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相会落云(1 / 1)
岚一路抱着夜玄瞳沿着掖玉河朝前走着,南宫罄手持御龙剑在后跟着。
岚见南宫罄跟了半天,他嗤声一笑,回转身看着他说道:“南宫罄,你要跟我跟到哪?怎么,你不死心?”
南宫罄朝他白去一眼,扬起修长脖子,面朝靛蓝的夜空,徐徐说道:“我愿跟多久就多久,你管不着!”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竟是个放刁撒泼,厚颜无耻的人,我南宫尧甚是佩服。”岚仰天长笑,不无讥讽地说道。
南宫罄听了他的话,竟没恼怒,报臂于胸,点着脚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冷声说道:“哼,你想要带走她,还需让我手里的剑同意。上次在聚仙岛,我俩没有分出胜负,今日就让胜负决定她跟谁走,你可同意?”
岚将夜玄瞳搁置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下,抽出腰间的长剑,看向了南宫罄。
他清楚,不让他输得心服口服,看样子他是不会放他走的。
“行,我答应你,我俩就跃到河对面决斗,今次就不要怪我做太子的无礼,若是伤了你,只能怪你不长眼睛。”
南宫罄冷声笑了笑,眼帘微阖,眸光幽寒,跨脚朝河的对面跃去。
岚走到夜玄瞳的跟前,用手抚摸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唇角挤出涩涩的笑,轻声说道:“扶桑,稍等片刻,就让我跟那小子会会,一会我们就走。”
夜玄瞳压根就没听见岚柔如清风的话,她侧过身,蜷缩身子睡去,好似一只弃猫,惹人怜,招人爱。
她长而密的羽睫沾着夜露,淋着月光,闪烁光华,好似撒上一层碎钻。睫毛下薄薄一层细腻光滑眼睑宛如桃瓣,再看她笔挺的鼻梁,宛若起伏恰到好处的远山,水润的双唇饱满得几欲滴汁。
岚痴痴望着,他的公主何等出众,何等耀眼,只叫天地嫉妒得嬗变了颜色。
岚起身斜睨着河对面负手等待的南宫罄,冷声一哼,凌空跃去。
河对面剑光暗影窜动,河中一叶扁舟缓缓驶来,摇橹声有节奏地响着,嘎吱嘎吱的。
小舟靠近夜玄瞳停了下来,舟头盘腿坐立的人摘下头顶的斗笠,一脚踮起,腾空跃上了岸。
他俯身蹲下,闻到浓烈的酒味,眉头不由得一皱。
他用手朝她脸颊轻轻拍去,缓声说道:“夜姑娘,醒醒,我是路大爷,喝酒也不叫上我,呵呵——”
夜玄瞳听着耳畔来音,眼帘微张,看着路莫知熟悉的脸,唇角努力扯出一抹欣喜的笑,她含糊不清地说道:“路大爷,你来了,走,我们去喝酒,喝酒……”
她说着便要起身,哪知身体一歪,扑倒在路莫知的怀里,又合眼睡去。
路莫知无奈地笑笑,记得曾跟她说过,不要喝醉了给人有机可趁,可她偏偏不听。他一把将她抱起,飞身踏上小舟,缩进船篷里。
船尾的人立马摇橹掉转舟头,朝掖玉河的尽头驶去。
路莫知从船篷里钻出身,伫立舟头,遥看南宫罄与岚激烈争斗。两人势均力敌,功夫不相上下,斗到天亮都分不出胜负。
他的眸光一沉,一抹冷冽入眼,待小舟驶入茂密的芦苇丛,前面的剑光渐渐在眸中没了影,他这才露出风轻云淡的笑。
摇橹的男子,敛光看向他,笑着说道:“二皇子,这正是鹤蚌之争渔翁得利,你打算将这姑娘怎办?带回落云山庄?”
“白浪,我怎么跟你嘱咐的,我是路莫知,叫我庄主便可,而不是二皇子。”路莫知蹙紧眉,沉声说道。
叫白浪的男子立即埋下头,不再说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徐徐吐去。他朝着前方豁然开阔的水域眺望,看向河汊众多的水道,心里淡淡地笑去。
他熟悉这带水路,若想到落云山庄,只有从水道进入,否则没腾云驾雾的本事休想进来。
漆黑的夜,小舟沿着曲曲折折的水道朝里荡去,好似背鳍裸露在外的黑色大鱼逡巡其间。不一会儿,水道前方显出一片开阔地,水岸边,垂柳浮动,水声汩汩。
远处,一位青衫女子掌灯徐徐走来,她凝立岸边,目光定定地看向摇橹的白浪。待小舟靠近,她的脸立即绽放出暖暖的笑意,如沐春风。
白浪含羞朝她一笑,踮脚上了岸,将船绳绑牢,随后路莫知抱起沉睡的夜玄瞳从船上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岸
青衫女子颌首轻笑,曼声说道:“庄主,这女子是哪来的?醉醺醺的样子看了真让人怜。女子醉酒不外乎陪客卖笑,要不借酒浇愁,这女子仪容端庄,只怕是被愁绪纠缠。”
路莫知面带微笑,看着怀里乖巧躺着的夜玄瞳,朗声说道:“夭夭,少废话,在前带路。待会进去,你帮我看看这女子体力可有余毒。”
叫夭夭的青衫女子赶忙拎起裙边,沿着草丛间的石阶朝前走去。
待路莫知将夜玄瞳轻轻放在床上,掀开她的衣衫去看曾经中箭的肩头,就见一道显眼的疤痕,青紫未退。
“夭夭,上次我帮她取出箭镞,察觉上面有毒,暗暗施力,将她体力的毒化去不少。但我不确认是否有余毒存在体内,作为解毒高手的你快来看看。”路莫知朝夭夭正色说道。
夭夭含笑上前,朝夜玄瞳的手腕摸去,她眉头一蹙,不由得惊叫一声。
路莫知见她神情,立马问道:“夭夭,怎么了?难道真有余毒在体内?”
夭夭摆了摆手,脸上浮出一抹笑,笑得甚是凄惶。
她抿了抿唇,哑声说道:“庄主,依你功力早将她体力的毒化解掉,只是……只是这女子,这女子活不长久的。”
“什么?你说她活不长久?为什么?”路莫知面如霜降,急急问道。
夭夭叹了口气,搓了下鼻子,沉声说道:“庄主,你可知你救的人是谁?”
“我当然知道。”路莫知瞟她一眼,沉声说道。
“迦嵝国的公主,是不是?你怎能救她?”夭夭的柳眉蹙得很紧,面色严厉地说道。
路莫知听得这话,半响不语,他眯缝着眼看着夜玄瞳,苦苦地笑去。
夭夭走到路莫知跟前,挤出一笑,压抑着心中不满说道:“你没有将你二皇子的身份告诉她吧?若她知道,她一定会杀了你!你明知结局如此,却执意与她纠缠,看来你真是个不安分的人。”
“够了,夭夭,你且先告诉我,她为何活不长久?”路莫知撇过脸问道,双眸沉沉阖上,心如刀绞,痛得他无法呼吸。
夭夭抿唇苦笑,皱眉说道:“刚才我把脉,她的脉象极像我师傅提及的迦嵝王所患的心病。这心病会遗传,她是迦嵝公主,自然也有这病,而且……而且她的心病看似加重。她一个弱女子,怀着国仇家恨漂离失所,心中郁积怨恨无法散去,这对怀有心病的她来说最是忌讳。现下若要医好她,只有我师傅能做到,不过他的把握甚微。”
哈哈——哈哈哈——
呵呵——
……
路莫知心里在笑,笑他苦苦维系的美好瞬间被突来的心病给摧毁。他眨眨湿润的眼,侧脸朝夭夭低声说道:“夭夭,这心病不要告诉她,她应不知此事。”
夭夭嗯了一声,退了下去。
月下,临窗而望,河面银光闪烁,宛若星辰归巢。
路莫知凭栏望月,夜风吹拂他高束的墨发,浓密的长发随风扬动,交缠成结。他的胳膊肘架在栏上,下沉的月拉长他的影子,斜斜拖地。
他握紧拳朝栏杆上狠狠击去,手背上沾染艳艳血迹顺着他修长的指尖滴落在地。
若不是父皇贪得无厌,妄想长生,迦嵝岂会被灭?迦嵝公主岂会怀恨?
父皇,都是父皇,他曾说为笼络北方诸国,可以与迦嵝联姻,待迦嵝公主长大便去提亲,将她嫁给他。另外他生母也曾提过她和迦嵝王后……不料,父皇却听从出云老道的妖言,为了长生反悔,不仅灭了迦嵝,还要吃迦嵝公主的心。
那时,他率领明光骑停留北方数月,就为找回迦嵝公主好好安顿她,不想这事却被父皇知晓,传话叫他逮住公主交给他。
父皇的反复无常,让他万念俱灰,加之生母与极其疼爱他的宰伏春去了赤国,宫里的人对他都避如蛇蝎,他是一刻都不愿待在宫中。趁人不备,他跑出了宫,寻得生母居住过的落云山庄住了下来。
离别枯燥的宫中生活多年,而宫里的一举一动他却了如指掌,这都靠宰伏春在宫里安插了不少亲信,这些亲信都是他当禁卫时的生死兄弟。
他长长叹出一气,仰望苍茫如海的夜空,入秋之时,他将要把所有全都了结。出云老道的好日子不会长久,假冒他的岚将从太子之位走下,皇后找个假冒之人代替他的罪行会皂白天下,而夜玄瞳怎办?所有明了,她便知他既是路莫知,又是南宫尧,她会不会恨他?
该不该告诉她?他就是二皇子。
路莫知,莫知?莫知……
宰伏春给他起的这个名字给了答案,算了,总有一天她会清楚。
唉,若世上生来只有路莫知与夜玄瞳,而不是南宫尧与雪扶桑,这多好!