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又见癞皮狗(1 / 1)
月色如练天如水,城中的掖玉河如一条银带环绕皇城,月光照耀河面,撒落银花朵朵。一艘乌篷船横卧水面,随波荡漾。
一个着淡紫衫的男子静静坐在船头,细瞧,他衫上纹有栀子花。他看着天上的皎月,唇角扯出一抹笑。他将怀里的一个小香囊掏出,扯开袋子,忽想起里面已没东西。这里面原本装有佳人的青丝,青丝不见,可他对她的爱恋并没有消去。
他无奈地叹去一气,将香囊朝水里掷去。香囊入水,并没有立即沉入水中,在水面悠悠荡着。
他站起身,握紧摇橹,准备开船。
岸上,夜玄瞳沿着河岸走着,腰际挂着九曲银蛇鞭。待她看见河中央有艘船,她加快脚步走去。她来不及同船上摇橹的人商量,一个箭步,朝船上跃去。
她轻功尚好,但船到底是浮在水面上,她的到来将船摇晃得厉害。她抬眸去看摇橹的人,想跟他商议,可否带她去落云山庄。待她的眸看清面前的一张脸,她惊讶了。
“南宫罄,怎么是你?”她朝摇橹的人说道。
南宫罄比她还惊讶,眼珠子几欲瞪出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是你!”
话落,两人沉默半响。
“咳……咳咳,南宫罄,今天这月还是挺亮的,坐船赏月还是别有一番风情的。”她挤出尴尬的笑朝他说道。
“你,你不在南宫尧的鸾帐雅榻里待着,大半夜出来扮鬼吓人?”他朝她恨恨地说道,眸底流淌着浅浅的怨艾。
夜玄瞳淡然一笑,看来他对她那日说过的话还耿耿于怀。那日她说什么来着,哦,说她与二皇子有肌肤之亲。这话对于心仪她的男子来说,杀伤力太大。
“我?我出来……出来扮鬼?”她埋头低低喃语着,忽而眸光微微一阖,眯缝着的眼眸中闪烁一抹狡黠。她乜斜他一眼,又说,“扮鬼不如扮盗匪,这船我要了,你给我下船!”
“下船?下船的人应该是你吧?”南宫罄扑闪着大眼,愣愣地朝她问道。
“下不下?不下我就动手了。”
“你动手啊!大不了一鞭子下来,这船一分两半,你一半我一半!”南宫罄轩眉一扬,薄唇勾起讥嘲笑意,扬声说道。
夜玄瞳寻思着,船要是真被她劈成两半,好不容易出宫的她就不能去落云山庄,她要对路莫知说的话只得继续噎着。这些话,她在心里怀揣尚久,再憋就要憋出病来。不行,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去落云山庄。
“这船,我要定了!”
“慢,停手!”南宫罄朝她大吼一声。
“什么?”夜玄瞳问。
南宫罄将摇橹拎在手里,朝她冷冷地笑去,道:“你要这船?好,我给你,但是这橹你没说要,我得拿走。”
夜玄瞳脸色一凛,他若拿走橹,她光有船是到不了落云山庄。她朝他哼去一声,冷冷地说道:“橹也得留下!”
“船也要,橹也要,你怎不要我这个人呢?”南宫罄朝她白去一眼,低低笑着说。
“喂,给不给?”夜玄瞳一边朝他逼近,一边喝道。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一掌将这橹给劈断。”
“你……你……你这无耻的小人,你敢!”
“我怎不敢?我为何不敢?你,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出宫,就为了和我争这条船?厚颜无耻地叫我把船让给你,我招惹你了吗?我欠你了吗?你说无耻,你应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究竟是谁无耻!”南宫罄字字清晰地朝她说去。
夜玄瞳被他这么一说,玉脸涨得通红。不管他如何讥讽,今日她无耻到家也罢,她非要这条船不可。
她眸瞅准南宫罄手里的橹,一鞭子甩去。一道银光朝南宫罄逼来,快狠准,他连忙朝后退却。他没想到她如此狠心,居然会为了一条船对他狠下杀手。鞭头离他的眸只有一指的距离,忽然朝下骤然一落,紧紧缠在他手中的橹上。
一滴汗落在银蛇鞭上,南宫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看着紧紧缠绕橹上的鞭子,勾起的唇凝出一道自嘲的笑。他笑他没看出她是冲着橹而来,还以为作为刺客的她露出了本性,差点给她戳瞎了眼。
“你要拿?你就不怕你一扯我一扯,把橹给扯断?”南宫罄沉声说道。
夜玄瞳冷冷笑去,握紧鞭把的手猛然一松,南宫罄冷不防地朝后一退,“扑通”一声落到水里。
南宫罄拿着橹浮在水里,吐了一口水,眸光极为幽冷地看着船上洋洋得意的夜玄瞳。他冷冷哼去一声,伸手毫不犹豫地朝橹劈去一掌,橹立即碎成无数碎削,漂满湖面。
“你!你……”夜玄瞳满脸惊愕,话已说不出口。
“哼,是你逼我的。”
“好,很好,你上来,给我上来!”夜玄瞳低缓的声音骤然转为怒吼,朝他大声说道。
她这狮子一吼叫水里待着的南宫罄一怔,吓得浑身汗毛一竖。他赶紧把住船沿,轻轻一按,身体翩然出水,落在船头。一身湿淋淋的他,用极为无辜的眼神瞅着她。
她嗤声一笑,道:“你把橹劈碎了,以人替橹,给我开船。”
“我当橹,你太惨无人道了吧?”
“废话少说,走还是不走?”
“走哪?”
“有个地方你不会不知道,落云山庄!”
……
南宫罄沉默,夜阑更深,她寻落云山庄岂不是找死?落云山庄傍依水泽,依山而建,通往的水路曲折,暗流漩涡众多,不熟悉的人都不愿轻易造访。
说到找死,刚才他开船也准备去找死。
今日他本打算去落云山庄会会路莫知,他想知道这女子爱恋的人是不是他。掖玉河边,他与二皇子为她争得你死我活,待回过头,才发觉她被人带走。他派人暗中调查,下人带消息说,带走她的人是路莫知。他顿时醒悟,他记得一身酒气的她曾提了句路大爷,她说的路大爷应是路莫知。
呵呵——呵呵——
她虽亲口承认与二皇子有肌肤之亲,可性格桀骜她是绝不会舍弃心怡的人与一个不爱的人发生关系。
路莫知,他不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扇侠吗?他以扇当剑荡平北域来犯敌寇,他的义举惊动全国,无人不晓,无人不赞。这样颇负盛名的人,换成谁都仰慕倾心,难怪她对他不感兴趣,她的心早给了路莫知。
既然她要去,他就奉陪到底,他倒要看看她与她究竟是不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去,当然去,落云山庄是个好地方,避暑不错。”南宫罄朝她瞟去一看,淡然说道。说完,他俯身朝水里捞起一把橹。
“你,你骗我!”夜玄瞳朝他扬声说道。
“哼,你以为我真会把橹给一掌劈碎了吗?刚才不过是完了个把戏,你看水里漂浮的是什么?”他深邃的眸子朝她冷眼看去,沉声说道。
夜玄瞳定睛朝水里看去,水面上漂浮的竟是黄色纸屑。他刚才一掌将橹劈入水里,在水里暗暗一推,将橹推到了船身处,又以极快的速度抛撒纸屑。夜色浓郁,她哪会细细辨识是纸屑还是橹的残片。
“那就走吧。”她坐下身,极为冷漠地说道。
南宫罄将橹摆好,掉转船头朝前方驶去。他心里纳闷,他好歹是个皇子,也是白国的王,她一个女刺客何德何能叫伺候?邪乎,真邪乎!
橹击打着水面,“哗哗”的水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夜玄瞳凝视着水面上粼粼波光,蹙紧月眉沉思着。今日,路莫知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在酒肆的卧房,落在地上的金色面具究竟是谁的?
越想心里越烦乱,好似有面小鼓在她身边咚咚地敲着,声音越来越急。
小舟行驶到密密匝匝芦苇丛中,惊起无数夜鹭,扑翅高飞。
一股森冷的旋风从芦苇丛中袭来,带着溅飞的苇叶,一片一片的落在夜玄瞳的青色衣衫上,好似绿翼草蛉一个个跳跃到她的身上。
她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苇叶,冷冷地笑去一声。
芦苇荡里,五个黑影人手持利刃一动不动潜伏着,眸光如狼,紧紧盯着船上的两人。
“南宫罄,你说他们是冲着谁来?是你还是我?”夜玄瞳寻着南宫罄的脸看着,吸声说道。
“应该是你,你如花似玉,抢了做压寨夫人很不错。”南宫罄切切地笑着说道。
“你就舍得?”她嗤声说道。
她凌空一跃,冷冷笑去,扬起九曲银蛇鞭朝芦苇荡甩去。凌厉的鞭气如排浪般将簇簇芦苇扫断,断根的芦苇如箭雨般朝五个黑影人散落。
五个黑影人立马散开,其中两人朝南宫罄的方向奔去。
夜玄瞳站在一簇没有倒下的芦苇顶上,看着面前的三个黑影人冷冷一笑。三个黑影人见她立于柔弱芦苇之上居然平稳当当,这轻功了得,估摸这女子不好招惹。他们立马朝后退去,不愿与她正面交锋。
汗从黑影人的额头朝下淌,落在睫毛上,浸入到眼里。他们模糊觉着芦苇上站立的女子是索命的厉鬼,手里不住盘旋着的鞭子好似凝聚无数冤魂,随时将他们拖入地府。
“还不快滚!”夜玄瞳朝他们厉声喝道。
三个黑影人立马识趣地钻入身后浓密的芦苇丛里,如丛间倏然窜没的鹌鹑。
夜玄瞳转身看向河滩边的南宫罄,他正徒手与两个黑影人近身交锋。她了解南宫罄的身手,以他的本领,他绝不会输给这两个黑影人。
她伫立尚久,双手交叉于胸,怡然地看着这长胜负明了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