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当他侧妃(1 / 1)
岚直起身,朝众人说道:“好了,免礼,都起身吧。”
张婉清和众侍婢这才站起身,交手摆在腹前。
岚负手朝张婉清走去,脸上带着一抹温煦的笑,这笑叫张婉清见了,忽觉他换了个人。他冷不丁地抓住她的手,附耳说道:“太子妃,今日这事做得很好,多谢了。”
张婉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这手暖暖的,大而有力。她与他是夫妻,两手相触应极为平常,可对她来说,这只在梦里才能企及。一股暖潮滚滚涌来,将她冰冷的心慢慢温热。对她来说,这股暖意来得太漫长,太艰难,太辛酸。
她回味着,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夸她做得好,还说谢她,这话真出自他口?她没有听错吧?
她将视线转到他的脸上,他脸上的笑告诉她,他说的是真的。
她的眼瞬即充盈滚热的泪水,她的泪不能被他看见。她赶忙朝他清浅一笑,挣脱他的手,朝一边退去,沁下了头。
她颤声朝岚说道:“太子殿下,您和撷玉说点什么,我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话毕,她心里涌进浓浓愁绪。昨日,他冷面看她落湖,见死不救,今日,他殷情说谢,反复无常。刚才,他对她的好不过是昙花一现,花败了,他的好也就淡了,灭了。
他谢她,不过是她提出将撷玉作为他的侧妃才谢的。她成全他俩,她是前所未有的宽容大度,不愧是太子的贤妻!可惜,这贤妻至今都未与他有过床笫之欢。
她朝碧钗使了个眼色,众侍婢立即跟在她身后急急离去。
后花园中,只留有夜玄瞳和岚。
“岚,你不觉得过分吗?”夜玄瞳朝岚厉声说道。
“怎么过分了,我娶你当侧妃错了吗?哦,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上别的人了,是不是?”岚一脸郁恨之色,愤然说道,嗓音嘶哑低沉。
“是的,我喜欢上别的人了。”她苦涩地笑笑,很直接地回道。
这话给岚听去,他沉沉笑去,笑声如墨黑浓云中的滚滚闷雷。入宫多年,他心里一直装着她。在他眼里,她是高山上最后一抹圣洁的雪,是佛龛上流转千年不灭的光,她给他生的希望。此刻,希望泯灭,他眼中的雪化了,不灭的光暗了,他陷入茫茫黑暗中。
她可知,这么多年,他是如何过来的?
他在大牢里待过,受过非人虐待。衙役将他当牲口对待,逼他喝马尿,嚼稻草,他不从,便迎来他们恶语怒骂,拳脚相加。还有更让人作呕的,一衙役有断袖之癖,强行与他合欢。他不从,在那人脱裤子时,一掌要了他的命,为此他换来狠狠教训。衙役的头拿鞭子狠狠抽他,然后将遍体鳞伤的他扔进寒冷彻骨的咸水池,泡了整整三天三夜。三日后,他是爬着上岸的。
不堪往事难以提及,他屈辱的过去,是他心口一道狰狞的疤,他想好好藏着。
他多想对他说,扶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忍!
他不相信,她的扶桑会变,她喜欢上别人肯定是骗他。他抓住她的两臂,沉声问道:“扶桑,你是不是骗我?你说你喜欢谁?”
“岚,他是谁不重要,重要是你,你应清醒点。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对你只有兄妹情义。”夜玄瞳涩涩一笑,低声说道。
她不敢看他的眸,他的眸是火会将她烧成灰烬,他的眸是冰会将她冻得发抖。
“你既然不喜欢我,你为何还待在宫里?你说你要复仇,你要查找灭国真凶,你做了吗?明明是你舍不得我,你是喜欢我的。你口是心非,你心里有我,对不对?”岚几乎咆哮地说道。
“岚,我对你何必口是心非?”她冷冷地抛去一句。
“好,要么你滚,要么今夜由你侍寝,你选!”岚狠狠地朝她说道。
夜玄瞳深深一怔,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他的狠绝叫她心如刀割。她滚,她要滚到哪,现今的她只有他一个亲人。她与他本应相依为命,如今他却要她滚,她便真的是孤身一人。
她可以没半点留恋地离去,可他若被出云妖道害死,她这辈子便都会在埋怨中度过。现今,她唯有忍,忍着不走,才不会让唯一的亲人给恶人伤害。
傀儡散,看来她要抓紧时间弄清,若有对付傀儡散的解药多好。可惜,迄今为止,她连傀儡散都没见过,又如何找它的解药。为了找到解药,她更要忍,非忍不可!
她双眸一凛,朝他邪魅一笑,道:“岚,我选侍寝。”
说毕,她急忙朝前走去,快速移动的身影如天上飘飞的一朵云。
岚听了她的话,人立马跟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原地。她选什么?她说她选侍寝,她要侍寝?她有喜欢的人,她为何还选侍寝?
她究竟对他有没有爱意?有,一定有,不然她是不会答应这个无理而又过分的请求。
他脸上带笑,低沉的笑声中,有疑惑,有期望,有欣喜,有悔恨……
夜,无边风月,脉脉如水。
夜玄瞳看着案桌上豆亮的烛火在风中摇摆身姿,一只青蛾从窗外寻着光亮悠悠飞来。它绕着烛火,拼命扇动娇弱翅膀,翩翩起舞。对青蛾来说,这簇火太美妙太迷人,它全然不顾生命之危,不断冲撞着。炽热火焰灼伤它的翅膀,一点点吞噬它脆弱的生命。当它意识到生命已到尽头,它用尽全身力气冲入火光,一团火落到案桌上。
今日,她是不是这只青蛾?
它为一簇火奋不顾身,而她为岚可牺牲所有,包括幸福吗?
她落下一滴泪,这滴泪不为自己,而为岚。
他要她侍寝,她可以侍寝,但侍寝后,她不再是她。她会恨他一辈子,一辈子……今夜,她就化身青蛾,扑火一次。
她站起身,将案桌上的烛火吹灭。
推开门,朗月皎皎,静静倾泻润泽光华。
她朝岚的居所缓缓挪步,步伐沉重。一百来丈的路,在她看来只有半丈远,她怕多走几步就要到终点。此刻,她去的不是岚的居所,俨然像是罪孽深重之人去地狱清数自己的罪状,等着阎王判定她的来世。
突然,一个乐音划破皇宫夜空的寂静,袅袅绕绕传入夜玄瞳耳中。
箫音,是箫音!
夜玄瞳急忙停步,这曲子太熟悉,是路莫知与她送别时吹奏的《别离伤》。
难道他在宫里?
她笑靥如花,急忙一脚蹬地,朝上空跃去,落在飞檐上。她极目远眺,排列整齐的屋脊与房檐上并无一人,只有夜色氤氲。
箫音不断入耳,好似有了生命的灵物游进她的心扉,将她凌乱的心温柔地梳理,轻轻地抚慰。
今夜,若她成为岚的女人,那路莫知怎办?
她的两颊挂满泪,泪如珍珠,一滴滴落在脚下的石板地上,如一朵朵透明的花遍地开。
踯躅许久,她咬了咬牙,恨恨地从飞檐上跃下。
她朝着岚的院门疾步走去,心是碎了,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