭莱的离开太突然，他满怀着爱意的心像是轻飘飘荡到最高点的秋千，突然断了绳索，只能任由自己直直掉落，在地上打几个滚，再沾满尘土。
每个临睡前的夜晚都是一场过不去的劫难，曾经晚安电话里那个甜糯的声音，那些羞涩而甜蜜的晚安吻，都像是无形的紧箍咒，在他大脑里不停地收紧。
周末对于他来说尤为难熬，曾经费尽心思安排约会内容，拼命挤出时间多和她相处。如今大块大块的空白时间，却让他的心逼仄得近乎窒息。
这个周六，景曜旸又到单位加了一天的班。传达室的老师傅急着回家，过来看了几次，他才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材料回去。
在家里小区门口迎面遇见沈杉的车，对方见他开车回来，又调转车头跟着他一起停到单元门口。景曜旸下了车，看着从沈杉车上下来的沈氏兄妹和韦星，面无表情皱皱眉：“今晚上没节目？聚到我这里来了。”
韦星看看他那冷漠的脸色，也皱皱眉：“大明子要回英国了，我们给她践个行。带上你一个。”
景曜旸看一眼沈榠：“这就回去了？”
沈榠陪着笑脸点点头。
景曜旸也微点了下头：“假期结束了啊……抱歉，我今天有点累，不去了。一路顺风。”说完往单元门里走。
后面三个人跟着进来，沈杉左右手各提一打喜力，轻轻松松上楼：“我们也哪都不去，就在你家。”
他看着在门口站定皱眉望着自己的景曜旸，抬了抬手中的啤酒，接着说：“今晚咱们哥几个喝个痛快。”
景曜旸没说什么，开了门径直去洗澡。
等他出来看到几个人已经在客厅席地而坐，除了啤酒，还有两瓶干邑，竟然还有花生鸭脖等小菜。
他是真的没什么心情，但是看看一脸期待笑容的沈榠，还有皱着眉看着自己的韦星，还是坐了下来。
酒精是有魔力的，景曜旸连着喝了几瓶啤酒，竟然真的觉得自己的心头轻松了一些。听着韦星和沈杉你一言我一语说些以前大家小时候的趣事糗事，也能跟着笑一笑。
沈榠纵然开朗，也免不了有些临走的离愁别绪，醉得很快。一喝醉就忘了临来的时候韦星和沈杉的嘱咐，提起大家都在刻意回避的话题：“景旸，你不要整天阴着脸。仙女儿要回天上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她晃晃身子挣脱韦星暗暗掐她的手，接着说：“三子你也别瞪我，咱们不跟他说说，他更没人可说。”
景曜旸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也没有表情，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沈榠凑近他，喷着酒气：“景旸，俩人在一起，全靠缘分。没有谁对谁错，都是缘分。”
景曜旸瞥她一眼，笑笑，拿自己的啤酒瓶碰了她的一下，仰头喝光了。
沈榠得到了鼓励，开始口无遮拦：“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有时候有了又走了，有时候走了又回来了……”
韦星翻个白眼，都不晓得她在说什么，只有景曜旸，嘴角倒是一直都带着弧度，无声地听。
“你比如说……那个叫什么来着？”沈榠靠在韦星身上，“景旸那个前女友，哦，前前女友，老给他发短信那个……”
韦星有点尴尬，看一眼景曜旸，尽量低声道：“关馨。”
“对，关馨，那妹子就是和你没缘分。”沈榠又靠向景曜旸，“她打电话来说不想分手，问你是不是真的订婚……就早那么几天，再晚几天，你就是单身了……枉费我还劝了她一番……”
沈榠陷入对电话里那个好听声音的回忆里，没留意正又拿起一瓶啤酒往嘴里送的景曜旸突然顿住了动作——关馨只是发短信，轻易不敢给他打电话。
“哪天？”景曜旸声音太轻，大家都没听清。
景曜旸手里的酒还举着，只是脸转向沈榠：“她哪天打电话？”
“就是你们打完架那天，你去睡觉了嘛……”沈榠靠在沙发腿上，看上去像要睡着了,“我告诉她你订婚啦，求婚戒指都买了……那妹子声音真好听啊……只是死心眼儿，脾气也不小……”
“……她说不想分手？”景曜旸低着头，声音轻得难以辨认。
“啊，是啊……带着哭腔儿，我还帮你劝她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沈榠睁开眼,“你不会是又对人家动了心思吧……”
她看到景曜旸一双眼亮得吓人，顿时没了声音。旁边的韦星和沈杉听得目瞪口呆，知道这里头只怕出了差错。
景曜旸死死盯着沈榠，半晌，对沈杉和韦星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把、她、弄、走。”
沈杉和韦星默契地互看了一眼，韦星动作迅速地把还没弄清状况的沈榠拖起来，利利落落扶着她离开。
沈杉把门关上，回头一看景曜旸正到处找手机，好不容易在裤子口袋里找到，他埋头急急地在手机里翻找。
这几天的慰问电话太多，通话记录长得似乎永远也翻不完。
沈杉看见他终于找到要找的记录，两眼紧紧盯着屏幕，良久后把手机握在胸口，向后重重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沈杉心里不禁感同身受，坐过去感慨地拍拍景曜旸的肩膀，没说话，自己又打开一瓶啤酒喝起来。
新学期开始了，大四的课所剩无几，大家很少有一起行动的机会。
周日薇薇伊萌叶子难得都起得早，一起去吃早饭。刚出月亮门就见小路尽头停着辆惹眼的车，车门那里站着的那个人眼熟得很，表情和姿态，明显在等她们。
傲娇薇根本无视，抬头挺胸从他面前直接走了过去，像是没这个人存在。
叶子功力显然不足，站在景曜旸面前把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个遍，嘴里“啧啧”有声，然后瞪他一眼，恶狠狠“哼”了一声走了。
景曜旸看着她们，眼神竟然有点亲切——这些女孩子是他心里头苦苦想着的那个小姑娘最好的朋友，他一点都不介意。
慢慢走过来的伊萌也在打量他，景曜旸的脸有着迅速消瘦的痕迹，不寻常的一丝亢奋并不能遮掩他明显的憔悴。而他望向伊萌的眼神，克制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询问和请求。
伊萌终于叹口气停下脚步。
已经走开很远的薇薇停下来，回头恨恨地喊：“伊萌，你理他干嘛？！你忘了彭莱被他害得多惨？”
伊萌没回头，平静地答：“我说两句话，你们先走。”
薇薇生气了：“现在不是当老好人的时候！要不是他，彭莱也不至于这么匆忙去了美国……现在来猫哭耗子，他早干嘛去了！”
叶欣也望着伊萌，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一脸“小白兔还尸骨未寒，伊萌你就要向大灰狼示好了吗”的表情。
伊萌有点无奈，也有点被误解的生气，扭过头脱口而出：“我理的不是他，我理的是彭莱摔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还念念不忘的那个人！”说到最后话音儿都颤抖。
薇薇听到又红了眼圈，恨恨一跺脚走了。
叶欣又瞪了一眼景曜旸，追了过去。
景曜旸听说彭莱摔得头破血流，早就惊得肝胆俱裂，恨不能把伊萌抓过来问。可现在又指望人家透露点彭莱的消息，他不敢放肆，只能紧紧盯着施伊萌，眼神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