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索傀儡散(1 / 1)
出云裸着身子凝立屋内,手依旧捻着胸口一缕青丝,朝夜玄瞳说道:“公主,傀儡散都给你了,你不会让出云裸着身子回去吧?”
夜玄瞳没有理会出云,用手抚摸着岚的额头,苦涩地笑着。她眸中的晶莹一颗颗落下,落在岚胸口的衣襟上,无声地洇染开一片湿泽。
岚,你五岁就边舞剑边作诗,是吗?
夜玄瞳的目光落在岚渐渐红润的脸膛上,神思却已飘远。她脑海里现出一个画面,一白衣小儿举剑而舞,口中念念有词。他衫白如雪,发黑如墨,身轻如羽,衣袂飞扬。他挥出一道白虹,舞出一束银光,灼灼剑光中只见海棠如雨而落,粘覆在剑尖。小儿挑剑,剑尖一抹嫣红稍纵即逝,而鼻下,暗香袅袅浮动。
现在,岚依旧白衫落落,却不再潇洒如风。
出云轻轻叹息一声,他觉着自己好似这屋里沉闷的一件摆设,无人问津。他无趣地耸了下肩膀,朝屋内垂挂的一条褐色丝幔扯去,不知丝幔搁置的时日太长,还是出云用力太猛,丝幔落到他手里已扯成条状。
他苦拉着脸,朝床边走去,拎了拎床上的锦被,眉头皱了皱。
算了,这身体无衣遮蔽倒也轻松,瞧瞧这妖娆的脖子,性感的锁骨,伟岸的胸膛,还有……出云朝自己身体下方看去,嗤嗤笑了。
他朝屋外走去,脚踩在倒地的扉门上,道:“公主,出云今日多有打扰,还望公主恕罪。哦,公主,您的藏宝图可要看管好了,出云还等着与您一道去寻宝。”
夜玄瞳的眸光从岚的身上挪向他,沉声说道:“出云,你若真想与我一道寻宝,不如先帮我寻蓍香花。蓍香花寻到了,我会考虑你的要求。”
出云身子侧转,正面朝她,红唇上挑,眸光大亮,道:“公主,你要蓍香花?我可以透露一个消息,曾有人在北域的沙漠见过它。”
夜玄瞳撇过脸,避开出云暴露的身子,侧耳听着。
出云抿唇一笑,朝她又说,“公主,你看出云的身子怎样?与你的情郎相比,是我的好看还是他的好看?”
一把刀朝出云的身子掷去,出云细声一笑,人在笑声中隐去。刀扑了个空,落在地上的扉门上,切中上面雕镂的一朵缀雪梅花。
夜悄悄离去,一束光斜斜照进屋内,斑驳光影在床榻边悠然晃动。
躺在夜玄瞳床榻上的岚醒来,他用指按了按太阳穴,晕乎的脑袋似乎舒服了些。他抬眸朝屋内看去,见夜玄瞳趴伏在案桌边安静地睡着。
他撑起虚软的身子,朝夜玄瞳走近。
夜玄瞳蓦地抬起头,当目光触到他的身影,眸中的警觉立马淹没在温柔的波光中。她站起身,道:“岚,你醒了?要不要叫婢子弄点清淡的早膳?”
岚摆了摆手,脸色阴鸷森冷,他邻她而坐。
“昨日,出云怎会在你房里?”他问。
“这些日子出云没有在皇城,他是去玄国查我的真实身份,他知道我就是雪扶桑。”
岚的脸上涌起一层郁怒的红,指骨在格格响动。霍尔,他黯然一笑,苍凉的笑声中带着一抹四海孤行的寂寥。
“扶桑,你走吧!皇宫不是你待的地方。出云知晓你的身份,若是向皇上说了,你会将你开膛掏心。”
夜玄瞳淡然说道:“放心,岚,他奈何不了我。”
岚目光冷冽地凝视着她,字字清晰地说道:“你若不走,我便在你面前咬舌自尽!”
夜玄瞳不由矍然一惊,苦涩一笑,道:“岚,我是要走,我要为你找到蓍香花,傀儡散的解药唯用蓍香花才可解。有人在北域寻到这花,我只身去北域,一定会为你找到这花。”
“不用了,这花我听说过,没人能找到。”
“为什么?”
“蓍香花,千年而生,一生只会开一次。它迎着拂晓而现的最早一束亮光而开,日生而败。这么短暂的时间,是来不及采摘入药的。”
“岚,不,我相信这世上有个人可以帮我。”
“谁?”
“红十仙。”
岚听了这话,暗沉的脸色渐渐展露一抹淡淡的笑容,笑得极为滞涩。
“岚公子,你五岁就能边舞剑边作诗?”夜玄瞳眸光矍矍,纯净的眸子朝岚淡淡扫去一眼,唇角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半许惊叹,半许阙疑。
“你不相信?”
夜玄瞳朗声笑起,道:“那就有请迦嵝的岚公子为我舞剑作诗,我倒要瞧瞧你是何等飘然潇洒,才情纵横。”
岚站起身,眸噙清水,身子清隽修长,白衫落落,他便好似站在华宫中俯瞰芸芸众生的神祇,不沾染尘世污垢。
“若有机会,岚一定舞剑作诗给你看。”
岚整了整宽袍,看着袍上因疼痛咬唇时落下的斑斑血迹,蹙紧了眉,这血迹需及时处理。
岚唇微张,刚要和夜玄瞳别过,不想合靠在屋门口的两扇门扉“啪”的一声重重落地。
两人抬眸朝门口看去,只见水红色的裙裾被晨风吹送至屋内,宛若一抹艳红的霞悄无声息地飘然而至。
张婉清僵直的身子如拉线木偶般朝里面送了送,一双眸极为幽怨地看着屋内一脸讶然的两人。她神情冰冷,身体仿佛经过一场漫长的凌迟,痛苦地颤栗。
“你们……你们刚才说的可是真?”她沉声问道。
岚的脚步朝前跨了跨,未走出三两步,便被她积满怨艾的目光给逼停。
风,从窗棂间窜了进来,将岚的发向后撩拨。他的心绪亦同这青丝在风中无声曼卷飞扬,凌乱不堪。
该与她说什么?
他盯着石板地上一抹浅淡的光晕,唇朝苦涩地扯了扯,扯出一抹带着嘲弄悲戚的笑。
他不是在笑张婉清此般愚昧,才知他的真实身份。他笑的是他自个,刚想抚慰一个需要慰藉的魂灵,给她所需的温情,而残酷的事实却将一切击碎,如梦般幻灭。
“我若是穷命书生,你便是案前日日相伴的烛火,我若是贫寒僧人,你便是手中相随的佛珠。你说不弃不离,你说白头偕老,你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岚悲切地低下头,徐徐念叨着。
张婉清听着听着,脸越发黯沉。
她在痛苦中沉沦,前进一步是万劫不复的魔域,后退一步是禁锢轮回的鬼狱,她没有抉择的权利,她唯一可以选择的便是凄声吟哦。
“够了!别说了,今天所有的……所有的都当我张婉清没有听过。你俩的身份好好藏着,看还能藏多久!”
说毕,张婉清眸中的怨艾如匆匆而过的风,倏然离去,只留有千山暮雪的澄净与明澈,只留有大海般的深沉与苍茫。
顷刻间,夜玄瞳心口好似挖空,空落落的压抑,她的四肢百骸好似被什么狠狠倾轧过,痛得麻木。她惨暗的眸荡着一泓冰山寒水,茫然自失,无助悲惋,她吸声说道:“岚,不要,你不要杀了她,她不是醉红尘。”
“我怎舍得?”岚苦笑一声说道。
他长长叹息,猝然转身,匆忙离去。
屋内,未吹熄的烛火终于在灯油耗尽中失去了亮光,一缕黑烟袅袅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