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十秒钟的中场休息（1 / 1）
晚上九点，彭莱关掉原声美剧，顺顺在抱枕上靠乱了的头发，抱起海报，叫叶欣拿上刷子浆糊，趁自习的人还没有从教学楼回宿舍，两人赶紧出动。从宿舍最近的开始贴，一路贴到最远的南门主路边上的那个布告栏。今天有些倒春寒，昼夜温差大得很，彭莱懒得换衣服，直接在睡裙外面加了件长外套，冻得连打两个寒战。
“咱俩怎么那么像电影里□□时贴大字报的，哈哈。”叶欣大喇喇甩着小浆糊桶，彭莱忙躲开她拎桶的手，绕到另外一边去走。
南门边的布告栏旁，路灯灯光照成明亮的一个圈，把一群人圈在里面。彭莱脑子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一个词，“鲜衣怒马”。
“三子他妈的慢死了，明明他说要来B大这边的KTV刷夜还叫我们等！”男男女女说笑声中冒出一个大嗓门儿。
“星姐来了他肯定慢啊，得刮胡子挑衣服，哈哈！”
彭莱她们已经走得足够近了，近到看得出这群人的中心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女生深棕色梨花头，妆容明艳，长靴仔裤，短夹克下面的蛮腰若隐若现。男生黑色V字领T恤，大喇喇露着平直的锁骨，浅蓝牛仔裤，一头板寸，左耳上有小小耳钉若隐若现。女生一只手肘搭在男生肩膀上，另一只手擎着一只烟凑近男生嘴边：“真戒了？”
男生双手插裤袋以一只脚为支点斜斜站着，头稍侧向一边躲开快要戳到脸上的烟，无奈微笑。
哦呦，这不是“爱无能君”。彭莱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男的真招风。
见景曜旸躲开，梨花头美女撇撇嘴低头一笑，把烟放回自己唇间，一个深吸，然后手一勾，脚一踮，仰头闭着眼睛直直吻上去。景曜旸没躲，垂下眼帘，任美女的嘴在他抿起的薄唇上流连，神色丝毫没有变，连嘴角的弧度都依旧。
边上人一阵哄笑：“我也要我也要！”
“星姐威武！”
狼哭鬼嚎。
烟气从两人胶着的嘴边慢慢散开，缓缓升起。彭莱和叶欣石化在原地，美女真心美，也真心豪放。等她俩都缓过来了人家还在亲。
“要不咱明儿再来吧……”叶欣看看被这群人挡个严实的布告栏。彭莱又打了个寒战，这俩人还亲起没完了，真麻烦，她一硬头皮往前走，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就剩这最后一个布告栏了，明天我还要去上新东方呢。
“啊诺……”阿诺？人群声音小了，有人看过来。彭莱心里抽自己个嘴巴，日本动画片看多了……（阿诺：日语中“那个”的发音）
“那个……要不两位中场休息十秒钟？借我们用下场地？”
周围嘻嘻哈哈的笑声又起来了。景曜旸一扶梨花美女肩头，不着痕迹把她推开，眯了眯眼偏头打量过来。路灯下一前一后站着两个小姑娘，前面那个长发蓬蓬茸茸垂在连帽衫上，一手举着卷卷的海报，一手指指他身后的海报栏。莹白小脸上一双灵动大眼满满都是“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渡真气了”的歉意，还有“其实我特别不愿意遇见这种场合”的尴尬。
呦，这不是那个喜欢瞪着人看的大眼妹。
景曜旸笑了，移步往边上让让，抬抬手腕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挑起一边眉毛朝彭莱眨眨眼，意思是“我记得你哦”。
刚回过神来的叶欣又倒抽一口冷气：“小仙儿他冲你抛媚眼儿！”
彭莱：……
“不等了，咱们先走着。”景曜旸说完抬步往南门外走了，后面一群人自然跟着。
“中场休息，哈哈，真逗！”
“星姐你教坏小盆友……”
“你丫闭嘴！”
……
“小仙儿你还得往上点儿，这布告栏高！” 右手刷子左手桶的那个小姑娘中气真足啊。
转弯的时候景曜旸漫不经心往海报栏那里看了一眼，温柔的桔黄路灯下，彭莱仰着头微踮着脚举着海报向上贴，乳白色裙边下的小腿曲线优美，脚踝纤细。
彭莱那天晚上做梦了，梦里她小鹿乱跳地看着自己在和一个人玩亲亲，那个人是谁呢？嘴角挑起个小弧度，长睫毛遮着眼神，侧脸的线条很迷人……
不是吧，风骚轻佻的爱无能君！吓醒的彭莱在枕头上打滚，发春是病，得治啊！
鸡飞狗跳也好，连滚带爬也好，年年由B大做东的全国高校模拟法庭表演赛还是如期开始了。其实这活动与其说法律实践，更像是各校法律专业形象素质较好的高材生们一场汇报表演。台词角色都是安排好了的，比的就是谁演的更有感染力，谁的脚本更有深度，谁的演员综合素质更好。
升入大三就混上实践部副部长的夏薇薇如临大敌，这次模拟法庭是她宣誓就职后组织的第一次大型实践活动。夏薇薇深信万事万物一半的价值在于包装，所以她要求所有的会议工作人员一律正装打扮，衬衫要挺！皮鞋要亮！礼仪小姐要美！评委嘉宾要胖！……一头黑线的伊萌和彭莱都觉得薇薇女士有走火入魔的前兆，叶欣倒是一直点头如捣蒜，表示夏部长英明！
彭莱很庆幸夏薇薇没有要求她一个打杂跑腿的要像礼仪小姐伊萌那样一定要穿白衬衫小黑裙，那个实在太像酒店领班了有没有！她到了活动前一天才勉强凑齐一身正装：上身浅蓝色元宝领衬衫是自己的，下身藏蓝色铅笔短裙是借薇薇的，肉色丝袜是伊萌赞助的，黑色低跟英伦式及踝皮鞋是拖着叶欣逛了两个小时街淘来的。
当天早上穿戴停当了，夏薇薇连连点头打官腔：“哎，对嘛，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样子，这打扮起来还蛮人模……人样的。”
彭莱发誓夏薇薇如果敢把“人模狗样”四个字吐出来，她就去把会议用的所有瓶装矿泉水的盖子都拧开。叶欣拉着彭莱做欣慰抹泪状：“闺女终于长大了啊……”。还是伊萌比较正经，把彭莱一把拉过来，拿过粉扑唇彩眼线笔一顿招呼，还不顾彭莱的哀嚎拔掉了她几根眉毛，然后才满意的放开。
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各个学校的代表队都陆续走进礼堂。彭莱一边蹲下身从纸箱子里迅速往外拿评委的桌签一边想：幻听了？景曜旸？怎么好像又听见这个名字？随便把人家拉进梦里的后果？
“小仙女同学？”那天晚上她同学好像是这样叫她的。景曜旸低头看着彭莱的头顶，睫毛真长，涂睫毛膏了吧。
彭莱下意识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带着笑意的一双桃花眼，黑黑的眼仁里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
“请问茶歇安排在几点？哦，”景曜旸装模作样的拿食指抵了下额头，又一本正经抬起头：“或者，你们叫做‘中场休息’？”
彭莱盯着他忍不住勾起的嘴角，低低头站起身来，“爱无能先生”你是有多记仇。她习惯性的从右向左转了半圈眼珠，收拾一下表情，才抬起头来，标准的八颗牙微笑：“你好。茶歇在十点一刻，有十五分钟，我们在礼堂外面大厅里准备了咖啡饮料和茶点，只是抱歉，”她笑得更真诚：“不提供任、何、口、味、的香烟。”
然后彭莱就又一次看到了景曜旸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让彭莱觉得像是被夏日阳光直射般，有点招架不住。
“彭莱！那个谁，看到彭莱了么？彭莱！”得，夏女王又传了，彭莱答应着从侧门跑出去，不习惯穿带跟的鞋还有点踮脚。
“原来叫彭莱啊……”景曜旸颇费力的抿抿笑容，好整以暇的靠在身边桌子上，视线一直跟着人家姑娘丝袜包裹的小腿。
彭莱搞定了茶歇用的一次性纸杯问题后再回到会场，国内法律专业实力最好，也是B大最大的对手——P大代表队的模拟法庭已经开始了。她看见坐在审判长旁边审判员牌子后面表情认真的景曜旸，一吃惊不知不觉又拿她的圆眼睛瞪着人家。景曜旸今天倒是打扮得规规矩矩，耳钉也不见了踪影。这土土的黑色审判员长袍也挑人啊，她想，桃花眼的孔雀男穿上了，居然颇有点凌厉贵气的感觉，一直低垂着眼帘听证词的景曜旸毫无预兆的突然抬起眼，准确的朝着彭莱直视过来。彭莱有生之年破天荒瞪人瞪不下去了，转转眼珠挪开视线。那双黑眼睛直接又专注，带点默契，带点戏谑，让她的心大大跳了一下，似乎在提醒，危险，危险。
景曜旸，P大法律系经济法专业二年级研究生。中场休息的时候，彭莱终于有时间翻开写有各代表队情况的说明页。
下午有东道主B大代表队上场，萧韩也过来观战。他悄悄在后场找个空位坐下，看到主席台前的彭莱正在忙着给评委们发放上午几场模拟法庭的速记记录，穿着一身“伪正装”的她学生气更浓，因为评委都是业内难得一见的学术专家，她一本正经端庄微笑的小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发完了还躲到角落里拍拍胸脯出一口长气……
“累死我了，薇薇真能折腾人！”叶欣嘟囔着一屁股坐到萧韩旁边，看他一眼：“哇，大师兄你也会笑啊！”目前为止只有叶欣敢和萧韩开玩笑，因为她没心没肺。
萧韩有点尴尬，叶欣马上就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了：“嘿，我家彭小仙儿真淑女！大师兄你说你也不抓紧点儿，不然不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她顺嘴胡诌着。
“月亮还没圆呢。”萧韩移开目光，语气淡淡。
叶欣有点愣：“大师兄你居然也会开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