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真相应该有的模样（1 / 1）
三里屯所属辖区的公~安局副局长，是景曜旸父亲正在带的在职博士生。
景曜旸到了局里以后，费了半天口舌，终于说服值班人员给李副局打了个电话。李副局一听是导师儿子的事情，不好怠慢，很快从家里赶了过来。
辖区派出所的警~察已经把参与打架斗~殴的人员全都带回了所里，正准备好好修理修理，就接到了副局的电话。负责办案的民警只好乖乖按照指示把其中的一方放掉，然后把憋着的一口气全都发泄到了参加斗~殴的另外一方身上。
李副局放下电话，转过身对景曜旸点点头：“你的朋友们没事了，本来也不是挑衅的一方。”
景曜旸站起身诚恳道谢：“李局长，今天麻烦你了。我朋友不是坏人，今天实在是情势所迫。”今天这事儿，他们这一伙人并非完全没有责任，至少拘一宿一点不为过。
李副局笑笑，眼光掠过景曜旸还在渗血的手臂：“咱们也算是同行，不用客气。”
景曜旸下意识收了收手臂，声音低落：“这件事我父亲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利用了他的关系。
李副局站起身，做出个送客的姿态：“我想也是，景教授为人正直，坚持原则，我一直很敬佩。”
景曜旸再次道谢，告辞。走出局长办公室，他想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无地自容了。
景曜旸在附近的医院里，找到被韦闽文从派出所接出来后直接送过来的沈杉和徐进，还有只挨了一耳光并没有受伤，但被她爸爸强行留在这里做检查的韦星。
景曜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听任护士给他手臂上被玻璃酒瓶划出来的一尺多长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他直起身，转头问病床上脑袋被包成个粽子样的沈杉：“现在几点了？”
沈杉翻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韦星看看手机：“一点四十五。”
徐进躺在另一张病床上，还好他当时感到有风袭过来，下意识偏了偏头，凳子没有实打实地砸在脑袋上。他拍了片子脑袋没事，还是觉得晕，已经睡着了。
景曜旸又靠回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这么晚，彭莱怕是都睡了，先不给她打电话了吧，明天一早就去学校找她。
爸妈那里也先别说了，手臂弄成这样，母亲又该唠叨了。
好好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手机没了，不知道彭莱和爸妈有没有打电话找自己。刚刚发现戒指也没了，盒子还在，只是里面是空的。肯定匆忙中落在车里，车门没关被人拿走了。为了从局子里捞几个哥们儿出来，还坏了父亲的处事原则。
这兵荒马乱的一晚上，真够折腾的。
沈杉只有眼珠子能动，他费力地看向景曜旸，这时候也不忘记贫嘴：“景旸你和小仙女的鹊桥会被我们给搅合啦。”
话音一落他就后悔了，在心里抽自己个嘴巴——被酒瓶子拍傻了，只顾着打趣景旸，韦星在旁边呢。
景曜旸挑眉：“什么鹊桥会？”徐进打电话时好像也说什么鹊桥相会来着。
韦星在一边开了口：“今儿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中国情人节。”她看看景曜旸，“你不知道？”
沈杉诧异地看了一眼韦星，以前谈起景曜旸这方面的话题，韦星从来不接茬儿。
景曜旸眉毛一皱，怪不得彭莱说要今天见面。
他猛地直起身子，动作太急，刚刚被人拿凳子偷袭过的背部剧烈地疼起来，他不禁咳嗽了两声。然后捂了捂胸口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沈杉眼珠子跟着他转一直到看不见，才转回来看着韦星：“你说景旸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从来都这副酷样儿，什么事儿都在自己心里寻思，不做任何解释。你说他要是遇见一个和他一样性子的人可怎么办？”
沈杉就是没话找话，他也没奢望韦星能回答他。
没想到韦星挑挑眉，耸耸肩，语调轻松：“那他就等着受苦呗。”
沈杉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直觉好像有什么改变在悄然发生。
韦星看了一眼他张着嘴的傻相，问道：“渴了？”
然后起身去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盒牛奶，插上吸管举到他嘴边。
沈杉觉得从来没喝过那么香甜的牛奶，他甚至觉得偶尔这样打一架然后被包成木乃伊然后被人照顾也挺好的，真的。
景曜旸怀着满腔柔情，忍着手臂和后背上的剧痛，一边咳嗽一边开车赶往B大的同时，彭莱还没有睡着。
叶欣半夜1点多的时候才回宿舍，还被宿管阿姨记了名字。周五的晚上宿舍楼不熄灯。薇薇和伊萌也都没睡呢。
叶欣一手扒着彭莱的床栏杆，把身体吊在上面，另一只手轻轻撩开床帘的一个小缝儿向里看。彭莱埋在被子里，看不到脸。
叶欣回头轻声问：“她睡啦？”
薇薇和伊萌也不知道，她俩也是踩着关楼门的点儿回来的，回来时彭莱已经在床上了。
薇薇点点头：“大概玩儿累了。”没人知道彭莱一直没出去。
叶欣放下床帘，跳下梯子惆怅地叹口气：“看看咱们小仙儿这恋爱谈的，多滋润。再看看我。唉。”
伊萌又糊了一脸绿泥，她看了叶欣一眼，等着下文。
叶欣坐在椅子上：“我今晚和程郁本来要去吃必胜客。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位子，程郁就被关馨一个电话派去公安局找人，一直找到现在。”
薇薇义愤填膺：“找什么人？她自己怎么不去？程郁别是上辈子欠她的吧？”她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有问题。
叶欣点点头：“我看像，我就是上辈子欠程郁的。”好像有点跑题，就又拉回来，“关馨前男友在酒吧里打架，据说被警察带走了。关馨被她爸拘着出不了门，就让程郁帮忙去找。”
上铺的彭莱腾地坐起来，吓了三个人一跳。
薇薇望着床帘里面那个纤细的影子：“彭莱你怎么啦？做恶梦啦？”
“啊……嗯。”
彭莱的声音有点哑，有点湿。大家以为她睡迷糊了，都没在意。
见她没再出声，叶欣就接着往下说：“人家是为了保护自己未婚妻才和小流氓打架，进警局也是英雄救美的一部分，你说关馨急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关馨害她一个人在必胜客苦等，叶欣着实生了气，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程郁的舅舅是城南公安局的，程郁好不容易找到他舅舅，说了一半发现关馨没说她那个劳什子前男友叫什么名字！再打电话过去，关大小姐居然说不用找了，被带走的人里面没有她前男友！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关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来不和程郁说自己前男友的名字，似乎是在防止程郁与景曜旸有任何交集。
情绪垃圾桶和真正在乎的人，是要划清界限的。
刚才一直愣愣坐着的彭莱，慢动作一样又躺了下去。
看叶欣暴躁，薇薇赶紧安抚她：“算了算了，别生气。估计这事儿之后，连程郁也要烦她了。”
看来薇薇猜的是对的，叶欣果然神色缓和：“关馨也是个一根筋。她总以为如果她能够帮助到她前男友，他就会对她另眼相看。可是那男生和他未婚妻据说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那感情是轻易能改变的么？”
关馨和程郁诉苦时的措辞自然不是这样的，而是“我前男友一直把她当姐姐”，“趁人之危”，“拿金钱要挟感情的富家小姐”之类。不过旁观者清，叶欣还是提炼出了比较公正的信息。
彭莱躺在床上，叶欣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
如果刚刚她还觉得订婚这件事未免也有点太戏剧化，说不定只是双方父母的一厢情愿。现在听说景曜旸为韦星打架，她内心如同被泪水湿了又湿的被角，一片冰凉。
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别人不带任何目地偶然传达给自己的信息，似乎那才是一切真相应该有的模样。
彭莱一直觉得韦星在景曜旸生活里是特别的存在，那种熟稔自己似乎永远都无法企及。
她突然觉得和那个被保护着的未婚妻相比，人家才是被呵护在手心的能够登上大雅之堂的“挚爱”，而她就像包包里那块廉价的黑色琉璃——以为自己是宝贝，实际上只是块会反光的石头。
彭莱对景曜旸的感情，建立在太脆弱的信任基础之上。而她心里认为自己已经了解的那个人，完全经不起如此多的巧合误会。
她不知道她正怀着复杂感情在心里反复念着的那个人，此刻就在离她不到500米的月亮门外的小路边，在汽车里满怀希冀地等待天亮。
天终于亮了。
校内的移动营业厅一上班，景曜旸就去补办了电话卡，又在营业厅里的手机售卖处随便买了个手机装上。
他迫不及待地给彭莱打电话，没有听出彭莱那一声“喂”有一点不同寻常。
彭莱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爬下床，床栏杆经常被叶欣扒着，变得摇摇晃晃的。
她慢吞吞梳了梳头发，套上昨晚的裙子，包也没拿，攥着手机出了门。
两个人隔着月亮门看到对方，第一感觉都是恍如隔世。两张脸庞一样的苍白疲惫，唯一不同的是两双目光，一个热烈而深情，一个则含着隐隐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