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两心相悦(1 / 1)
竹林幽深处,忽一清影闪动,夜玄瞳急忙寻去。
林子尽头,绿荫蔽日,浓烟缭绕,窜动的影子停下。
路莫知背身负手凝立,金丝镶边的淡蓝色长袍被林风吹得水样流动,腰间束着一条白绫宽博带,高颀的身子显得越发挺秀,整个人好似用一块玉雕琢而成。
夜玄瞳冷冷看着,将手中九曲银蛇鞭朝他甩去,“灵蛇”窜动,戾气十足。
眼看鞭头触及到他后背,他身子突然向下栽去,消失在氤氲雾气中。
她惴惴不安,持鞭的手冒出冷汗,他栽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挪步踏入雾海,踩着绵软的苔痕湿地,环顾四顾,小心翼翼搜寻着。没走几步,她屏气慑息瞧见眸底有一衣角晃过,她急急朝前踏去,慌忙勾手去捞,“嘭”的一声,人一头栽入温泉水中。
怎的又落水?大漠之国出生的她这辈子是见不得水,见水就坠。
她挥动手臂急急摆动,却觉水不太深,双足触得到水底,她立马收住双臂。水柔柔的,暖暖的,包裹着她的身子轻轻舔舐。
“夜姑娘,你可要当心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水面悠悠飘荡。
她正循声去找说话的人,却见水下有道幽影晃动,逼向她。
路莫知在水下环臂将她纤腰搂住,她脚底一滑,埋入水中。他含笑看着她,有着完美弧度的唇朝她脸上靠去,吻向她薄如瓣的眼睑。
夜玄瞳想要挣脱,却被他强有力的两臂深深钳住,使不出力,只得任其摆布。此刻的她好似网中奋力挣扎却无法逃脱的鱼,陷入他早已设计好的圈套中。
温泉中的水汩汩从脚底向上流溢,流经她身体每一处,浸入肌肤,逐渐将她坚硬的心缓缓软化。
他紧紧搂住她,好似分别了三百年,今日才可相见。
她心里隐隐作痛,宇文道奎的话在她脑中念起,怎奈佳人心不许,只叫情思寄苍碧!一曲箫音何解忧?
他怎会不想她?他怎会将她在脑海中抹净,不留痕迹?
而她,亦同他一样,深深念着对方。
她的手在颤抖,迟疑半会后才毫无犹豫地朝他的腰用力搂去,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路莫知将唇从她眼睑上挪开,脚撑水底,将她抱直站稳,两人脑袋探出水面,痴痴相望,心里隔膜不击而破。
他将她脸颊上湿漉漉的发一缕缕理顺,双手捧着她红晕晕的脸,望着沾染水珠子眉睫下一双波光潋滟的碧眼,柔声说道:“瞳,我叫你瞳,可行?人若无瞳便是盲,我若无瞳便是亡。”
她双眸微微一阖,表示应允。
亡?唉,他怎可将这忌讳字眼吐口而出,若是亡,她岂能无他苟且而活?
她抿唇微微笑着,将螓首靠依在他潮湿温热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嗅着他身上带着的淡淡兰草香。
他搂着她的蛮腰,淡淡地说道:“宫里若是不习惯,就记得回落云山庄,这里是我的,亦是你的。”
她心里甚是酸痛,他为何不问问她为何待在宫中?他若问,她就将她心里藏着的秘密毫无隐瞒地全都告之,她是亡国迦嵝的公主,她来皇都是为了复仇。
她轻轻推开他,眸中一汪清水幽幽荡着,凄迷看向他,冷冷问道:“路大爷,洛水古城离去匆匆,未当面拜辞,还请谅解。现今我在皇都,你怎不问我为何进宫?”
他狭长的凤眸微敛,柔声说道:“瞳,你有很多事可以跟我说,也有很多事用不着说。洛水一别,我知你有未了的事要去了结,我不拦你。只是……只是有一天你的事完成了,可记得回洛水山庄,我一直都会等你。”
“嗯,我会来找你的,会的。”
路莫知又将她紧紧一搂,眸中划过一道瞬间即逝的忧伤。
她的事若完成,便是她与他以雪扶桑和南宫尧的真实身份相见,她若真下手杀了他,怕她再也不会回落云山庄。
他说的这些话对她而言是毫无保障的安慰,除此这话便是一朵飘渺的云,悠悠荡着,纵化成落地的甘霖,什么都不再有。
他凄惶地无奈一笑,两臂暗暗使力,几欲将她肉身嵌入自己的身体里,永不分离。他阖上双眸,静静聆听她的呼吸,纵使林间鸟雀啾啾,水声潺潺,蝉虫嘒嘒,都没她一呼一吸的声音来得动听。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合拢在一起的身体,夜玄瞳脖颈细腻的肌肤好似光滑的缎子,贴服在他起伏的胸口。她双臂如蛇紧紧缠住他的腰,手指一点一点向上挪动,顺着他的脊椎骨,不断丈量他情欲的底线。
他一把将她推开,脸色甚是苍白。
她痴望的眼瞬即黯下,一脸彷徨地看向他,大为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他水下的手紧紧握紧,竭力压制心头翻卷的浪潮,忽一个浪头劈来,将他彻底淹没。他双眸一瞪,连连朝后退却,避开她焦灼如火的眼。若再看去,他怕自己失控成了一头饿狼朝她狠狠扑去。
“没……没什么,嗯,你的衣裳都湿了需换身干的,我让人帮你送来,你正好在这温泉水里多待一会。”他撇过脸说去,未正眼看她。
她惝然若失,低低应了一声,将脑袋埋入水里。
她暗问自己,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刚才指尖的动作是在挑逗他吗?这不过是食指与中指间简单地动作,怎会……
她羞红了脸,暗昧之事,她甚是懵懂,她从他闪烁惊慌的眼神中瞧见他的犹豫,他的隐忍,在情欲与理智间,他选择了理智。
路莫知从水中爬上岸,染湿的眉如翠羽,乌溜溜的黑眸噙着琉璃光,他朝她撇脸轻笑,转身疾步离去。
他埋头快步窜入林间,浑然不顾湿透的身子被林间凉意侵袭,走了小会儿,他身体一震,急忙刹住脚步。他握紧一侧翠竹,“劈劈啪啪”声从指缝间响起,亦同他心底燃起嗤嗤作响的火花,竹断,心里一幽花火也随之而殒。
若她是他的妻,他会毫不犹豫与她相拥缱绻,可她不是他的妻。更何况,她深深恨着他另一个身份,二皇子。今日若与她有肌肤之亲,她若知道这个身份,怕会痛不欲生吧?怕会懊悔不已吧?
呵呵——呵呵呵——
林间一阵疾风吹过,白浪不知从哪如行踪诡异的幽灵站在他的身后。
“庄主,据宫里的窦公公说,岚曾在东海之船见过夜姑娘,当时他未识出她是雪扶桑,将她沉入东海,好在夜姑娘命大,活了下来。夜姑娘进宫后,岚大约知晓她真实身份,对她多有好感。还有大皇子,他也是在青国遇见夜姑娘,见她容貌出众,一见倾心,一直纠缠于她。”白浪低首说着,故意描述得抑扬顿挫,好似夜玄瞳有倾天魅力,蛊惑众人心。
路莫知冷冷朝他瞄去一眼,愠声说道:“哦,白浪,我让你去查出云妖道,你怎的都告诉我关于夜姑娘的事?”
白浪眸光一闪,眸中暗藏的狡黠不见,顿了顿声,沉声说道:“庄主让我查的事,我并没有忘,刚刚下面人来报,出云妖道,他……他……属下说不出口。”
“怎么了?你快快说来!”路莫知眉宇间拧出一道痕,急急问道。
“出云妖道,他……他……他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昨夜他……他正和皇上……皇上,下面的,属下实在说不出口。”白浪说着,双腿颤颤抖抖地跪了下去。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下去吧!”路莫知厉声呵斥住。
白浪埋头朝后退去,隐没在竹海中。
路莫知面色冷凝,苍白的唇,微微翕动,好似风中两片摇曳的柳叶。他苍茫如暮海的眸带着浓重的恨意,一度将他淹没吞噬。
父皇,他霸占母后不说,竟与妖道做起有悖人伦,有伤风化之事。断袖之癖在当朝流行成风,官宦贵胄家中嬖有娈童也不足为怪,可作为国君,他怎能将此恶习传入宫闱。
说他荒淫无道,一点都不为过。
父皇,他为何?为何被这妖道蛊惑?
出云妖道,他发誓一定要置他死地,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