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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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的坐在床上,逸肃不停的回忆着那日的混乱。那个小时候会哄着自己,而如今会拉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哥哥,苍白着脸色昏在父亲的怀里,没有一丝声息,仿佛随时都会永远的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伸手按上胸口,逸肃疼得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从二哥昏倒后逸肃便开始觉得胸口丝丝的疼,而如今,竟是疼得越来越厉害。无意中感觉到有液体滴落在腿上,逸肃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嘴角,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嘴中溢出了鲜血。虽然八岁的逸肃并没有经历过什么血腥,但他隐隐觉得,吐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终于是鼓起勇气挪到了父亲的书房,逸肃知道这些日子因为二哥歇在父亲的书房里,所以父亲大多数的时间都逗留在书房中。轻轻的推开门,逸肃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入目的是父亲小心地为二哥掖好被角。
听到声音的萧汉辰转过身子,便看到了那张和那个女人相像的面孔。曾经的那一夜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现,他是将军,是个铁汉子,却并不意味着他足够坚强到能够承受一次次的心爱之人离去的打击。转过视线看向那个熟睡了的儿子,那个即将从他的眼前流逝的生命。萧汉辰冷漠的开口,“什么事?”
“我……我……”本就有些怯意的逸肃被那冰冷的语气给吓到了,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想说的话。
“我什么我?没事就回房间老实呆着,少给我到处乱跑惹事。”想起逸风发病的导火索便是因着帮逸肃打架,萧汉辰的心情烦躁起来。
向后退了几步,对血腥病痛的恐惧终于战胜了想转身退却的怯懦。逸肃小声的开口,“爹,逸肃身上痛,我今天……”
“你说什么?”没想到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自己无能被人群殴了身上自然是痛的。可你只是痛罢了,我的风儿,我的风儿怕是连痛的机会都没有了。
凭什么,凭什么当年死去的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偏偏是自己心爱的妻子。凭什么自己的妻子拼了性命才生下了不足月的风儿,而那个女人生完孩子第二日便把自己打扮的腰肢招展的四处招摇!
“我……我胸口……”被父亲狰狞的脸色吓到的逸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几个字,却被父亲突然欺身上前的身影生生堵住了到口的话。
携着木板将逸肃扯出了屋子,便在院子里不留情的打了下来。虽说是隔着衣物,却比之前在书房对着逸云逸风时下手重了不止三分。
“啊!爹爹……啊!痛……”从未尝过的剧痛从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痛叫却未止住不断落下的木板。
打了近二十下,萧汉辰终于停下了手,把木板抵在了逸肃的臀部。不带一丝温度的问道:“身上还痛么?”
“痛……啊!……不,不痛了……”刚说了个痛字,父亲手里的木板又紧追不舍的砸了下来,逸肃连忙改口。
“哦?这么说是没打疼你了?”说着便又举起了木板。
连日又要寻大夫又要照顾逸风未休息的疲惫,对即将失去自己机灵调皮的风儿的恐惧,对风儿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面对死亡的心酸,对亡妻的愧疚怀念,对当年之事的憎恨,被种种情绪压得喘不过气的萧汉辰,终于放下了逸风面前‘轻松的笑颜’的面具。一经发泄的情绪竟渐渐失控,开始无理取闹般的对小小的逸肃不依不饶起来。
“啊!”
“爹爹……啊……”
“爹爹别打了……啊”
“肃儿痛……啊!不不……不痛……”
从衣服上渗出的斑斑血迹终于刺痛了魔怔了的萧汉辰的眼睛。看着软软趴在地上的逸肃,萧汉辰心中不由一颤,慌忙扯下了逸肃的衣裤查看伤口。
本已无力挣扎喊叫的逸肃见父亲扯下了自己的裤子,以为父亲还要重罚,忙痛哭着求饶。“爹爹,肃儿错了……肃儿不该来打扰父亲!肃儿身上不痛了……不不!肃儿的屁股好痛!……爹爹饶了肃儿这一回吧!肃儿这就回屋呆着哪也不去了!”
听着逸肃断断续续的求饶声,萧汉辰心中不由发涩。看着伤处倒是还好,虽然确实下手重了,但没伤着筋骨,只是裂开了条血口子有些狰狞。
有些无措的萧汉辰陡然听到了屋内重物落地的声音,慌忙要冲进屋。待一脚已踏进门时才想起了院子里那个满脸是泪,不住啜泣的孩子。“自己回屋处理下伤,别给我到处乱跑惹事。”便闪身从逸肃面前消失了。
待进得屋内,才发现逸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时跌趴在地上,小脸竟是比刚刚挨打了的那位还要苍白。萧汉辰几步上前抱起儿子,举起巴掌却不敢下手,擎了半天终于是无奈的放下了手。
“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小心,有什么需要不知道喊人么?”紧紧的把逸肃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那个战场上取人性命毫不眨眼,刚刚又耍了半天威风的汉子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爹爹……爹爹别哭……”逸风伸出小手慌张地擦拭着父亲脸上不断线的泪水,“风儿知错了,刚刚风儿是听到了逸肃的声音,爹爹别打他了……”
“好!好!不打,爹爹不打!”不过几日,萧汉辰竟似比之前老了十岁。
蹒跚着挪回了屋的逸肃慢慢的爬上床,把自己紧紧的裹到了被子里。身后的痛不停地叫嚣着,之前胸口的痛倒是被完全掩盖了。小小的逸肃不过才八岁,哪里知道怎么处理伤口?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沙哑着嗓子基本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本能的因寒冷而紧紧的蜷缩成一团。又冷又痛的逸肃反而没那么害怕了,曾经的一幕幕断断续续地从逸肃昏沉的脑海里闪过。有大哥,有二哥,有父亲,还有冰冷的那一夜。
“爹爹,肃儿好痛……”伴随着滴滴的呢喃,鲜血汩汩的从逸肃的口中溢出,渐渐浸透了枕巾,与逸肃潮红的脸色交相辉映。泪从不断发颤的睫毛下渗出,混入血中再无痕迹。
…………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逸肃感觉自己做了好多好长的梦。他梦到大哥、二哥和自己在院子里打雪球,二哥还帮着自己打大哥;梦到已逝的祖母把自己揽在怀里,教自己认字读书;梦到自己趴在父亲的腿上,父亲拿着板子作势打自己的屁股,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宠溺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突然,冷漠的哥哥,盛怒的父亲,不断麾下的可怖的木板不停的在眼前闪现,逸肃紧紧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是要死了么?死了也好啊!这样便不会难过,不会痛了。
此时,正给逸肃灌药的萧汉辰心乱如麻,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碗药了,可是不是压根灌不进去就是刚吃下去就全都吐了出来。不断□呼痛的虚弱声音,不顾伤口紧紧蜷缩颤抖的身体,紧皱在一起不停颤动的眉头,还有那床上成滩的血迹,都狠狠的揪痛着萧汉辰的心。大夫的话不停在耳边响起,“这孩子胸骨断了一块……”“烧得很厉害……”“身后的伤发炎很严重……”“发现的太晚,只能听天由命了……
又一次流光了一碗药,萧汉辰复又拿起了桌上备好的另一碗,坐到床上把那个小小的人抱在怀里,“肃儿,张嘴吃药……肃儿,来把药吃了,爹爹不打你了……肃儿,爹爹错了,爹爹不该不听肃儿说话,不该拿肃儿撒气……肃儿,爹爹求你了,张嘴把药吃了,吃了药病就好了……”坚持不懈的一勺一勺的喂着药,流了再喂,喂了再流。“肃儿,爹求你了,你们不能一个个都这么狠心……别走,爹爹错了,别不要爹爹,别走……”
或许是听到了父亲的话,或许是不停喂下的药终于是有那么点起了作用,逸肃渐渐的微张了嘴,吃下了萧汉辰喂下的不知是第几碗药。
茫然的睁开眼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逸肃环顾了下只有一个小厮趴在床边的屋子,逸肃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不,不要醒,把我的梦还给我,梦里有父亲的呢喃,父亲的温暖的怀抱,梦里的父亲说他喜欢自己,好爱好爱自己的,梦里的父亲会给自己喂药,还给自己唱好难听的歌……
“这是谁的药?怎么还是满的?”闷闷地走在路上的逸云,瞥见了端着一碗药愁眉苦脸走向厨房的小厮,开口询问。
“回大少爷,这是三少爷的药,三少爷已经两天不肯吃药了!”
“烦人,跟我来……”说着,也不理会小厮,踏步向那个他总是避着的院子走去。
“萧逸肃!你给我起来!”刚踏进房门,逸云便怒吼了起来。
“大哥?”被逸云惊到的逸肃猛得弹起身,反应过来后支撑不住,又虚弱的躺了下去。
“大哥?呵呵,我可没本事当你大哥!你倒是和你娘一样的有手段,你这声大哥我怎么当得起!”
“我……我没有……”虚弱的开口,虽然对于大哥的质问莫名其妙,但逸肃也慌忙开口辩解。
“没有?你明明知道逸风没多少日子了,却还要故意装病,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得跟逸风抢父亲。我告诉你,父亲是逸风的,你少给我有不该有的念头!”说着愤恨威胁的话,逸云却眼神闪烁着不肯看向床上虚弱的人。
“我不是……我没有装病……我没有跟二哥抢爹爹!”听着大哥的质问,逸肃委屈地红了眼睛,躺在床上拼命的摇头。
“还狡辩?你手段倒是高明,竟是让爹爹丢下逸风,在你屋里整整呆了两日。先前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故意不吃药,不是为了把自己拖垮再让父亲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