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躲避(1 / 1)
他正纳闷,那小厮已经近前,笑道:“少爷洗得可好?小的给神医又换了一个地方,故而来迟了。”
“哦,没什么,你不用在这里伺候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拓跋浩淡然一笑,看也不看那小厮。
“这怎么成?老爷让我们来就是要伺候好两位爷的。”那小厮边说边笑,见拓跋浩压根儿就没转脸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月然交给他的纸包儿打开来,抖到水里去了。
见拓跋浩总是不转身,也没个好脸色,他讪讪地起身:“若是少爷不需要小的,小的这就出去了。”
“走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再进来。”那小厮诺诺答应,临走时快速地把拓跋浩脱下来的衣裳连带着新拿来的一兜儿给卷走了。
拓跋浩悠然自得地洗了半天,直到身子痛快了,才找来池边的干手巾擦干了身子。然后就兴冲冲地走到屏风后头,预备换穿衣裳。
谁知道走到后头一看却傻了眼,明明先前搭在架子上的新衣裳,怎么一件儿都不见了?连那些换下来的脏衣服也一片布都见不着了。
他这才想起刚才那小厮神色不对来,当时也怪他大意,怎么就没有察觉呢。
不管他怎么后悔,现在急需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得有衣服,在人家府里要是这么光着身子出去,还不被笑话死啊?
他急得没法,就高声叫小厮们,谁料那小厮做了坏事儿之后,害怕被发现,早就溜得没影儿了。任凭他喊破了嗓子,都没人答应。
拓跋浩气得直跺脚,他恨不得冲出去找着那小厮暴打一顿。他虽有满身的功夫,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却让他束手无策。
正在他无可奈何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身上痒起来,他也没在意,随手抓了两把,谁知道越抓越痒,竟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痒还不是一般的痒,痒得直钻心里,恨不得把自己的皮肉都撕下来才好。拓跋浩不由得抱着身子乱蹦乱跳,实在是受不了,索性一下子又跳到了水里。
温热的水泡着,似乎好受了些,拓跋浩这才倚在池边默默想着,这到底是谁指使的。他自认一路上并没有被人认出来,不会有人跟着他对他下此毒手的。
况且是在这首富的府邸,这小厮怎么能如此大胆?就算是他被人买通了,也不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啊。
难道是另有其人?什么人会这么对他呢?他默默地想着,心里似乎越来越澄明了。
却说月然满心快活地洗完了澡,穿了一身干净的男装,对着镜子照了照,只觉得衣裳宽大了些,就用一根玄色的带子系住,才觉得精神了些。悠着步子往外走去,外头一片清明的天,一轮暖阳照得人昏昏欲睡。
身子一下子轻松下来,困意也随之袭来。月然一边慢慢走着,眼皮上下打架,也无心欣赏园中的花花草草。
正昏昏沉沉地走着,忽然就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撞得她眼冒金星,顿时气得她张口就骂:“真是晦气,平白地走路也能撞上墙。”
“哟,火气还挺大的嘛。别说是撞上墙了,遇到鬼也有可能啊。”拓跋浩一张戏谑的脸近在咫尺地盯着这张刚做完恶的小脸,一双幽绿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头顶上熟悉的声音让月然顿觉头皮发麻,妈呀,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还以为他泡在池子里头出不来了呢,谁知道他这么快就在这儿等着她了。是来报仇雪恨的吧?不行,她手无缚鸡之力,绝对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
她瞥了眼正在微笑的拓跋浩,若无其事地问道:“哈,你怎么也在这儿呀,晒太阳吗?”
明明是日影西斜,她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没话找话说了。拓跋浩双手抱在胸前,好笑地看着那张小脸上的变化。
月然见他没有行动,就放下心来,存着一丝侥幸:许是这家伙不知道是她指使人干的吧?
“那个,我得到前头喝点水去,洗澡洗得口渴了。”她后退了一步,预备着就要开溜。
拓跋浩一身小厮的服饰,笑吟吟地伸出手抓着月然的肩膀,说道:“是吗?那正好,我也想到前头去,一起去好了。”
月然无奈,只好让他像老鹰捉小鸡般给拉走了,心里如同小鹿撞一样,吓得她忐忑不安的,不知道这该死的拓跋浩待会儿会不会滥用私刑?
果然不出她所料,拓跋浩拉着她,哦,不,确切地讲,应该是拖着她才对,并不是朝前厅那个方向走去。这首富的家里她虽然没逛几圈儿,但是也已经了解了大致的方位,这个方向可不是朝前走的,而是朝后走的。
“喂,喂,你不是说要去前厅吗?”月然心里焦虑不安,这拓跋浩从来还没这样暴力过啊?这小子,自从逃出皇宫就变了,是不是被打击地脑子有问题了?
拓跋浩好笑地看着手底下的小丫头,却不表露出来,只板着一张俊脸,冷冰冰地说道,“是吗?看来你对这首富之家还挺上心的啊。不过我们先去后花园赏赏花怎么样?”
“天儿这么冷,后花园哪里还有花呢?”月然不自然地撇撇嘴,这家伙的理由这么牵强,总让她有一种他不怀好意的感觉。莫非这家伙要通过某种手段来报复她吧?她可是还未成年的小丫头一枚啊!
想想那可怕的场景,她就觉得浑身发麻,这家伙刚才自己用的药粉都没能奈何他,若是一会儿被他拖到了后花园,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这首富之家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男子,谁会注意到两个男人在后花园会做些什么呢?
思来想去,她额头上已经轻现微汗,想找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只是那舌头已经吓得快要打结,似乎说话也比较麻烦了。
“哎,你的衣服不是不见了吗?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月然也知道,自己的这话说得实在是不怎么高明,可总比就这样一直让他给拖到后花园强啊。
拓跋浩听了她这不打自招的话,忍不住“喷”地一笑:“呵呵,原来你都知道啊,这么说这幕后的指使就是你了。”
月然这次可学乖了,这家伙这份心地,若是她稍不小心,就会被他给吃干抹净,自己在他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地吧。
于是她像小鸡啄米样紧着点头,小声嗯了一下。
拓跋浩眸中的笑意更浓,点头道,“这么说,那池子里的药粉也是你让他们撒的了?”
“嗯”,又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嗯”字,看来这小丫头心里服帖了嘛,不过一向胆大包天的她,好似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现啊,莫非她在害怕着什么?只不过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套出她的真话而已。
低头看看小丫头一脸的可怜兮兮里透着两片红晕,他顿时明白了,自己这个样子,再加上刚才说的要到后花园的话,是不是让她误会了什么?
想到这点,他的一张俊脸顿时涨红了,这小丫头可真能想象啊,他在她眼里难道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不过月然并没有察觉他此刻的心理变化,只顾着老实回答他的话,以保清白。“哦,正巧上次给婉清郡主用后还剩了一点儿,我就顺便……嘿嘿。”
不过她旋即又扭头问拓跋浩:“奇怪了,你好像不痒啊?”还未等拓跋浩说话,她又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日子久了,这药粉失效了?”
拓跋浩心里那个恨呀,她还药粉失效了呢?明明这会儿他浑身痒得钻心,却强力用内功给遏制住了,若是再迟个一时半会儿,他一定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脱了衣服好好地挠一挠。
不过眼下不是告诉这小丫头的时候,还是先套出解药再说吧。他依然冷着脸,不动神色地问她:“哼,你这药粉当真是失效了。我只是奇怪,你光有药粉难道不配解药的吗?”
“呃,那个,我一向不留后手,省得给自己添麻烦。”反正他也不痒,没有解药也没事儿吧?月然眨巴着一双明澈澄净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向拓跋浩。
拓跋浩听了真想一拳把这小脑袋给砸烂,这都是什么脑子啊,竟会想出这么古怪的想法来,有毒药还不带解药的,他今天可是倒霉透顶了,待会儿那钻心的痒还不知道该如何忍受呢。
他几乎快要仰天长嚎了,可还未等他嚎叫出来,就听前头一阵的嘈杂,似乎有什么人在高声叫唤。
月然还沉浸在战战兢兢之中,可是拓跋浩是个高度警觉的人,听见这声音,立时脸色大变,难道宫里的人出来搜查了?他们倒是好快的腿啊。
他也顾不上怎么惩罚月然了,只低头急匆匆地对她说:“我们快躲起来,恐怕有麻烦了。”
月然这才反应过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让拓跋浩看了于心不忍,也忘了她对他犯下的“恶行”了。
两个人一路疾奔,来到了后花园里,果真让月然给说中了,这大冷的天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花草,只不过有修建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连棵高大的树都没有。
这么大个园子,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站在这里肯定会被人家给找到的,要是这样,就死路一条了。
听着嘈杂声越来越近,月然也顾不得许多了,忙指了指那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小声道:“我们钻进去吧。”
拓跋浩则睁大了眼睛看向月然:天,这灌木丛里满是荆棘,钻进去还不得被扎死啊。他一个大男人粗皮糙肉的,钻进去还凑合。可月然细皮嫩肉的还不得扎成刺猬啊?
不过也顾不上想这么多了,那脚步声正朝着这里走来,拓跋浩当即咬咬牙,拉着月然就往里头钻去。月然却挣脱开他的手,在他惊讶之即,把身上的衣服往头上一兜,整个脸已经蒙在里面,这才跳进了灌木丛。拓跋浩凑近她耳边低笑:“你还真有心眼,不过等出去了我再跟你算账!”
“呃?你有完没完啊?”月然哭丧着脸正要说下去,却听拓跋浩“嘘”了一声,她方才安静下来。
一时,只听数不清的脚步走来,院子里顿时变得乱哄哄的,还夹杂着喝骂声。搜了半天,那些人也没找到月然的藏身之地。
就听一些士兵回奏:“大人,没有找到!”
“一个个都是饭桶吗?”那个大人怒声吼起来,“明明有人看见他们进了这个门的。”
这时,那首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人,小民的儿媳和孙子今儿被一位神医给救了不错,可不是您要找的人呢。那人是个男子,您要找的却是女子啊。”
“废话少说,本座要找的人是一男一女,你老实招来,你府里是不是藏匿了他们?”那个大人威胁着首富,听得月然的心尖儿一颤一颤的,万一这首富要是把他们给交出来可就麻烦了。
只听那首富陪着小心笑道:“大人,您尽管放心,来我府里的那两个人不会是您找的。他们在这里吃喝过一顿早就离开了。”
“果真如此?”那人明显地不相信。
“果真如此!小的怎么敢期满大人?”首富笑呵呵的声音传入月然和拓跋浩耳里,让他们一阵暖心。
“来,来,到前厅里喝两杯,正值家里碰上大喜事,请各位军爷们在家里尽情地吃喝!”首富殷勤地连拖带拽的硬是把那不知名的大人给拖走了,一群士兵们也轰然大笑着跟走了。
他们都是打家劫舍的主儿,如今碰上了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能放过?
好一阵子,只觉后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拓跋浩探出头来瞧了瞧,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才一把拉起了月然,笑道:“都走了,你还蒙着脸做什么?”
月然被衣服蒙住了有点儿透不过气来,这时候一把给撸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才问拓跋浩:“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赶紧走吧,趁着这家老爷把那些人给稳住了,我们先逃要紧!”
听着拓跋浩的话,月然欲哭无泪,早知道问那首富要些钱带着了,这么好的机会硬是白白地浪费了。
相了相自己和拓跋浩,月然突发奇想,拉着拓跋浩就往回走,拓跋浩摸不着头脑,却拗不过月然。
来到她刚才洗澡的地方,月然推拓跋浩坐在凳子上,面前就是一张梳妆台,上面铜镜、胭脂水粉的一应俱全。
拓跋浩望了望镜子里的面容,疑惑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呵呵,他们不是在找一男一女吗?我们如今就扮成一男一女好了。”月然嘿嘿奸笑,不怀好意。
拓跋浩头皮有点儿发麻,嗫嚅道:“我们本来不就一男一女吗?”
“那不同。”拓跋浩看着月然一脸的笃定不禁纳闷了,怎么不同了?哪里不同啊?莫非她要换个个儿?
还没等他问出来,月然已经把胭脂水粉往他脸上招呼了。吓得拓跋浩忙摇手:“哎哎,你要干什么?我可不要扮作女人!”
“女人怎么了?”月然不管不顾,依旧画着:“你那双绿眸要不遮掩一下,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再说了,你扮作女人,就没人会注意我们是在逃的人了。”
拓跋浩被月然那句“绿眸”给说老实了,这是拓跋皇族的标记,每一代的皇上都是绿眸,和普通人真的大不相同。要是不修饰的话,还真的无法逃出去呢。
他咬咬牙,点头道:“好吧,你就画吧。”
有了他这句话,月然就恣意而为了。先是拿了胭脂在他脸颊上涂上两片红彤彤的晕,又把两片薄凉性感的唇涂得猴屁股一般。拓跋浩那张英俊的脸就被她给彻底荼毒了。
看妆台上还有眉笔,干脆拿来把那两道剑眉重新修整成八字眉,又在眼眶上画了浓重的烟熏妆。
拓跋浩对着铜镜中的人龇牙咧嘴,天啊,这还是他吗?简直成了那个什么?那个青楼里的老鸨儿了,就这幅尊容出去,就算是乌尔干亲临,恐怕也认不出他来了。
虽然这脸蛋儿极度难看、极度丑陋,可为了能顺利出城,他咬咬牙:忍了!
再看月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个圆溜溜的白面馒头,拿在手里笑嘻嘻地进来了。拓跋浩还以为她怕饿,故意打趣她:“才刚吃饱了饭,总能管一天吧?”
月然也不答应,只径自走上前解开拓跋浩的衣钮,倒弄得拓跋浩结结巴巴的,“带就带吧,我放在包裹里就是了,何必要贴身放着啊?”
月然笑嘻嘻地尽管解下去,害得拓跋浩一张红脸更红了,不安地说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咱们又是在人家府里,你对我有意,也不必急在一时嘛!”
什么?这人,这个时候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月然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也不解释,只狠命地把他前襟给解开,把那两个又圆又白的馒头用一根布条裹在他胸前。
拓跋浩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是让他丰满些?
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月然偷着乐:“你这么高的身条,早就成熟地跟个蜜桃似的,这胸前要不波涛汹涌些,谁信呢?”
拓跋浩一张俊脸硬是涨成了猪肝色,这该死的丫头,才多大点儿年纪啊?怎么能说出这个话来?
见月然不知道从哪儿又拿来一套颜色鲜艳的衣裳,他吓得忙往后退:“你不会让我穿女人衣裳吧?”
“女人衣裳怎么了?你如今不就是个女人吗?”月然咯咯笑着硬往拓跋浩身上套去,拓跋浩虽满腹的不情愿,可是在月然晓以大义的言论下,最好还是乖乖地穿上了那套俗不可耐的衣裳。
月然站在一边上下打量他,嘴里啧啧称赞:“嗯,这身量,这体型,真是窈窕淑女啊。”
拓跋浩对着铜镜照了照,不忍再看第二眼,天,如今的他,满头的小辫儿,一张脸白得吓人,嘴唇却像滴了血一样,眼周围黑了一圈儿,虽然难看之极,可好歹把他那双拓跋皇族特有的绿眸给遮掩住了。
胸前倒是丰满,两个圆滚滚的满头撑出来的效果就是不一样,不过这样不像个少女,倒像个生过几个孩子的妇人了。
为了能顺利出城,拓跋浩虽然一脸的恶心,不忍再看镜中自己第二眼,可还是咽了口唾沫,跟着月然走出去了。
见月然往前走去,他好不纳闷:“他们还在前厅里胡吃海喝呢,咱们这么招摇不怕人家认出我们啊?还是翻墙吧?”
月然听说扭头白了他一眼:“你能翻墙我可不能,大天白日的一翻墙,更让人家当贼给拿了。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出去,他们反倒不心疑呢。”
这话还真有理,拓跋浩不得不服,这看起来不大的小丫头,脑子里的想法比他这个大男人还厉害。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眼睛不曾离开这个纤细的背影。
这背影虽然柔弱,但是充满了自信,挺拔而又坚毅,让他的心也跟着暖起来。
一路前行,也没什么人阻拦。府里的下人们都去招呼那帮子军爷了,并没有人来关注他们。
月然走着走着,却忽然往西北角厨房上拐走了。害得拓跋浩以为她走错了路,忙拉过她:“大门是朝南的,你怎么走了这条路了?”
月然嘿嘿一笑,低声说道:“我是想临走送他们点儿见面礼,省得人家白出来一趟。”
拓跋浩也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诡计,在人家府上也不好就拉着她往外跑,只好跟着她去了。
厨房里,几个年纪四十出头的厨娘正热汗淋漓地忙活着,嘴里还埋怨着:“也不知道这帮子兵大爷长得什么肚子,这么能吃?都上了有三十多道菜了,还吃不够?他们这样吃下去,都快把老爷给吃穷了。”
“反正不吃你的就是了,这样的话,咱们还是少说些吧。”几个人听了这话,都低下头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