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约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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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走进來 黑发上月光如水流淌 灵竹下意识地往后躲 却被他拉住手
席捷的眼睛依旧细长妩媚 垂眸向下看的时候 浓密的睫毛如蝶翼 眼梢眉端风情打着卷飘散 容貌沒怎么变 却明显多了邪魅的妖气 越发像狐狸
“放开 ”灵竹奋力想抽出手 却被更大力地握住 灵竹不由得生气 大声道:“你快放开 我不是神祖 ”
席捷抬眸瞥了她一眼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她 颜才不会这么蠢 真不知道颜怎么会转世到你身上 ”席捷半是埋怨半是委屈 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巾帕 轻柔缠绕在灵竹受伤的指头上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定下了 我就不许你糟蹋这身子 ”
“你早就知道我是神祖转世了对吧 你也知道这副身子里有两个魂魄对吧 ”灵竹不被他的温柔打动 冷声问道 “你知道如果我得知真相 就会痛恨你拆散神祖跟顾孟 痛恨你几乎灭光神祖 痛恨你的偏执冷血残暴 再也不会……”
“你还会杀了我么 ”席捷突然开口打断她
“诶 ”灵竹一愣
席捷紧握下灵竹的手 笑容里尽是苍凉 “现在一切你都知道了 你还会像前世一样 狠下手杀死我么 ”
灵竹沉默了 虽然自从知道了一切就下定决心杀掉席捷 但当着他的面 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于是灵竹脸色暗淡下來 将手从他掌心抽出 背对他默然站到一旁
有时候 沉默也代表了千言万语
席捷也不再多说 绕过她走向灶台 挽起袖子 露出漂亮的小臂 然后把鬓发抚到脑后 从袖子里又拿出一条紫色细绸带 把头发绑在后面
之后的时间 灵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握着菜刀 麻利地切菜 然后淘米 煮开水 把米饭、蔬菜丁、肉丁放进锅里 加入调料 盖上锅盖 等香气冒出來 便揭开木质圆盘锅盖 拿着柄特长的勺子 顺时针一圈圈慢慢地搅拌 热腾腾的水汽冒出來 他的脸在白雾里模糊而氤氲 仿佛就只是个农家的夫君在煮饭给妻子吃
灵竹还在兀自发呆 席捷已经盛好一碗粥 放好勺子 怕烫手 便用帕子包了递给她 “尝尝看 ”
灵竹苦笑 “你这是何苦……”
见她沒有动作 席捷亲手舀了一勺 吹吹热气 递到灵竹嘴边 “其实我不想当满手鲜血的圣主 也不想你是唯一的至尊的神祖 我只想自己是个普通的农夫 你是我的小妻子 我们两个守着几亩田地 养些鸡和鸭子 白天我去忙农活 你坐在旁边大树下做女工 等日落西山了就一起回家 我煮饭 你洗衣 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相守 直到白头 ”
风透过门缝吹了进來 月光清寒 夜的冷气侵入骨髓
席捷解开外衣披在灵竹身上 而后紧紧地拥着她的肩膀 将头靠在她的颈窝 疲惫地说:“丫头 跟我回织仙谷吧 ”
灵竹差一点被如此温情而脆弱的语调感动得流下泪來 忍了忍 又故作冷漠地说 “可是不论是神祖、灵族幼主还是莫名被卷进來的我 喜欢的都从來不是你 你只是我们最亲的人 爱恋 从來沒有过 ”
席捷却沒受打击 接着说:“神祖喜欢我 我感觉得到 只是迫于某些无聊的规矩不敢承认 所以我要占有天下 等我成为这个世界的掌管者 所有的规矩都由我來缔造 那时 我要和神祖在一起 再沒有一个人敢说半个不字 ”
“可是 正是因为你要占有天下 神祖才会想杀你啊 ”灵竹无奈
“那是因为她以为我要篡权 ”席捷的笑容里带着无奈 “真傻 只要她要 只要我有 什么都可以给她 但她就是不明白 这天下可以是她的 但她 只能是我的 ”
人都是希望自己被需要的 她被一个人这么深刻地爱着 是多大的幸运 而这种疯狂的爱让她的子民相继逝去 又是多大的悲哀 灵竹苦笑 心想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丫头 虽然你不说 但我知道将來有可能的话 你一定会杀掉我 而那一天 就是神祖彻底醒來的那天 ”席捷松开怀抱 看着灵竹的眼睛 目光里全是恳求 “所以 在那天到來之前 你能不能跟我回去 就算将來我会被你再次杀死甚至永世不得超生 至少在那之前 我曾和你相爱过 沒那么遗憾 ”
“可我要回灵族属地……”灵竹咬了咬唇 终是不忍看他眼睛里的失落 “等我几个月好么 等我见见灵父灵母就去陪你 ”
“好……”席捷终于扯起微笑 “一千年都等了 几个月 又算得了什么 丫头 我永远等你 不论有多久 ”
席捷松开手 走出门去 如一阵清风 等灵竹回过神來 只有夜月明亮 再无旁人
第二天启程 改走水路 摇曳的乌篷船 碧绿的水巷
祈岁坐在船舱里 拿小炉子煮馄饨吃 用渔家边角残缺的蒲扇一下下扇着 试图让火燃得旺一些
灵竹坐在船头扭头看他 发现他本來白皙的脸被烟熏得一道黑一道白后 笑着想 祈岁此刻一定非常思念远方的乾曜 流云拿了件外套走上船头 披在灵竹身上 而后揽着她的肩看两岸景色
灵竹沒跟他们说席捷來过的事情 更沒提跟席捷的约定 虽然最终是个悲惨的结局 但能隐瞒一些 就能痛得少一些 就像席捷说的 在那之前 心无旁骛地爱一场 才不会遗憾
河面远处有两只鸳鸯在戏水 华丽的羽毛 鲜红的脚掌 荡漾的水面 还沒到热闹的时候 小镇显得很安静
青衫布衣的书生捧着诗卷 站在只剩枝条的柳树下诵读 年轻的声音抑扬顿挫 清澈悠长 穿着绣鞋举着画伞的姑娘从青石路上走过 路边梧桐树静默地落下几片黄叶 场景美得像幅画
书生见她路过 故意加大念诗的声音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姑娘循声看來 明眸善睐 唇红齿白 视线相对 抬手羞涩一笑 翩婷而去 书生红了脸 手里的诗卷扭卷成一团 目光却痴痴地追向远方
灵竹看到这一幕 忍笑忍得很痛苦 肩膀剧烈颤抖着 眼睛都逼红了 怕惊扰他们两个 硬是憋着
流云捏着她的脸颊 稍微一扯 灵竹成功破功 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受不了 他们怎么这么羞涩 别扭得不行 照这个速度 何时才能互明心意呀 ”
流云故意挠灵竹的腰侧逗她笑 说到:“还说他们呢 你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 别扭的程度高到难以置信 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 偏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语气是威胁的 内容是跟喜欢八竿子打不着的 ”
灵竹抬头 眼神很无辜 “我有么 竟然这么神奇 我不记得了 你说说看 ”
流云把灵竹不安分的头压进怀里 接着说:“那时你明明喜欢我 但无论怎么哄 就是不肯说出來 最后我也急了 就说风父打算给我定下一门婚事 以后有了未婚妻 就不太好见面了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本來你正在吃葡萄的 一听到这句话 眼睛瞪得就像那葡萄 气得脸通红 凶神恶煞地问我是哪家姑娘 然后要天天半夜披着白床单去吓她 还要捉一堆蚯蚓放到她鞋子里 要是沒吓死 就告诉她流云长的好丑啊 身材像冬瓜 眉毛是倒八字 龅牙兔唇 腿上还有残疾……”
流云的声音轻轻缓缓 像在讲故事 灵竹眼前变得朦胧起來 仿佛看到一个大红脸的小姑娘 满脸与容貌不相配的凶恶
她对面的少年一身素衣 笑眯眯地问道:“竹儿 你真的要把那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么 ”
然后小姑娘的红脸沸腾了 她猛地低下头 手里的葡萄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少年趁机握住小姑娘的右手 接着问道:“我长得很丑么 我在你心目中是冬瓜、龅牙、兔唇的形象么 ”少年的声音越來越低 十分飘渺 身子也越凑越近 “这么生气 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 ”
小姑娘见那双鞋离自己的脚尖越來越近 最后紧挨着停下來 便下意识地抬起头 而后便被吻住了
少年弯弯的眼睛亮闪闪的 问一句“是不是喜欢我 ” 便凑上來亲一下 最后小姑娘妥协了 自暴自弃地喊道:“喜欢啦 喜欢啦 你又不是不知道 为什么非让我说 ”但这句话换來的东西与她希望的背道而驰 少年得逞地笑着 捏住她的下巴 深吻起來
灵竹一把推开流云 火冒三丈地跳脚 指着一头雾水的他 红着脸嚷嚷 “你那时候那么小 怎么那么坏 ”脚下的船在她的动作下左右不安地摇摆
流云大概明白了过來 哭笑不得 “我不逼你 你什么时候才能说出口啊 虽说我有点小坏吧 但也有人喜欢不是么 ”然后站起來准备拉她 “你安分点啊 小心船翻了 槿涧不在 我们都要落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