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至少有一个人高兴（1 / 1）
这天晚上日月楼大厅里不做生意，只招呼自家老板的客人。
韦闵文请的人很杂，有蔡美筠景封夫妇、沈奕城苏朗夫妇和徐安中这样的老朋友，还有玉龙连锁酒店的张总，城南区工商局的关副局长，经济报社的孙主编，还有其他很多生意上用得着用不着的各路人士。
在这种生意场合上，蔡美筠和景封的社交模式一向都是夫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景封只管礼貌微笑沉默是金。今晚他也一样，只是见了老朋友沈奕城，才和他一起走到清静的角落里多聊了两句。
蔡美筠最近生意不顺，实在没有了平日里长袖善舞活跃气氛的心情。但她知道这种时候大家或明或暗都在注意她，所以也强打精神谈笑应酬。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张总对着她一脸惋惜：“蔡总，丰美这次可是河沟里翻了船，撞枪口上了。”
张炳林虽然说话直，却不是个小人。蔡美筠笑笑：“新店的管理还是不够规范，这也是个教训。”
关副局长绝对不会放掉这个打官腔的机会，表情十分严肃：“快消行业一定要严加自律。企业家做生意，必须对自己的良心负责。老百姓的食品安全健康是我们必须要放在首位的问题。”
蔡美筠面色如常对他微笑着轻轻颔首，却没有开口接茬儿。
气氛骤然有点冷。
韦闽文端着酒杯笑呵呵走过来：“关老弟，要说做生意讲良心，丰美在京城这几十年里是有目共睹的。这次出了这种小纰漏，丰美可没有任何推卸责任的意思，一直都以坦诚负责的态度来对待。”他转头看一眼流露感激神色的蔡美筠，“看一个人做的企业，就知道这个人做人的风格。我信任丰美，所以这次韦氏绝对选择继续和丰美合作；我也相信美筠和景老弟的为人，所以放心把女儿嫁进他们家。”
蔡美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场众人也颇感意外。
景封和沈奕城正好这时走过来，只听到最后两句，两个人都愣住了。
景封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蔡美筠，她眼里虽然也有尴尬和犹豫，却明显并不像他一样惊讶。景封两道浓眉紧紧锁了起来。
沈夫人苏朗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拽住蔡美筠的胳膊：“好哇美筠，下手够快的，我也一直想讨小星做儿媳妇儿呢，被你抢先啦！哈哈哈。”
大家也纷纷恭喜打趣，气氛一时又热闹起来。蔡美筠不好当众说什么，只得浅笑着一一应对。
景封脸色淡淡，没过多久就表示抱歉，要先行告辞。他一向都和生意人玩不到一块儿去，大家也不觉有异。连韦闽文这次都没有埋怨他扫兴，笑眯眯送了夫妻俩离开。
景封一路都没说话，回到家也是照常到书房里工作，直到深夜。
蔡美筠知道他的脾气，没有急着去解释。到很晚看他还是没有回房来休息的意思，才端着碗燕窝推开书房的门。
她把燕窝放在桌上，景封没有抬头，接着看书。
蔡美筠不着急，就站在一边等着，果然很快景封放下了书，抬眼看着她。
蔡美筠这才笑眯眯地在他桌前坐下：“生气啦？觉得我卖儿子？”
景封眉头紧皱，盯着她一言不发。
“小星也不错啊。知根知底，家大业大，配咱们曜旸也不算高攀。”蔡美筠接着打哈哈。
景封带几分不耐的把书往桌上一扔，靠向椅背。
蔡美筠住了嘴，半晌无奈一笑，低声道：“我就是再看重丰美，也不会拿曜旸的幸福来换。”
景封还是不说话。
蔡美筠接着说：“孩子们自己的事情，量他韦闽文也没办法强求。”现在可不兴强押着人送进洞房了。
“可你还是在利用这件事让他帮你。”景封面无表情，淡淡开口。
蔡美筠笑容淡去，垂下眼帘没说话。
景封以为她默认了，猛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妻子：“从小时候你就这样，韦闽文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净学他蝇营狗苟那一套！”
这话说得太重，蔡美筠刹时脸色苍白，景封也马上就后悔了，但他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蔡美筠缓缓站起身，嘴角微颤，笑容没了温度：“蝇营狗苟……呵，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们……看不起我，你是书香门第，我是打砸抢的造反派后代；你饱读诗书，我是小商小贩。我是不如你光明磊落，”她抬头挺直了肩背，“可是景封，我这一辈子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和曜旸，我耗尽全力，我问心无愧。”
话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无喜无悲。她转身开门回了卧室。
景封虽然心里后悔，却不习惯道歉，终究没有说话。
这一晚夫妻俩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分房而卧。
沈氏夫妇回家要晚得多。苏朗开了空调不顾形象地摊到沙发上：“还是家里最舒服……你儿子这下可要失望喽！韦小星没他的份喽！”
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太明显，沈奕城从凉杯里倒水，没理她。
“活该，谁让他整天吊儿郎当的。换了我我也不把女儿嫁给他。”苏朗笑眯眯拿起电视遥控器握在手里，打开电视后一通乱调，嘴里接着说，“要是嫁给咱们沈槐还差不多。”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我听见了啊！”沈杉从浴室里出来，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嚷嚷，“爸她是我亲妈么？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么！”
沈奕城慢条斯理喝一口水，抬头看看苏朗，对沈杉点点头：“是你亲妈。”
沈杉没好气地坐到他亲妈身边，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又调低了两度。
苏朗拿手胡乱抓抓他的头发：“瞧瞧这一头长毛儿！你和沈榠算是托生反了！男的不像男的，女的不像女的！”
沈杉躲开她的魔爪，撇撇嘴：“不男不女也都是你生的。”说着伸手去拿桌上的薯片。
苏朗一点不生气，转过身来盘着腿，一本正经看着儿子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丹凤眼：“沈杉我跟你说，今儿你韦伯伯和你景叔蔡婶可攀了亲家啦。看来这门婚事算是定下啦！”
然后她高高兴兴地看着沈杉把刚放进嘴里的薯片喷了出去。哈哈，受刺激了吧，叫你小子天天臭美。
射程内的沈奕城赶紧把自己的杯子拿走。
可惜沈杉一开口苏朗就高兴不起来了：“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老头老太太，整天闲着没事干是吧？还定亲事……你们要复辟满清王朝是怎么着？”
苏朗梗着脖子嘴硬：“老头老太太怎么了？婚姻大事还不是得听父母的意见！”
沈杉又拿一片薯片扔进嘴里，嚼得咔哧咔哧响：“景旸和韦星哪一个是听话的？人景旸喜欢的是仙女儿……韦伯伯他们太逗了。不过妈还你别说，”他停住嘴认真的看着苏朗，“他们要真把这事儿鼓捣成了，我还谢谢他了。”
说完他拍拍手上的食物渣子站起身往卫生间走。苏朗一脸“你这孩子不是傻子吧”，看着他背影追问：“你喜欢的姑娘要被人家抢跑啦，你还要谢谢他？”
沈杉去洗手间吹头发，风机的嗡嗡声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他喊：“那姑娘从来就不是我的，抢哪门子抢……这样至少能有个人高兴不是……”
苏朗听了坐在沙发上发呆，这傻小子还头头是道的。
沈奕城趁着这不靠谱的母子俩打嘴仗，赶紧把电视调到财经频道，然后把遥控器藏起来。
关副局家里的气氛就完全不同了。
关馨一听父亲是和韦闽文蔡美筠他们吃饭，就埋怨他不带自己去。
关志恒看女儿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你跟着去不合适。”
关馨嘟囔：“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蔡伯母……”
关志恒现在对蔡美筠印象不好，语气不善：“你不要再惦记姓景那小子，蔡美筠的生意做不做得下去都说不定。”
见关馨撅着嘴一脸不情愿，关志恒下了猛药：“何况今天晚上景家和韦家当着我们的面把儿女的婚事都定了。”
关馨一脸不可置信，瞪着父亲：“景曜旸和韦星？订婚？”
关志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差不多吧。
“不可能！景曜旸对韦星根本没意思！韦星也不喜欢他！”关馨很是笃定，当初她因为景曜旸和自己交往漫不经心而烦恼时，韦星还好心给她出主意来着。
关志恒冷哼一声：“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图，没什么不可能。”他想起韦闽文为蔡美筠撑腰的那番话，“韦闽文那么老奸巨猾，要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才不会帮蔡美筠的忙。”
关馨一脸焦急还要说话，关母小心地看了一眼关志恒的脸色，赶紧拍拍女儿的手：“馨馨，听你爸爸的话，那种经商人家，和咱们家不般配。”
“蔡阿姨是企业家，景叔叔是教授，爸爸也就是个副局长，怎么就不般配了……”关馨被关志恒阴沉的脸色吓到，越说声音越小。
关志恒不再理会自己女儿，起身走进浴室。
他靠妻子的裙带关系，加上自己圆滑处世，处处逢迎，终于爬上了副局的位子。尽管自认才华过人，却也一直未能有机会更进一步。
欲望太明显，就免不了失了风度。他总刻意地想要表现自己的才能和见识，却总觉得别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蔡美筠冷淡的微笑在他眼前晃——这些满身铜臭的生意人，明明处处要收他辖制，居然还敢摆出轻蔑之态，实在可恨。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几家欢喜几家愁。只有漩涡中心的景曜旸和韦星，还像平常一样，各自平静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