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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温如预料的那样顺利，即便是公公利用许家这边的关系试图将这件事情压下来，脱离控制的不是别人，而是温如的母亲。
接到温叶打来的温言被警察带走的电话，温如坐在床上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坐在她身边的许慕白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从指尖传递来的不安和局促。
“我妈——”温如苦笑了一声：“我妈报了警。”
匆匆赶到警局，想要和温言见个面，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来做什么？”坐在她面前的温言语气依旧不善，整个人看上去却瘦了一大圈，憔悴了许多。“你滚。”他急急地想要站起身来，这样狼狈的样子他才不希望被眼前这个女人看到，她只会更得意而已。
“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温如开了口，深吸了口气，将面上的泪珠擦去，“妈住院了。”
起身想要离开的人停住了脚步，“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她是你妈妈，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你是她的儿子——”温如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她从小听话懂事的弟弟会变成现在这个偏激又不讲理的性子呢？究竟是谁的错？
“妈妈？用不用我告诉你，我会坐在这里，究竟是谁的错？一个会将自己亲生儿子送进大牢的人不是我的妈妈。”温言是红着眼睛吼出这句话的，温如可以看到他面上狰狞的表情，若不是隔着玻璃，他被铁链拴着的拳头已经挥到了温如的面前。
温如镇定了一下心神：“我会替你请律师，希望你能配合。”她起身，又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站在看守所的门口，她看到温叶冲她挥了挥手，跑着几步跑到了她的面前，见她眼睛红红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姐，哥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温如使劲眨了眨眼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还有你。”
是啊，还好还有你，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我，失去了温言，还好，母亲还有你，温叶。
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不用大人担心，不用母亲操心，姐姐只希望你一直这样体贴的陪在母亲的身边，不要像我，不要像温言。
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她俯身看了眼坐在车子里的许慕白，“我同温叶去医院看看我妈，你先回去休息吧。”
许慕白点点头，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好好照顾自己。”
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对她说，好好照顾自己。
即便是过年，医院依旧人满为患，病房已经没有了，母亲坐在走廊外头临时搭建的病床上，温如走过去，放下手中的衣物，叫了声：“妈。”
没有人回头，她只是静静地靠在墙壁上，似乎在想些什么。温如从包里拿了一件外套出来，替她披上：“天气冷，披着些。我已经叫人去安排了，大概晚上就能腾出病房来了。”
“不用。”终于开了口，“你走吧。”
始终冷淡的态度，就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温如端来热水，替她擦拭着手：“我去看过温言了，也替他安排了律师，妈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手被抽走了：“你走吧。”
她还想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温叶冲她摇摇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继续擦了起来：“妈，你也饿了吧，姐做了点吃的，要不要尝尝。”
温如捂着嘴巴走了出去，冷风一吹，原本要流下的眼泪倒流回去，直流到心底，直到那深不见底的地方，她一个人在医院门口的小花园里坐了很久，久到身上的大衣都被傍晚的湿气浸湿。
温如跑出去之后，温叶放下手中的毛巾，才开了口：“妈，姐也不容易，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呢？”姐姐不在家，哥哥性子越来越偏激，他能做的就是让这个早已四分五裂的家看起来尽量团圆些，哪怕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温妈妈伸手摸了摸温叶的脸，凉凉的，有泪痕，她拍拍他的头：“小叶，怪妈吗？”
温叶摇摇头：“妈是为了二哥好。”
父亲一生正直，从小就教导他们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逃避并不是解决的办法。他不怪母亲。只是，以二哥的性子，怕是不会懂得母亲的意思。那句，我再不是你的儿子，怕是彻底伤了母亲的心。如今，母亲中风瘫痪，这双腿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伸手擦了擦母亲眼角的眼泪：“妈别难过，还有我。”
温如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睡着，她让人安排了病房，讲母亲的病床移了进去，请了最好的护士，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照顾母亲，拉着温叶到外头，交代了一些事情。
“你安心照顾妈，温言的事情，我会去处理。”
温叶憋了很久，在心头绕了许久的一句话还是开了口：“姐，你能不能离婚？”这个念头在温叶的心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是温言，他也不是母亲，他没有见证父亲死去时的惨烈，在外求学的他也没有经历过家中最惨烈的那一段时光，可是他看着母亲，看着这个家，一点点的走向分崩离析，走向万劫不复，他——
温如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许久，才重新将目光对上温叶的眼睛：“小叶？这是妈的意思还是….？”
温叶哭了，一个大男人就那样的在温如面前泪流满面：“姐，你还不明白吗？妈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从来没有要求你做过什么。”
到家的时候，絮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一下子撞进她怀里，甜甜地叫了声妈妈，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吃过饭了没？”一把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重了。小丫头伸手抱住她的脖子，自从告诉她爸爸生病了，不能吵着要爸爸抱之后，她似乎特别喜欢让温如抱着她，还美名其曰的说这是给爸爸的抱抱，温如对她虽然无奈，不过心里确是暖的。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许慕白正在客厅里托腮看电视，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吩咐李嫂去准备吃的。
“李嫂别忙了，我吃过了。您也去休息吧。”她把絮儿交到李嫂手上，在许慕白身边坐了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许慕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发现上头有凉凉的湿意，屏住呼吸，不再说话，伸手将她抱进自己怀里。许久，温如才抬头抹了抹眼睛，开了口：“妈中风了，医生说有瘫痪的可能，以后可能都要坐轮椅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许慕白是见过几次温如的母亲的，印象里是个很文静的人，并没见她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温如握住他的手，“温言同妈联系了，妈报了警让他自首，温言气不过，放下话说再不认这个妈妈——”这话有多严重，别人不知道，温言怎么会不清楚呢？爸爸去世那么多年了，要不是为了两个儿子，妈只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尤其是温言，那是最像爸爸的一个，妈对他寄托了多大的希望，温如可以想象，可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叫她不伤心？
许慕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我们给他请最好的律师，苏羽那边爸爸已经答应不追究了，会没事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旋上，上头却已有了几根白发，心里一紧，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亲：“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温如睡的很不安稳，梦里全是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梦到爸爸死前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梦到温言抱着爸爸的尸体那双猩红的眼睛，梦到大片大片的血海将妈妈淹没，然后是许慕白站在一片孤舟上离着她越来越远，不管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前头的路忽然断绝，她一下落到悬崖下去——
“不要——”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睡在身边的许慕白，他动手术之后身体大不如前，晚上睡的浅，被她这一叫，已经醒来，睁着眼睛看着她，“怎么了？”
她镇定了下心神，重新躺了下去，窝在许慕白的胸前，由着他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
她抬头看他，忽然涌上一阵想哭的冲动，红了红眼眶，然后亲了亲他的下巴：“我爱你。”一句话脱口而出，连许慕白也没有想到，他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嗯，我知道。”
我爱你，所以不想放开，哪怕是背弃了所有人，我也希望能够留在你的身边。
对不起，温叶，姐姐不能答应你，我不能和他离婚，放弃了那么多，共同跋涉过那么多的艰险，才走到今天这地步，我不能也不想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