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如果能和你一起走（1 / 1）

蔡美筠在全体店长会议之前，先单独见了出事的城南店的店长——张爱梅，五十岁上下，看起来很淳朴很老实。

“张姐，生鲜食品的储藏在我们的店长培训课程里有没有涉及？”蔡美筠请她坐下，和颜悦色地问到。

“有。”张爱梅话很少，一直低着头。

“今天的事，是店员一时疏忽？”

“不是。”张爱梅抬起头，“冷柜的温度一直都是-8摄氏度。”

蔡美筠明白她话没说完，就没有开口，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示意她继续。

“冷柜被顾客经常开开关关，要想保持-18摄氏度，就要设定为至少-25度左右。这样增加的电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店里给餐厅饭店大宗供货的账款都押在银行，周转资金不是很充裕。晚上我们都把食品送回仓库，那里的温度绝对够低，白天店面上冷柜的温度就没有严格执行。”

蔡美筠皱眉，轻轻按了一下右腋窝，正色对张爱梅道：“张姐，资金有困难你可以向公司反映，不该自己从正常运转费用中想办法。丰美做到今天京区第一大型超市，有三四十家连锁，靠的就是人前人后都严格把关的经营制度，和整齐划一的管理模式。我当初从十几个申请人里选择你，不是看了齐庭长的面子，而是因为觉得你人实在，没有花架子。”

她停了一下，看张爱梅面有愧色，继续道：“如今事情闹大了，待会儿在店长会议上我必须按照公司规定处理这件事，你如果有意见，现在可以提。”

张爱梅知道这件事能够按照公司规定撤了她的店长一职已经是最轻的处罚方式，严格追究起来她要付赔偿责任的。所以听了这话摇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于是在接下来的店长会议上，蔡美筠当众宣布了对城南丰美店张爱梅等管理人员予以除名的处理决定，并要求其他各店马上进行全面检查，有问题立即整改。在店内显眼位置张贴丰美管理制度，冷柜边须有温度实时监控设备。对于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营业情况需要三天一上报，各店根据自己情况进行不同程度的促销活动。

蔡美筠处理危机的能力不是盖的，可在这个饮食安全问题频出，人心惶惶的时期，丰美出了这样的新闻，对其营业额的影响是十分明显的。销售受到影响的远不止生鲜产品，所有丰美门店的各类食品销售，甚至主妇们以前青睐的日用品销量都大幅下降，对于快消行业来说，这样的突然打击是致命的。

所以蔡美筠在几天后终于约到韦闽文见面的时候，心情已经很难像事情刚刚发生时那样冷静。蔡美筠非常希望能够在正式的场合下和韦闽文谈谈，可他却把她约到他家里的花房。

虽是七月天气，花房里丝毫不觉暑气，反而像春天般清新，的确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韦闽文还是一派和气，殷勤地给她倒茶，给她介绍哪些是自己最得意的花草。

蔡美筠明白他绝对不会先提起生意上的事，于是自己开口：“韦总，这次丰美给星百万拖后腿了，我真是没脸提起这件事，还是你大人大量，一直不和我计较。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她先把高帽子一顶顶送出去，以期他真的不计较。

韦闽文把花盆里的鹅卵石摆摆好，叹口气：“唉，这生意上的事儿啊，真是没意思。要不是为了韦星，我真是不想再管那么多，养养花，玩玩鱼，多好。”

他慢慢直起身，又拿湿布擦拭绿植大叶片上的灰尘：“你这么多年也做够了吧？曜旸是男孩子，倒还好，靠自己就行，我还得给韦星准备嫁妆。”

蔡美筠见他没接自己的话，心里没底：“小星要模样有模样，有能耐有能耐，你还愁？”

韦闽文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土，一笑：“怎么不愁，那孩子和她妈一样，是个直性子，也不知道怎么讨人喜欢。”

他终于转过身对着蔡美筠：“我呀，就希望她能和曜旸好好发展，过两年顺顺利利嫁到你们家，我可真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蔡美筠半天没回过神来，这话是怎么说的。孩子们从小一起玩儿是不假，可谁也没当真，怎么突然就要谈婚论嫁？

她笑得有点僵：“孩子们的事情咱们可不好说，谁知道你们家小星看不看得上我家那个傻小子。”

韦闽文擦擦手，终于坐下来：“我的女儿我知道，她对你们家曜旸那是上心得很。”

他给蔡美筠一口都没喝的茶里又添了一点：“我看他们两个也般配。韦星就在曜旸面前有点女孩样，你家曜旸也该找个能管得住他的不是。”说完哈哈大笑。

蔡美筠强笑：“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定吧，我今天是以丰美当家人的身份来跟您赔罪的……”

“哎，咱们不提生意上的事情，伤感情。哈哈，说不定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连星百万都是你们家的了。”

蔡美筠再也说不出什么，只好陪着笑。她终于明白韦闽文一直不表态的用意了。她一直都避免和他以私人身份谈话，潜意识里也有些避忌这个话题的意思，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勉强又说了几句闲话，她怀着比来时更乱的心绪离开了韦家。

夏天对于情侣来说是个幸福的季节，湿热的空气，蓬勃的万物都能够催化热情。然而景曜旸却觉得颇为煎熬。他心里对彭莱迅速加深的感情，和夏季里单薄的衣物，裸~露的皮肤，让他越来越难以自制。

如果彭莱是那种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的女孩子，他可能就不需要一个人在这里苦苦坚持，至少会遇到势均力敌的阻力。

然而彭莱泛着润泽水光的圆眼睛里，除了本能的羞怯外，经常更多的是好奇，对他偶尔试探性的亲近并没有十分明确的抗拒。彭莱越是这样，他就越清楚自己不能轻举妄动——那些最初的体验，将成为她内心深处的记忆。他一点都不希望她在一片懵懂中经历人生中那些最美好的感受。

还需要时间啊，她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女孩子其实也不算小了，韦星十九岁那会儿就和现在差不多成熟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景曜旸却总觉得自己无法像对待同龄的女孩那样放开地对待彭莱，他以为是那双清澈剔透的眼神太容易勾起他的罪恶感，至少当时他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每次约会耳鬓厮磨之时，景曜旸只能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调整呼吸，努力掩饰。把彭莱送回宿舍后，自己开着车在四环上绕上一圈吹够了风再回家。

和彭莱约会的地点也有意避开电影院茶座等比较私密可以让两人独处的场合。其实这种大热的天如果能够去他家里，两个人吃东西，看电影，说说话，吹空调是相当舒适的约会方式，可是如果把彭莱带回家，景曜旸绝对没信心能够只做上述事情，所以想都不敢想。

好在小书呆彭莱来了北京三年，除了学校周边哪里也没去过，随便找个地方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无论是去动物园看懒洋洋拱着屁股的熊猫，还是去植物园看奇形怪状的热带植物，甚至是去自然博物馆看古生物化石，彭莱一律兴致满满，津津有味。

更别提有天幕电影的天文馆，有古色古香建筑的南锣鼓巷，有世界著名微缩景观的世界公园，有民族歌舞表演的中华民族园……

景曜旸经常看着东张西望步履轻快眉开眼笑的彭莱暗暗诧异，这姑娘的兴趣还真是广泛啊。

彭莱从小就把读书当做最大消遣，知识涉猎又杂又多，很多事情都知道一点，而且都是比较有趣的那一点。一些在景曜旸眼里原本普普通通乏善可陈的景色事物，也因为她独特有趣的看法变得值得琢磨起来。

于是他也提起了兴致，抛开头脑里各种浮躁的念头，和彭莱一样，像第一次来到那些地方，以全新的眼光来细细品味。

两人总是边走边看边聊，从建筑到诗词，从柳永到陈寅恪，从美人鱼到□□，从莫扎特到维也纳。相对于彭莱的一知半解，景曜旸看事情的观点明显更准确，更深入。但彭莱发现很多时候他并不表达自己的看法，只是望着她微笑，那微笑让她想法更活跃，更愿意说下去。

彭莱真正投入于某件事的时候，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小。

看到非洲景区有草裙舞表演，她会高高兴兴的挤到皮肤黝黑的非洲女孩旁边跟着拍手扭屁股，不见一点刻意或者扭捏；看到北极馆里的大白熊狼狈而恹恹地趴在冰块上，她完全不顾呛人的气味凑近玻璃，一脸真切的悲伤，就好像被关在里面的那个才是她的同类；在动感影院里看立体电影，巨大的车轮冲着观众呼啸着飞过来，观众席惊呼一片，她却没有一丝声音，只是整个人僵直地向后仰，眼睛瞪得圆圆的，明显连呼吸都屏住。

景曜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真实有趣的女孩子，越发觉得自己带她来这些地方玩的决定十分明智。

彭莱总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过于专注了，回过神去看景曜旸时，他总在温柔微笑地看着她，脸上完全没有一点惊讶或尴尬或嘲笑，黑亮眼神里倒是常有点欣赏和喜悦的意味。

她头一次切实的感觉到，在身边这个人面前，她也许是可以完全放松地做自己的。

暮色来临的时候，两人拉着手在景区里慢慢走向回程，会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有种感觉——如果生命是一次漫长旅途，身边这个人无疑是最合适的旅伴。如果能够和她（他）一起走，途中即使乏味的风景，相信也会变得让人回味和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