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章 醉蝶花开(1 / 1)
凌远拿着药碗晃了晃,棕褐色的药汁泛起阵阵涟漪。
犹犹豫豫间,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事还挺重要。
“对了!”凌远一把将碗的放下,药汁飞溅,“我这啥记性!”
“你又咋了?”凌迁掸了掸溅到衣服上的药汁。
“跟您说件事。”
“说。”
凌远嘿嘿两声,伸手替凌迁擦着衣服,“我说了,您不带生气的啊。”
凌迁拂开凌远的手,“少废话,让你说你就痛快说。”
“是是是,我说。”凌远往墙边蹭了蹭,离凌迁远了一点。
他要和凌迁说的,也就是去渊国那次发生的意外——
那个和娘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
“我上次去渊国失手,其实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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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竹雅宫,凉亭。
落离倚着石柱,眼神却飘到亭外的花丛中,那簇浅紫色的花开的最美……
凌杞一身浅紫色纱裙,流连于百色馨香间。
正值七月,花开正艳。
姹紫嫣红间,不起眼的角落里,几朵粉紫色如蝴蝶飞舞,花色娇艳,花形别致。
这花花瓣团圆如扇,花蕊突出如勾,不娇艳,不妩媚,却淡雅清新。
紫色绣花鞋停驻,有风轻送,紫纱翩然。
薄纱广袖拂过花枝,花瓣微摆,一只莹润的素手抚上紫色的花瓣,静谧而清丽。
“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离一脸好奇的站到了凌杞身后。
凌杞直身,笑,“醉蝶花,好看吗?”
落离挠了挠头,“呃,不算最好看。”
凌杞“噗嗤”笑出声来,“你可真够实在的。”
落离摆弄着醉蝶花,不语。
实在?表面现象而已,经历了那件事,实在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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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离,原也不叫落离。
他本来是一规模不小的江湖门派掌门的独子,从小根骨奇佳,加上优越的外部条件,可以说是少年英才。
如果人没有那么多的阴谋,没有那么多的贪心,他现在应该是风风光光的门派少主,将来是江湖上一号正义侠士。
可惜,人心永远最难猜,人情永远最能懂。
他十三岁那年,一场骤雨,一片狂风,撕碎了他的光明坦途。
树林里,他踉踉跄跄的跑着,身后,追杀的人手中的刀剑薄凉阴森。
昨天还是慈眉善目的叔叔伯伯,今天都是索命无常,欲杀他而后快。
都说人走茶凉,父亲尸骨未寒,这脸变得比天都快。
两天前,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书房,平日里对他父亲柳剑一恭百顺的二叔,狞笑着一剑刺入了父亲的胸膛!
柳剑僵硬的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的深没的剑身,步步退后。
多年的谋划得以成功,兴奋的快意使二叔柳鸣状若癫狂,眼中血丝弥蔓,
“凭什么你能骑在我头上呼来喝去?”
“凭什么你能名声远扬而我籍籍无名?”
“凭什么,柳剑?论资质,论天赋,你哪点比得上我?当年爹偏心将门主传给你,我不服,我不服!”
“你死了,你儿子还小,我就能理所应当的得回我应得的一切了,哈哈!”
“所以,你去死吧!死吧!”
剑狠狠抽出,血溅白墙。
他心蓦然一疼,他清楚,这样的伤势,完了……
十三岁的他,不是草包一个,否则,也就没有了后来。
他闭了闭眼,暂时放下眼前的血腥,轻手轻脚的转身——
逃!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逃命,柳鸣能下手,就说明他有把握,也就是说,至少他现在没办法撼动他二叔柳鸣。
而他二叔也不会允许他好好的活着,况且……来日方长!
行至廊下,他心神不宁,脚下一绊,墙边的花盆碎裂。
“谁!”柳鸣一声断喝,身形渐近。
他咬牙,纵身一跃,几下爬上墙头,跑吧,尽力之后,是活是死,就看造化了!
追与逃就此展开,而这一跑,就跑了一个白天。
身后杂乱有力的脚步声愈加清晰,而他却精疲力竭。
他的方案正确,专挑崎岖山路,既有茂密植物有利于他周旋,又防止追兵骑马追——那样他就一丝活路没有。
可惜,他终究是年纪稍小,功力尚浅,体能上抵不过那些已过中年、习武几十年的追兵,劣势渐露。
肺里气管里火辣辣一条,呼吸已紊乱粗重,腿灌铅一样沉。
牙咬下唇,顿时出现一条血痕,跑!就这么死,不甘心!
心有余,而力却不足。
当再深的执念也撑不住透支的身体时,他倒在草丛中,汗水肆虐眼里,意识渐远……
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竟也越来越远,身体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也许,人死之前都这样?最后一丝清明飞散,天昏地暗……
再次醒来,是被一杯凉水浇醒的。
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一袭黑衣的少年正拿着杯子抱臂站在眼前。
“我说,你在小爷床上睡了一天一夜了,还不打算醒了?”
眼前的少年,削瘦,清秀,略显青稚,却掩盖不住骨子里散发的坚毅。
人生,命运,谁也琢磨不透,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会与谁相逢,谁会与谁有段轰轰烈烈的故事。
他甩了甩脸上的水珠,“你救的我?”
“废话,”黑衣白了他一眼,“柳启涵是吧?”
“你怎么知道?”他偏了偏头,既然这黑衣肯救他,就肯定不会杀他,要不然他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救回来再杀?那他认倒霉碰上了个变态。
“又废话,”黑衣放下杯子,“不知道小爷救你干嘛?”
“为什么?”
“因为……你有用。”黑衣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
黑衣看中了他的潜力,他的性格。这样的人,黑衣喜欢,也需要!
“你又是谁?”
“魂殇。”
他沉默,他知道魂殇的职业——杀手。
江湖人也分两种,简单说,黑,白。
像他父亲和门派,都算是白道,建立门派,以押镖、受佣除恶等为职,并且时常会与朝廷合作,光明正大的江湖侠客。
而魂殇,就是纯纯粹粹的黑道,独行杀手,以暗杀、受佣窃物等谋生,认钱不认人,不论雇主要杀的是好人还是恶人,给钱办事,管你是谁?
从小的思想灌溉,已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生活在黑暗中的杀手,好坏不分,冷血无情。
“杀手?”他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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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魂流散,千金埋骨,生不知情苦,死亦不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