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捉贼(1 / 1)
tanxsh 薛霆不重眠,父亲书房里逗留很晚,出来时,已经过了子时。
他住院子与宁儿相隔不远,回去时,想着白日里事,一直觉得放心不下。可这时已是深夜,院门紧闭,薛霆望了望,正要离开,忽然瞥见墙头有人影闪过。
有贼!
薛霆立刻大喝一声,追着奔去。
那人身手矫健,翻墙过瓦,毫无痕迹。薛霆亦不差,顺着一棵树越过围墙,他熟悉宅院,瞅着那人去向,抄着近路追去。
月光洒大街上,冷冷清清,薛霆追出宅子外,却已经不见人影。
他喘着气,微微眯起眼睛。
这街道宽敞,且左邻右舍都有高墙相隔。贼人要想跑远到看不见,或者翻墙进别家,都做不到那么。
唯独……他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条两宅间空当,黑洞洞,是一处死巷。
薛霆缓缓抽出刀来,慢慢地靠近。
“出来吧。”他寒声道,“你逃不了。”
无人回答。
未几,微弱刃光带着杀气,迎面而来。薛霆忙举刀相对,“铛”一声,刀刃相撞,不偏不倚地架住,薛霆感到虎口发麻。
那人并不与他纠缠,虚晃一招,忽而闪身。那脸薛霆眼前晃过,虽然蒙着面,但薛霆识人本领一向国人。那额头到鼻梁廓型,还有眉眼中锐芒,薛霆已经了然,清喝一声:“邵稹!”话音未落,手里刀已经再度劈下。
“你竟敢半夜潜入!”薛霆怒道,“我家待你若上宾,你竟行此龌龊之事!你置我表妹名节何地!”
邵稹却并不示弱,将他刀格开。月亮西偏,他顺着光,占着几分地利。薛霆却不如他看得清,三招之后,寒光掠过,他心中惊叫不好,邵稹刀已经横了他脖子上,冰冷感觉贴着他皮肤,再进毫厘,便是血肉。
薛霆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邵稹看着他,蒙着面,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是来与宁儿道别,不曾做你想那些。”他冷冷道。
薛霆直视着他,毫不畏惧:“我为何信你。”
邵稹镇定答道:“我要做什么事,剑南到长安千余里,长安近半月,无时无刻都是机会,何必等到现。”
这时,一阵嘈杂之声传来,薛宅家人拿着火把赶了出来。而街道另一头,也有些隐约火光,似乎是夜巡武侯。
邵稹瞥了瞥,又看看薛霆:“今夜扰了贵宅,是我过错,必无下回。足下若真是为了宁儿好,便莫声张。”停了停,低低道,“算是我求你。”
薛霆还想再说,脖子上刀忽而放下,他再想去追,邵稹却已经顺着墙根,上了一户人家屋顶,少顷,再也看不见。
“郎君!”追出来家人们显然都是刚睡醒,跑得满头大汗。见薛霆立街上,急忙问道,“贼人何?”
薛霆站了片刻,回过头来。
“跑了。”他淡淡道,“回去吧,看看宅中可有失物。”
一番嘈杂,等薛霆回到宅中,所有人都起了来。
堂上,薛敬披着衣服,见薛霆回来,忙问:“是何贼人?看清了么?”
薛霆瞥瞥两步外,宁儿站韦氏身旁,面色微微发白。
四目相对,她望着他,目光中隐隐紧张,忐忑,如同一只受惊兔子。
……若真是为了宁儿好……
邵稹话回响耳边,薛霆暗自捏了捏拳头。
“当是行窃贼人。”他答道,“跑得很,儿并未追上。”
薛敬沉吟,似有疑惑,未几,点点头。
“宅中无事便好。”他吩咐管事,道,“日后家人夜巡,分派多些。”
管事应下。
一场虚惊,众人散了,各自回去。
“元钧。”薛敬叫住薛霆,若有所思,低声道,“是不是致之?”
薛霆看着父亲,笑笑,摇头:“那贼人身形矮小,儿看着不像。”
薛敬抚须,似乎放下心来。
“此事一应详细,儿已经禀明武侯,”薛霆道,“若有进展,当会来告知。”
薛敬颔首。
宁儿回到房中,心仍扑扑跳着。
邵稹没有被捉住,这是万幸。但是,刚才她与薛霆对视时,有一股强烈直觉,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娘子睡吧,主人命家人夜巡,谅贼人也不敢来了。”侍婢见宁儿神色不定,安慰道。
宁儿应下,躺到榻上。
侍婢们灭了灯,各自睡去。
“怪了,今夜怎这么困……”一人打着哈欠,嘟哝道。
室中重归寂静。宁儿望着窗子,月光透过窗纱,泛着迷蒙银光,正像方才邵稹出现时一样。
稹郎,应当无事了吧……她心里念着,思绪纷杂中入睡。
第二日早膳时,坊间武侯来访,见了薛敬,说起昨夜事。
按照武侯勘察和薛宅描述,贼人对周围熟悉,应当是惯犯。所幸薛霆发现得早,把贼人惊走,宅中未曾丢失财物。
“幸好无事,丢失财物事小,伤及家人便不好了。”韦氏宽慰道。
薛敬亦感觉心中落定,命人取来财帛,赏赐武侯。
宁儿听着他们话,也觉得松了一口气,紧攥手指放开,手心里有些微汗腻。忽然,她发现坐对面薛霆正看着自己。
他穿着官服,脸上丝毫看不出昨夜留下痕迹。那目光静静,与她相触时,停留片刻,却转了开去。
早膳后,薛敬要到官署中去,宁儿跟着韦夫人门前送了他。韦夫人要每日到佛堂中礼佛,宁儿陪着,见佛堂上鲜花败了,便到后园中去采些来。
天气还算晴朗,大朵云浮当空,时而将太阳遮蔽。
园中花开了不少,宁儿立几树芍药前,刚采了几支,耳边忽而传来薛霆声音:“昨夜之事,不想与我说一说么?”
宁儿一惊,回头。
薛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看着她,目光淡淡。
宁儿心登时乱起来,忙瞥向四周。
“此处无人。”薛霆道。
宁儿心思被点破,面上泛起红晕,却努力镇定。
“昨夜?”她道。
薛霆不答,声音缓缓:“那贼人是你院子里出来。”
宁儿看着他,咬咬唇,没说话,心“咚咚”,却跳得急。
薛霆看着她下唇上咬出浅浅印子,唇瓣微微发红,知道她此时心中定然纠结,不由地将语气放软些:“你不说我也知道,昨夜我跟他交了手。”
这话出来,果不其然,宁儿脸上掠过惊慌之色。
“他……”她忽然想到这或许是薛霆下套,话才出口,又住。
“他和我都无事。”薛霆进一步道,“你不必担心,今天武侯话你也听到了,无人知晓。”说着,他有些不,皱眉道,“宁儿,你我如今是一家人。此事我如果想说,昨夜已经说了,来问你这话,也必不会是我。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么?”
宁儿被他说得惭愧,低着头,好一会,轻声道:“是我不好……”
薛霆听着她声音不对,忙四下里瞅了瞅,着急道:“哎哎,你勿哭……你哭了被人看见,想瞒也瞒不了了!”
宁儿听得这话,立刻用袖子擦干眼角,抬起头来。
薛霆见她眼圈发红,却满是倔强之色,有些哭笑不得。
“表兄想问什么?”宁儿低低道。
“邵稹昨夜说来与你道别。”薛霆道,“他要去何处?”
她目光凝住,少顷,道:“我不能说,表兄,稹郎不会害我们。”说着,她神色恳切,“表兄,你与舅父、舅母都是好人,稹郎也是好人,为何这般针锋相对?”
薛霆皱皱眉:“无人针对他。宁儿,邵稹那些旧账,你不说,我也能估摸许多。此事无人发觉便罢,一旦翻出来,只怕你也脱不了干系。”他认真道,“我父亲视你如亲生,一心疼你护你,这些事,你只有说出来,我等才好帮忙。”
“你会帮他?”宁儿闻言,眼睛忽而一亮。
“呃……”薛霆自知失语,看着宁儿殷殷期盼目光,却无从反悔。他支吾一下,决定浑水摸鱼,“嗯……宁儿,你总要说出来,我才知道能不能帮。”
宁儿想了想,摇摇头,道:“我还是不能说,他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说着,她感激地笑笑,“表兄,你真好,你放心,稹郎很厉害!”
薛霆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时,韦夫人侍婢廊下唤道:“娘子,夫人问,花采得不曾?”
宁儿这才想起舅母佛堂等着,忙应一声,对薛霆道:“表兄,我还要与舅母礼佛,先过去了。”说罢,向他一礼,莞尔离去。
薛霆无语地看着宁儿背影,愣怔着,自嘲一笑。
你真好……
好什么……
这事态搅得实诡异。京兆府搜寻邵稹,他本想问清楚邵稹去向,好想对策,干净地撇清关系。
可宁儿眼里,自己这个捉贼,如今倒成了跟她一起瞒骗父母同伙……他挠挠头,心里有些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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