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深入敌营(1 / 1)
大遥南陲边境一个幽静小山谷内.零星散布的帐篷之间升起缕缕炊烟.眉头拧到一起的兀思鹰在篝火前焦躁踱步.踩得满地灰土乱飞.
“白将军怎么样了.”见帐帘掀起走出面无表情的碧目男子.兀思鹰急忙大步上前.焦急问道.
苏不弃并未回答.丢开手中染血的布巾四处看了看:“创药.需要创药.”
“创药.快去拿创药.”兀思鹰回头朝士兵大喊.不一会儿便有人送來一篮大大小小的创药瓶子.苏不弃也不道谢.接过竹篮转身又钻进了帐篷里.
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帐篷内宁惜醉正忙碌着.白绮歌双目紧闭横躺毡毯上.旁边铜盆里的水已经被血染成红色.宁惜醉的手也满是血污.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滴落.
“药.”苏不弃把竹篮放在宁惜醉身侧.看了看面色苍白的白绮歌蹙起眉头.“伤口很多.”
宁惜醉点了点头.注意力仍在手中不停擦拭伤口的布巾上:“现在只把外面的伤口清理了.身上有沒有还不知道.在河里漂了那么久.浑身上下的血迹都被浸开了.根本分不清是哪里在流血.”
“我先出去.有事叫我.”
“别走.我一个人忙不过來..你转过去就好了.帮我打下手递东西.”叫住想要离开的苏不弃.宁惜醉丝毫沒有开玩笑的意思.
被炮火击中的瞬间苏不弃凭借敏捷身手躲了过去.宁惜醉也及时抱住白绮歌跳入河中.然而被炸碎的木船碎片还是成了威力凶猛的武器.许许多多细小木片受到冲击竟比利刃更加锋锐.在白绮歌身上留下不知多少伤口.
宁惜醉本想拜托兀思鹰和卢飞渡找大夫來.然而卢飞渡一脸苦笑指了指全是杂兵的简陋大营.对找大夫一事表示爱莫能助.这里是国境边陲.人烟稀少之地哪來的大夫.平日里士兵受伤都是互相包扎一下权当治疗.可宁惜醉会把白绮歌交给一群男人來清理伤口么.
当然不能.再怎么骁勇彪悍.白绮歌终归是个女人啊.
“冒犯了.白姑娘.”伏在昏迷的女子身边一声轻柔低语.宁惜醉深吸口气.灵活手指小心翼翼解开白绮歌湿漉衣衫.与被血水浸染的四肢不同.白绮歌的身上干净得很.见不到半点伤口痕迹.光洁白皙的皮肤完好如初.
放下心长舒口气.犹豫半晌后宁惜醉索性褪下白绮歌所有衣裳.仔仔细细用布巾擦干.而后又让苏不弃去要了套干净衣服给白绮歌换上.这才取來创药一点点剜出药膏轻轻涂抹.
“还好还好.只有四肢上几处伤口.昏迷大概是呛了水引起的.”见白绮歌并无大碍.碧色双眸终于显露笑意.一身湿漉來还來不及换身干净衣服的宁惜醉走到苏不弃身边.拍拍肩膀指了指自己后背:“帮个忙.后面.涂下药.”
苏不弃发愣.明白宁惜醉的意思后脸色微沉.一把将宁惜醉拧得转了半圈背对自己:“受伤怎么不早说.”
“小伤而已.不疼不痒的..”话说一半随着凉气倒吸进肚.宁惜醉满脸纠结苦笑.“还是……轻点吧……有那么一点点疼……”
沒好气地应了一声.苏不弃减了些力道.无奈目光落在宁惜醉擦去血污的背上.
那岂止是一点点疼能形容的.半指宽的木板碎片硬生生卡在皮肉里.皮肤边缘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白发胀.创药碰触到伤口时可以明显感觉到宁惜醉疼得直颤.
“以前让你学功夫.稍微破点皮都要跟义父哭嚎.现在为了个女人咬牙忍着.她真的值得你这么做.”
“值.”毫不犹豫给予肯定答复.宁惜醉仍然是那幅惯常笑容.
大概是对他的脾气秉性太过了解.苏不弃沒有继续质问.只摇摇头专注于擦拭药膏.顺便出气似的不时摁一下伤口.听宁惜醉咝咝吸着凉气心里便舒畅许多.
擦完药.宁惜醉坐到白绮歌身边寸步不离.苏不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把冷漠面孔摆给他看.惹得宁惜醉深深畏惧.只好找各种话題打岔:“你说白姑娘醒來发现被敌军救了.会不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处变不惊的能力.她比你差不了多少.”
“义父说让你少夸我.容易让我自傲.”
苏不弃瞥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再然后又瞥了一眼.宁惜醉正想再开两句玩笑时.苏不弃抬手指了指他身后:“醒了.”
昏睡中沒有梦境.只有好像永远不会停下的哗啦啦流水声.记不清昏昏沉沉迷失了多久.当“敌军”二字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时.其他声音蓦地全部退去.而后听见的便是宁惜醉熟悉嗓音.
睁开眼.四肢多处伤口火辣疼痛中还带着些微凉意.另一处更剧烈的疼痛也未停止.
“能听清我说话么.白姑娘.”模糊视线渐渐清晰.无瑕美玉一般的翠色眼眸近在咫尺.美幻得令人忍不住想要沉醉.
努力点了点头.白绮歌在宁惜醉的搀扶下坐起.环视一周后哑着嗓子低道:“这是在安陵军营.”
“嗯.船坏后我们顺着河流漂了很远.是卢将军和兀思鹰军师派人把我们救上岸的.之后就随他们到了这里.”
主将遭遇埋伏被敌军救起.还跑到人家军营养伤.这算什么事.白绮歌想苦笑都笑不出.只能靠着宁惜醉手臂稍微休息片刻.挣扎着想要站起.宁惜醉哪会容她带伤乱动.尽管不会功夫.还是凭借男人更胜一筹的力量硬把白绮歌塞回原位:“管他是谁家军营呢.养好伤最要紧.”
白绮歌摇头.咬着下唇语气低沉:“这件事沒那么简单.沒猜错的话冒充安陵军引我入埋伏只是其中一环.后面还有更多诡计在等着.不尽快解决的话后患无穷.宁公子有所不知.刚才攻击我们的铜炮..”
“广戍军专用的砂炮.对么.”宁惜醉接过白绮歌话头.眼神波澜不惊.
广戍军所用砂炮放眼中州只有四架.上面烙着‘遥戍’字样.白绮歌沒想宁惜醉连这都知道.惊诧片刻后重重一叹:“对.是广戍军的砂炮.而且是我亲自点过的.它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对方手上.除非……”
“除非他们能自由出入广戍军武库.或者在军中有人为他们提供便利.”
试想.己方大本营内将士可能一夜失踪.粮草突然被劫.就连武库内的重要兵器都会出现在敌人手中.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白绮歌试图梳理出一条明晰线索.然而小腹阵阵剧痛不停撕咬着她的思路.咬牙强忍.额上冷汗却是藏不住的.
宁惜醉抹了一把她额头上细密汗珠.低头看看紧抱小腹的纤细手臂.小心翼翼开口:“受伤还是…….”
“当年小产落下的遗症.不妨事.”白绮歌挤出笑容摇头.苍白脸色却出卖了她.公正地表现出她现在所受折磨有多么难以忍受.
无可奈何站起身.宁惜醉摆了摆手:“不弃.去要些热水來.她快要凉成冰了.”
苏不弃二话不说离开帐篷.剩下宁惜醉陀螺似的围着白绮歌转來转去.转得白绮歌头晕眼花.揉了揉干涩双眼.白绮歌笑道:“宁公子再转几圈.土地都要被你踩薄一层了.”
“薄就薄吧.反正不是我的地盘.”宁惜醉小声嘟囔.转累了又坐回白绮歌身边.“白姑娘.现在我们身处安陵国大营.你想走恐怕不太容易.有什么打算么.是接受安陵国招安还是表面接受暗中打算.跟他们虚以委蛇耗下去.找机会再回广戍军那边.”
“我是遥国将军.自然不能投敌变节.不过想來阳奉阴违也沒必要.如果安陵国主君是那种强行逼迫的人也就不会留我到现在了.”白绮歌并不担心安全问題.言语间表现出对安陵那边主将和主君极大信赖.其实在弄清劫走斥候营并邀约的人并非卢飞渡或者安陵国势力后.她对安陵国的好感不减反增.毕竟是卢飞渡等人救了她.待她如座上宾客.
“那如果他们不肯放你回去呢.少了你.广戍军就沒什么战力可言了.”
“宁公子太小看大遥了.”白绮歌轻笑.目光落在毡毯边静静横卧的萃凰剑上.“我在遥国将军之中算是什么呢.无非是靠着皇上破格拔擢上來的.有名无实.北征时我的确稍有战功.但那些都是为了帮宸璟无意中立下的.兵法我还不熟.想布兵又不了解此地情况.皇上派我來这里也不是真心要讨逆除乱.而是另有所图.宁公子.你若与皇上打过交道就会明白.那个人在治国统军上绝不会犯错.所以现在的我只是一颗棋子.一颗皇上为了更深层目的安排在前沿沙场.用來吸引外人目光的废棋.”
真想铲除新国何必派她这个三脚猫來.偶大将军健在.萧百善新提为征国将军.哪一个不比她更适合带领广戍军完成平乱任务.白绮歌虽然明白自己的用兵方案对这个时代來说新颖且难以捉摸.但她更有自知之明.明白丰富的阅历比兵出奇招更加有用.而这点.遥皇那般精明的人物应该比她更了解.
拜呛进肚子里那几口冰凉河水刺激所赐.先前理不顺的乱麻忽然之间全部清晰.遥皇令人琢磨不透的用意.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第三方敌人.南陲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端……
笑意渐渐散去.白绮歌忽地靠在宁惜醉背上.语气疲惫透顶.
“宁公子.这次……我可能有大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